街角转口,寒家一伤痕累累的家仆见到寒瑜,拼尽所有的力气,朝寒瑜走去,每一步都流着血,“大当家,快去救大管事。”
话音刚落,寒瑜的手还不及触及到,家仆便因中枪过多而瞬间身亡。
等到寒瑜赶到老妪出事的现场,空气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惹得她胃里一股翻涌,呕吐不止。她不顾自己的身子,努力寻找着尸体中的老妪。终于她见到奄奄一息的老妪,身上硬是挨了不少枪,靠在墙边,手中拿着一把手枪,而身旁都是死人的尸体。有寒家的家仆,有欧阳家的打手,甚至还有唐家的打手。
她难以置信地奔上前,扶着老妪想要带她前往医院。可老妪坚持着最后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仔细保留的布料,忍着身上的痛苦,对她叮嘱着:“大当家,无影已经遇害了,这是无影留下的。现在欧阳谨和唐泽已经连成一气,连城你已经不能再待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快走!快走!”
“前辈,前辈……”老妪躺在她怀里,安详地闭了眼。她拿着手中沾有血渍的布料,那是她幼时送给无影的,如今上面沾满无影的血,老妪的血,她一直视为亲人的血。
她的恨意渐染眸子,紧握着血渍的布料,她的退让反倒令他们这群豺狼虎豹越发放肆无礼。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发誓,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她将老妪和无影等人简单葬了,站在众人坟前,她心中悲痛万分却始终没有哭,独自站在那里,痴痴地望着无影的墓碑。耳畔冷风吹过,身形为之一颤,可她单薄身体里连血液都在叫嚣着复仇。
大姐暗害,二姐埋伏,家仆背叛,煮豆燃萁,寒瑜从未想过,会败在两个自己始终维护的姐姐们手上。众人面前,她惨遭自家姐妹唾弃,被逼离开寒家。一夕之间,无影、老妪等人惨死,令她失去所有,红颜祸水,寒家丧门星反而成了她的代号……
骤然而至的大雨,丝毫没有令她退步,依旧站在雨中,看着眼前孤寂落寞的坟墓,拿出老妪临死之前交给她的布料。小心翼翼地放在无影的坟前,追悼道:“无影,对不起,我没好好照顾你!”
她一下子跪在坟前,向着所有因自己而死去的人请罪,大雨很快打湿她的衣衫。耳畔雷声依旧,风雨中,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却瞬间有了一份坚定的信念。大仇未报,怎能倒下?红润的嘴唇硬是被她咬得发白,可见她心里究竟有多少恨意。
就在她起身准备离开之际,不经意间她瞥见那块布料,渐渐出现一个‘烈’字,她浑身颤栗,似被电击一般。恍然大悟。眼前的一切一切都表示着唐烈没死,而无影的死与唐烈有关。
她拿起显示着‘烈’字的布料,久久不语,脑中更飞快整理着事情的前因后果。唐烈如果没死,只要一个可能他不愿见自己,那就是他知道杀害九娘的人是自己。而唐烈又深知自己女子的身份,看来大姐他们之所以能够知晓她隐藏多年的秘密,得益于唐烈。无影无意间发现唐烈的行踪,他为了不惹得自己的怀疑,亲手杀了无影。渐渐地,她开始明白很多之前想不通的事。
她站起身,朝天空仰天大笑,“唐烈,唐烈,你真不愧是九娘悉心培养多年的儿子!你赢了,赢了寒瑜,赢了寒家。”笑着笑着不知不觉,眼泪伴着雨水一起落下。
好讽刺啊!她一心爱着的人,却暗中帮着外人处心积虑地想要杀她,她一心想要保护留下的孩子,居然是杀害她身旁亲人的杀人凶手之子。明明是自己该恨的人,为什么她却这么难过?为什么心中好像变空了?
恨自己爱的人原来是这种感受。唐烈你太残忍了,为什么给我希望却又要令我这般绝望痛苦?
雨水越下越大,她的视野越发模糊,情绪却变得很低迷,不断地责怪着自己,寒瑜啊,寒瑜,你真是世间最笨的女人,竟会相信世间所谓的感情。她眸色深沉,身上的寒意逼人。
良久,天色渐渐暗了,雨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她才转身离开众人的坟前,唯有那一沾染血渍的‘烈’字的布料在寒风中摇曳生姿。
孤身一人走在大街上,原本应该是热闹非凡的大街换成了寂静无人的街上,周围不断涌出暗藏起来的杀意,令她嘴角挂上一抹冷意的笑容,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幽暗使者。
事已至此,她再无任何牵挂。肚中的孩子本就是不该来到这世上,若随她一起去了,也免得遭受着这世间的痛楚。
一声声响彻云霄的雷声,大雨便倾盆而下,伴着凌厉刺骨的冷风,她正视着对面朝她走来的一群人。为首的自然少不了欧阳谨和唐泽俩人。即使来势汹汹,她冷眸之中却无丝毫的畏惧。正因为心中无牵无挂才会令她无所畏忌。
在他们的示意下,不以枪支,仅仅拳脚,寒瑜和他们展开了一番恶斗,准确说来是生死的争斗。可双拳难敌四手加上她怀有身孕,行动反应自然不能与之前相比。短短半个时辰,她就身受重伤,几次被打得吐血。
“寒瑜,你输在太过自负了!”滂沱大雨,欧阳谨站在伞下睥睨着,浑身是血的寒瑜,微微开口。相对于欧阳谨的落井下石,车里的唐泽反而只是冷眼看着,众多的杀手涌向寒瑜。
到底是唐烈爱过的女人,身手和才智都堪称一绝。纵使身受重伤,却一直拼命地在顽抗死撑,唐泽眯着眼睛,竟对她生出一丝敬佩。难怪连唐烈那样性情淡漠的人都会喜欢上她。
她一直都在坚持着,身体已经快撑不下去了,依旧咬着牙在坚持着。她笃定唐烈一定会来的,他既然恨着自己,就必然希望见到自己在他面前死去。没有什么比仇恨更令人发狂的。
叹一句造化弄人,缘分阴错阳差,可终究放不下。
的确,身处暗处的唐烈苦笑一记,黑白分明的双眸凝视着不远处的寒瑜身影,眼中有着复杂难明的感情,冷眉紧锁。
凭借顽强的信念,她拼尽全力才处理所有的打手,可腹部传来的疼痛感,令她再也站不起身,直直地跪倒在地。
那一声膝盖撞向地面的声音清脆响亮,额发间不断渗出的冷汗,那双不屈的眼眸,令欧阳谨蹙眉。她坚强的眸子让他想起过去训练时敏敏曾出现过得眼神,他举起的枪几度放下。
见欧阳谨神色间犹豫不决,唐泽走下车撑着伞对他劝说:“你不是想要杀了寒瑜替你妹妹报仇吗?现在只要你扣动扳机,连城就再也没有寒瑜这个人,而你妹妹的仇也能报了!”
听到唐泽的话,欧阳谨微微勾唇,眸光深邃,声音很轻,似给人不真实的感觉,“对啊!我一直都想杀了她为敏敏报仇,可我刚才看见她的眸子和敏敏的简直就是如出一辙。我下不了手,下不了手!”
一旁的寒瑜,本想趁机以银针杀人,蓦然想起自己欠了欧阳敏敏一条命,缓缓收起收起银针,不断地调整自己的气息。内心更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不见到唐烈,她绝不能轻易倒下。
从某种程度而言,唐泽也不想亲手杀了寒瑜,才一再劝说:“欧阳谨,你可要想清楚。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将来再想杀寒瑜可就晚了!”
见欧阳谨依旧犹豫,唐泽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拔出腰间的手枪,对准寒瑜,“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由我代劳。寒瑜不死,始终都是你我的心腹大患。你应该很清楚,你我绝不能为此冒险。”
欧阳谨心里十分清楚,眼前的女人不是敏敏,而是害死敏敏的凶手寒瑜,可他就是不忍心看见那双和敏敏相像的眸子。一番思索,欧阳谨将身子背过去,大步远离即将枪杀寒瑜的地点。渐渐地,欧阳谨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寒瑜手中的银针,快速及时打落唐泽手中的枪支。不待唐泽反应,紧接而来的第二枚银针,使得唐泽全身麻痹,顿时无力。
那时,唐泽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的毅力真是可怕,果真只有唐烈才能和她成为恋人。俩个人都是可以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
在唐泽质疑的眼神中,她缓缓站起身,一贯淡淡的语气,“唐泽,我不杀你,只要一个答案,唐烈在哪里?”
唐烈没死?他居然没死,那一刻,唐泽心中荡起千层顾虑。唐烈没死,到底在哪?难道他一早就回了连城?他隐秘在连城却不出现,到底是想要做什么?难不成以逸待劳?他不是喜欢寒瑜吗?看见寒瑜变得一无所有,也能隐忍不出面?
“我要是知道唐烈在哪,我一定会杀了他。”唐泽说完这句话,再度回来的欧阳谨朝寒瑜开了一枪,不偏不倚一枪恰好落在她的胸前,她笑若灿阳,恍若开得灿烂的香树花瓣,血一样的鲜艳动人。
枪响的那刻,唐烈仿佛听见心彻底破碎的声音,不顾母亲的一再嘱咐,只身前往寒瑜所在的地方,吩咐众人,对付欧阳谨和唐泽等人,抱起中枪的寒瑜,奔赴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