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深秋不觉来到,唐家周遭的树上只剩下稀疏的枝叶,偶有的叶子还在萧瑟的风中挣扎,发出刷刷的声音,听来是那般凄厉,不知是不忍离去还是不堪命运的轮回。
唐家的一切显得比平时还要庄严肃穆,连下人也变得战战兢兢,丝毫不敢再出什么差错。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唐家的泰斗老太爷离去也就是这一两日的功夫了。之前请来的几个医生,都表示无能为力了。
面对即将到来的大变革,唐家的下人们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私底下,很多人已经开始自行分化成两个阵营。一半的人坚持三少爷唐泽是唐家的嫡长子长孙,理当继承唐家所有的家产;可另外的人认为四少爷唐烈能力却比三少爷更强,也应该拥有家产继承权。
唐老太爷重病卧床,到底由谁继承唐家,反而成了一个谜。一时间,很多人都持观望态度。其中,自然也包括唐二叔。
本想等到唐烈回来,再做决定的唐二叔。万万没想到,仅仅一天的时间,唐泽继承唐家所有的家产已经成为大势所趋。
一番思索,唐二叔大着胆子做了一个决定。
夜色中,早已换上一身下人服饰的二叔,按照之前的安排,趁机带着他疯癫不已的女儿离开唐家。出于担心唐晓突然发狂被人发现,唐二叔只好偷偷地迷昏她。
许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儿,唐二叔禁不住老泪纵横,双肩忍不住颤抖起来,不断地朝昏睡的唐晓絮絮叨叨:“乖女儿,爸爸再也不会跟你分开了,爸爸以后会好好地照顾你。”
黑夜中,有两个漆黑的身影,直到确定唐二叔坐上车,带着唐晓离开,才走出夜色,寒姗轻声说话,“眼见你二叔离开,你都不阻拦。这还真是不像你的性格。”
和唐泽联盟之后,没多久,寒姗便获知唐家还藏有一个疯小姐的秘密。先是诧异,而后觉得大家族唐家的黑暗丝毫不亚于寒家。
面无表情的唐泽,望着二叔离去的方向,语气平淡:“这些年二叔身体早已油尽灯竭,估计活不了多久,至于那个疯女人完全不足畏惧,谁也不知道有日会不会路死街头。眼下趁唐烈还没回来,早日接管唐家才是正事。暗杀的人早就在路上埋伏着,我要彻底绝了唐烈回来的路。”最后那句眼神中透出的杀意,令人生出阵阵的冷意。
素来二叔这样的小角色,寒姗都是不放在眼里,况且她只是恨着唐家人。至于唐晓的遭遇,她也很同情。有些事,寒姗不愿也不认为有必要做得那么狠。
想起一些事,寒姗担忧起来,“我们花了那么多心思忙着对付寒瑜和唐烈,欧阳家不会趁机半路出手吧?”
提及欧阳谨,唐泽的眸子渐染一层不明的神色,“欧阳谨不会放过寒家人,尤其是害死他亲妹妹的寒瑜。而我得到唐家之后,依然会与寒家为敌,想来若有我们对付寒家,只会使得寒家在这场赌局中早点落败。这样的好买卖,欧阳谨不会拒绝的。”
“话虽如此,但欧阳谨为人太过神秘,我们暗地调查他实力究竟如何也都一无所获,我觉得你不可不防。如今已经到了紧要关头,细节决定成败。”对于欧阳谨的实力,寒姗始终觉得远远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面对寒姗的担忧,唐泽一锤定音:“我既然敢现在接管唐家,就料到欧阳谨会出什么手段。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止我唐泽拿回早该属于我的一切。”看他的架势,十足就是一副遇人杀人,遇佛杀佛。
尽管唐泽语气强硬,寒姗依旧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紧张和压力,这不仅仅是关系到唐泽能否接管唐家,也关系到她是否能够向唐家报仇。关键时刻,丝毫不能放松,“寒瑜最近去了老家扫墓,所以寒家那边你不要担心,我会帮你盯着寒瑜的动静,只要不让寒瑜和唐烈碰上面,自然也都不是问题。”
他点点头,望着远处风中摇曳的小树,轻声回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去看看老爷子,况且他应该也有不少话想要跟我说说。”
睡榻前,老爷子终究是再也起不来了,昔日的雄师如今也渐渐奄奄一息,浑身顿感无力,口齿不清,仅有脑子还算清楚。
他恨唐泽,更恨自己,恨自己老眼昏花,恨自己明知养了一头豺狼还指望会有跪羊反哺。枉自己自诩聪明一世,竟会败在自己一手栽培的继承人手上。老了,老了,自己真是老了,老爷子一时唏嘘不已。
屋外,唐泽朝众人吩咐一声,“你们都出去吧,我想跟爷爷好好聊聊。”
“是,三少爷。”众人也都知趣地离开。
看见唐泽,老爷子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尽管很想站起来,狠狠地教训一下自己的不孝孙子。可老爷子浑身无力,令自己无可奈何。一双手几乎使出所有的力气抓着身上的被褥,身子不住地发抖,脸上的表情显得那般狰狞可怕。
哪怕是落难的老虎,依旧会有余威。一直被这样仇视渗人的目光盯着,一时间,唐泽也有了些惧意,不敢上前。甚至不敢与爷爷对视,径自扭过头,望着静谧的窗外。
几分钟后,唐泽心中已经再无任何的惧意,重新朝床前走去,阴笑着微笑走到老爷子面前,“爷爷,何必这么动火?我今日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全是拜您多年言传身教所致。”
话音刚落,只见老爷子张口闭口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情绪越发激动,连床上的帷幔都不时被摇晃起来。唐泽阴森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老爷子的反应,“对了,我忘了,爷爷已经被我毒哑了,已经不能说话了。”
坐在床边,唐泽理了理自己的西服,似无意地说起,“爷爷,您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大儿子。要不是他算计害死我母亲,我不会成为一个如同孤儿的人。您肯定吃惊,这件事您已经杀了所有知情的人,为何我还会知道?爷爷,您忘了,有一个人跟在您身边几十年了,唐家没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听到这里,老爷子心里顿时明白,管家出卖了自己,“不错!就是您身边一直对您忠心耿耿的唐家大管家。实话告诉您,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收买了管家。不错,您是对待他不薄,可您对他再好也不行,他也有妻儿需要照顾。您别怪我做事不择手段,这也是您教我们的。就拿小时候的荷花池那件事,你明明知道是我想要淹死唐烈那个私生子,可您装作不知情,事后也从不曾提及。”
顿了顿,继续说:“但是您高明就高明在这里。表面上您默认我的所作所为,可实际上您却暗中派人教导唐烈,用教导我的方法教导他,渐渐地把他变得和我一样的出色优秀,可我们全都因您特意安排成了冷血无情的人。您的目的不过是想要看看我和他一番争斗后,到底哪一个才适合做唐家的接班人。说到底,我们不过都是您治理唐家的棋子。”
此时,唐泽的恨意毫不掩饰,只差下一秒就亲手杀了老爷子,“您对我们两个孙子如此便算了,连被您自小宠爱的嫡亲孙女,只是因为天生有疾病,您就将她当做牲畜一般的软禁起来。当然,您的二儿子身体这么多年,之所以变得这么差。其中的缘故,爷爷不是最清楚不过吗?真是令人感到后怕,二叔到现在怕都不知道,他身体之所以每况愈下,是因为爷爷每年都给他服侍致人身损的药方。试想而知,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如此丧心病狂地对待,我们这些孙子您又如何真心相待。爷爷啊,爷爷,您真不愧是唐家的当家人,论及心狠程度,放眼整个连城,只怕无人可及您半分。”
见到老爷子落泪了,唐泽大笑起来,唇边煞是讽刺:“我静心等待这么久,只是为了亲手了结您这棵唐家最大的毒瘤。不过您放心吧,作为您的孙子,我不会忍心您孤身上路。管家已经在下面等着您了。这不,今晚前往天津的杀手,相信也会同时送您的孙子唐烈陪您一块上路。您不用感激我,到了阴曹地府,别忘了帮我告诉唐烈一声,我会尽快送寒瑜去陪他的。”
天色微亮,一声鸡鸣,唐泽冷声说了一句,“爷爷您也该上路了。”
随着一代枭雄唐龙腾终于撒手人寰,一场继承位之战,也很快地落下帷幕,唐家终于完全落入唐泽手中。
一时间,谣言四起。
“你们听说了吗?唐家老太爷死了,三少爷成了新的当家人。听说那四少爷昨晚在天津遇到意外,一列火车都毁了。”
“早就知道了,我看这连城恐怕要乱天了,只怕寒家会开始收购唐家的商铺。”
“我看不见得,寒瑜好像已经整整半个月都没有露面了,外界都在传下一个连城称霸的恐怕就是唐泽。”
连城街头,一位带着帽子,一身素衣的男子,买了一份报纸,头条赧然写着:唐家老太爷凌晨离世,遗嘱完全由唐烈承继。紧握报纸的手不觉握成拳头,很快隐秘在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