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浅殇待寒阳
6815100000126

第126章 初心改

一周之后,垄断的事已经过去了,寒家又恢复了安静。尽管失了寒家颜面和财物,总算是保住了大姐,她想这便足够了。

日间,继二姐和敏敏先后甍毙,她常常都是独自一个人寻一个地方,一呆便是半日。夜间,她每晚都开始失眠,甚至开始服用西药镇定剂。而这一切,身旁人一无所知。

站在窗前,她望着窗外的景色,陷入沉思。

老妪敲了几下门,不见有人回应,只好推门而入,无意间瞥见她站在窗前,看着玉佩发呆,装作不知回禀:“大当家,按照您的吩咐,模仿九娘笔迹,写了一份告别信,唐烈以为九娘一气之下离开了连城。目前已经没有再追查什么。”

她急忙收起玉佩,应付着:“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老妪望着她的侧颜,多了几分小女儿的幸福,心里默叹一声,风儿无意吹起院里的桂花,飘落于她的屋内,出言说起:“大当家,满院的花差不多都开了,您瞧,桂花的花瓣都被风吹到您的屋里。的确很美很香,可桂花不能一直都落在您的屋里,也不能四季都能开在院子里。”随手关上门,离开她的院子。

她,一时怔住。老妪在提醒她,如今她也该好好想想和唐烈这段关系如何了结。分手离别,她和他躲不了的结局。

她拾起桌前,清晨放置来自他的书信,径自拆了起来,俊秀有力的字,每一个字都带着他的味道,使人安心舒适。

相约见面的书信,她下了决定,终想要给彼此做个了结。

应约前来郊外,离远远的,她便看见一袭西装的他,负手而立站在桥边,背影显得那么温暖踏实,更是和桥边融为一体,成了一幅美画。让她忍不住驻足停下脚步,不忍打破这短暂的安宁。走近,才发现不少在桥边挂起的灯,是琉璃灯,她曾提及的琉璃灯。

她从不知道,连城之外这般美。

连城,一座养育了无数人的城市。外人看连城,大多的印象都是花红酒绿,繁花似锦,可她的心里却时常因这座熟悉的城,或多或少有过莫大的苍凉感与不安全感。可如今她却对连城有了不同的解读,原来连城的郊外还可以美得如此动人心扉。

小桥静静地卧在河上,如一条巨龙连接着连城的东西两面,桥面在灯饰的点缀下显得更加妩媚动人。月光的清辉洒在桥顶的每一个角落,昏黄的夜色中,它象一位慈祥的长者在向人述说着过往的点点滴滴,又似乎在憧憬着的未来。桥内没有人声鼎沸,却依旧灯火通明。色彩缤纷的灯饰把这做小桥装扮得显得那么热闹,每一盏灯都别出心裁,各色琉璃所著的灯饰,都凝聚他的心血,她识得那上面的字,瑜。

眼前的景色让人沉醉,让人迷离,连生性寡淡的她都拒绝不了,那一刻她被深深的震撼了,忍不住生出想要和唐烈就这样相守到老的念头。

过去,她身处高位,自然免不了遭遇巨大的压力和满是陷阱的诱惑。这些年,她为寒家奋斗,几乎都是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过程中度过。世人皆以为她傲视一切,心思过人,殊不知她走的每一步都是思前想后的决定,殊不知她也会害怕无法预知的危险,殊不知她也会像个孩子无助哭泣,可她是寒瑜,是寒家的当家人,她不能放任自己随意暴露缺点。

时间一久,她满腹心事,无人可诉。早就习惯了孤独寂寞陪伴,面对唐烈不经意间闯进她的心扉,她彷徨迷茫,不知所措,却无力抵抗来自他的靠近。

听见声音,他欣喜地转过身子望着她,她走上桥,拿起其中的一盏琉璃灯,低着头仔细打量手中的琉璃灯,那灯光炫彩夺目,瞬间乱了她的眼,乱了她的心,声音轻柔细致,“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眸光似水,隽起一抹温暖如阳的笑容,走近她,自然牵起她的手放于掌心,郑重其事说了一句,“今生只要你!”

她抬眸对上他的眼睛,发现他是那般真挚坦诚,眉目间很像他母亲,那瞬间意识到九娘已经不在了,她没有必要再和他演戏。不愿再沉浸在他的所谓深情之中,尤其心里总是莫名生出的一些想法,令她深感害怕面对铁一般的事实,迟迟不愿对他出手只是因为——她的的确确爱上了九娘的儿子唐烈。

可惜,她清楚知道,一回到连城,人就会不自觉沉浸于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喧嚣热闹之中。眼前景色再美,她无心欣赏,或许是无力欣赏。

人总有很多无奈。如她如他。甚至连舞女也不例外。

夜间歌舞厅的笼罩下,多少衣着暴露,浓妆艳抹,倚门卖笑的女子,背后都有一番痛苦不堪的经历,没有人想要自甘堕落。

夜晚让人迷醉,也让人清醒。古人云名缰利锁,平日多少烦忧之事,清夜自思,心缚一除,愁肠顿解。爱情里的夜景常常使人迷失,陷身囹圄,目盲失聪。

她醒悟过来,恢复往昔的冷静,挣脱他的手,将精致好看的琉璃灯狠狠地摔在地上,瞬间破碎,瑜字更是再也看不见,心里那一抹撕扯的疼痛令她皱起眉,不顾他的反应,清冷依旧的声音响起,“今日我肯来见你,就是希望和你说清楚,唐烈,你我之间终究是不可能的。你该清楚的,一辈子我都无法放下寒家的重担,那就意味着一辈子女子身份都不能曝光人前。在世人眼里,你我在一起是为人不容的。”

一切的故事逐渐退场,她和他也到了断的时候,她是寒家人,他是唐家人,现在也应该回到最初的原点。彼此的影子因晃荡的灯光显得细细长长,逐渐缩短,成为一点,随即又逐渐拉长,再拉长。

他又气又急,“我不在乎,相爱何必因一纸婚书限制?寒瑜,你应该了解的,何时我曾在意过世人的俗世眼光?”显然她的话令他不高兴。

“我不爱你,由始至终我从没有爱过你。”她站在那里,只回了一句,语气是淡然疏离的。

见他想要开口,她抢先一步,正视着他受伤的眼眸,她自然而然回应着,神色中更毫不掩饰对他的鄙夷,“那天不管是谁,只要能解除我的毒,我都会心甘情愿陪他上床。假意钟情于你,不过是为了等待机会,亲手杀了你。唐烈,你只是我寒瑜随意玩弄的对象罢了。”

玩弄?他对她深情款款,真心真意相待,甚至不顾母亲的反对阻拦,一心想要和她在一起,原来只换来她虚情假意的回报。呵呵,真是可笑的很,唐烈不甘心,顿时感到天之骄子的他,居然被寒瑜玩于鼓掌之中。除了愤怒,他依旧不相信她会如此对自己。

那锐利的目光,仔细看着她的脸上的神色,不肯放过一丝的破绽,好比一种审视宣判的目光,令她深觉不舒服。直到看见她神色间透出的那份笃定,很明显激怒到他,片刻之后,他唇角微微一沉,猛地拽过她的手臂,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声音中充斥着怒气和恨意:“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从来没有爱过我?”

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她甚至可以猜测出他到底对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或许是他对她的那份恨意怨念究竟有多少,抑制着越发的心痛感,声音平静,“如果你非要再听一次,我可以满足你,我从来都没有……”

不等她说出那残忍的一句,他一掌掴上去,“啪”一声又重又狠,足足令她嘴角溢出血,脸上传来火辣辣地疼,眼里的泪硬是没有流下来。首次被人掌掴,滋味除了疼还是疼,只是身上的疼痛却比不上她心里的苦涩。

她有自己的骄傲。不顾身上的疼痛,仰起脸看着唐烈,继续说:“你打完了,现在该放我走了。以后,别再来纠缠我。”

他依旧是浑身散发出森冷之意,恨不得亲手杀了她,眼里似乎快要冒出火。骄傲如他,怎么会允许一个女人如此玩弄他,她能够体会到他的恨意到底有多浓。

她想要转身离开,却看见他拔出佩枪,“咔嚓”一声子弹上膛,正对着她的心脏。她并不讶异,换做被玩弄的是她,她也会拔枪杀了他。他和她都是这样骄傲的人。尤其是他眼里的那股子生无可恋的绝望,深深折磨她的心。

彼此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他终于扣动扳机,“砰砰砰……”几枪之后,之前特意为她做的琉璃灯,纷纷失去支力,落在地上,仅剩下一地唱着爱情悲戚的碎片。那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模样,深情和绝情之间,原来仅仅一步之隔,她想。

当她以为下一秒,她也会像眼前的琉璃灯一般,瞬间失去性命,他却扔下枪,大步走近她,将她抱在怀里。一种心里的冲击,一下一下地冲击着她,她终是抵不住这种冲击,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