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匆匆来了,寒家的湖边俨然成了一处美景,盛夏,阳光的温度渐渐弥漫于湖边,湖水静静流淌,阳光如水晶般透亮,映照着整个河面,波光粼粼。微风拂来,沁人心脾,好不惬意。寒瑜并不是贪恋美景的人,却喜欢在湖边独处。
“大当家,欧阳谨已经带人抓了不少参与此次垄断事故的人,听说动了不少私刑,惹得民怨四起。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观望着寒家您的态度,等着您出面和政局理论,如今您是何打算?”老妪心里着急,问起寒瑜。
她静静地站在湖边,背手而立,声音轻微有致:“垄断的事,政局想必是宁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自从欧阳谨已经接手政局,出任连城最高长官,他因敏敏的事,一直想要找机会整治我们寒家。如今,还真是给了他们机会。”
老妪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心知她心里肯定也犯愁,“大当家,不如跳过欧阳谨,直接找政局的人出面和谈。”
“这法子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山高皇帝远。而且垄断之事的确是我们寒家起的头,出了事,自然也要承担起后果。”由始至终,她眉目都不曾舒展过,其实,若是放在之前,面对欧阳谨一而再的挑衅,她不会这样忍气吞声,可她心里存着一份愧疚,她欠着欧阳敏敏一条命。
她依旧望着微微荡起波澜的湖边,语气有些无奈,“我想过了,政局无非是要我们寒家给个交代,你去办两件事。第一将寒家此次参与垄断所获钱财,捐给政局以作军费,另外以寒家名义再多捐十万美金给政局;第二登报发声明向众人承认我们寒家此次垄断事故的错误。”
老妪知道她语气中为何充斥着无奈,也能明白她心里错综复杂的感觉,一切都归咎于她心里,寒家甚于一切。一直以来,她都很维护寒家的尊严。捐款,发报,每一件都是在损害她素来看重的寒家尊严,她怎能不为之顿感无奈?但如今她想要维护寒姗,便没有他法,只得如此。
想了想,老妪又说起另外一件事,“大当家,无影自从和您回来之后,近日总是心神不宁。”
寒瑜想起上次对付九娘的事,想必九娘的话,倒让无影上了心,了然无影反常的原因,对老妪吩咐着:“有些事,是该跟他说清楚,叫他来见我吧!”
望着她的背影,心疼起来,这些日子她越发消瘦了,这些天寒家意外事件一件接着一件,她常常工作到深夜,甚至好不容易休息了,也是浅浅入睡,生怕寒家人再出什么事。想要劝慰开解她一番,又不知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转身离开。
无影远远地望着她,她依旧如初般的清冷淡然,湖边偶尔吹起的微风轻轻掠起她衣服拐角的一侧,只是嘴角处没了自己熟悉的那抹笑容。
那一瞬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自己自小就跟着她,了解她很多的方面,曾经自己以为她对自己没有秘密的。可事实并非如此,这次回来,自己发现她有了很多秘密。也发现她好像变了,变得令自己感到陌生甚至是害怕。
他走向她,声音如故,“主子!”
良久,她都没有回应,甚至依旧望着水波粼粼的湖面,眼神都变得黯然无光。
彼此的沉默没有持续很久,终于她转过身子,主动打破沉寂,轻轻问了一句,“无影,你是不是很怕我?”
那刻,看见她清澈如水的眼眸,他如被电击,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被人带来寒家,看见她的场景。
之前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雨,那天天气却出奇的好,阳光明媚。而她就像那一缕阳光,照进他的心里,再也忘不了。
她站起身,见到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小男孩,直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沉默不说话。
“混账东西,看见我们少爷,也没有什么礼数。”仆人边骂边动起手,一脚直接狠狠地踹在他瘦弱的身上,他只是低着头默默承受着一切,依旧不说话。
一侧的仆人气结,怕惹得寒瑜不快,赶紧上前答话,“回少爷,他叫无影。”
年纪小小的寒瑜,微微皱眉,却犀利看着仆人,端起一副主子模样,不留情面地训斥道:“我在问他,不是问你?当着我的面子动手动脚,你又把我放在何地?”
那一双直视凌厉的眸子,令仆人当场吓得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求饶。而当时比寒瑜大不了多少的无影,也被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身上的威严震慑住了,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在怕我?”有了上次的教训,跪在一旁的仆人只是低着头,知趣地不再开口。
他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长得很可怕?”她站在那里,看着他,轻轻问出口。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儿,分明就是他见过最好的看的人,她唇红齿白,肤如凝脂,尤其是一双澄澈清明的眸子,使人忍不住地被吸引。
“不是,很漂亮。”在她亲切的目光注视下,他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尽管声音很轻,她依旧听见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朝他伸出手,笑了笑,露出两颗可爱的酒窝,和刚才发火的人儿完全判若两人。
“我叫寒瑜,你以后的主子。你记住除了我,谁也不能对你动手。现在我就先教你一个道理,人善被人欺。人若对你出手,你只管打回去。我寒瑜不需要无能软弱的下属。”她声音虽有稚气,却依旧充满一股与生俱来的气势。
他心底无名对她生出一份敬意,握紧衣袖下的拳头,朝跪在一旁的仆人望去,刚才还对自己吆五喝六的人,瞬间就如斗败的公鸡,丧失斗志。
之后,他还是没有对那个仆人出手,不过却把仆人赶出了寒家。自那之后,自己便开始跟着她,成为她隐于暗中的一股力量。
那些过往渐渐使他变得冷静起来,他直视着她,铿锵有力吐出,“对,无影害怕!”
他居然害怕她?他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一直以来,自己对他都是照顾有加。对寒瑜而言,无影相当于她的家人,所以她真心以待。闻言的一瞬,她眼神骤然变冷,冷冷反问着:“无影,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纠结一番,无影坦诚心中想法,“我从没有像如今这般清醒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大当家,您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现在的您,越来越让无影看不懂,老当家生前有过交代,若他日九娘有难,寒家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出手相救。可您……”
提及九娘的事,寒瑜大为恼火,她不能忍受一个跟在自己身边多年,始终被自己信赖的人,竟然会替多番算计她的仇人说话。第一次她发自内心地朝无影发起火,“够了!九娘的事,我早就说过,我一定不会再手下留情。我不会给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的机会。”
瞥见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深深的杀意,无影开始意识到,主子对九娘的恨意,远远超过了他原先的想象,出于担忧,他步步紧逼:“您杀了九娘真的只是出于被她多次算计的报复?难道不是因为别人的原因?”
真是一壶不开提哪壶。先是九娘,后是唐烈,无影前所未有地向她逼问着,态度令她当场皱眉。她怒斥着:“放肆!你在用什么语气跟我说话?”她往前走了几步,不断逼近无影,眼里就似快要喷出火。
而无影也似铁了心,好像不要命了,不断地向寒瑜进言,“主子,之前您说对唐烈不过只是利用,利用他找到九娘的下落。可如今九娘已经对您构不成威胁,但您依旧和唐烈纠缠不清。试问,您真的可以问心无愧说,您的心里从来没有唐烈?”
唐烈,唐烈,又是唐烈,这段时间殊不知她已经快疯了。每次唐烈提出见面,都被她一一婉拒。而且她已经得到消息,他开始起疑,着手调查九娘的下落。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极度心烦。
她想起前不久前辈劝说自己千万不能对唐烈动了真感情,现在连无影也在劝说自己远离唐烈的生活,难道她对唐烈真的那么明显?她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唐烈?不,不会的,由始至终她对唐烈只有利用,哪里会有什么真心呢?这些人根本都是在杞人忧天。
不愿承认这样的结局,她收起心中的火气,对无影下了最后的通牒,“趁我没有对你动杀机之前,马上消失在我面前。”
杀机?主子竟然为了唐烈,要杀了他?呵呵,他不觉苦笑起来。如今,主子真的已经彻底陷进去了,却依旧毫不自知。他的心直直地往下坠去,心底深处慢慢渗出寒意来,眼神里满是失望。
离开之际,无影依旧不忍,好心提醒:“主子,您想过没有,唐烈一旦得知九娘死于您手,他会如何对待您呢?”
话音刚落,她浑身顿时变得无力,久久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