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好,大街上人群比平日里多了很多。
刚出门,望着和往常一样安静地街道,寒姗一时有些感触,出嫁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好好地逛过街。她不愿去直面如今物是人非的处境,心里记挂的始终都是报仇的事,再也不复当年的心态。她偷偷地瞥见身边的唐泽,这个身份高贵,英俊不凡,心思不浅的男人,非常清楚认识到她再也回不去了。
当寒姗和唐烈刚走到大街上,就碰见失踪一夜的唐烈,他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不等寒姗开口,唐泽就出言嘲讽:“唐烈我说你真是好大的面子,一夜未归,爷爷还让我出来找你!”
素日里,唐家两位少爷关系不太好之类的话,寒姗出嫁之前就偶有耳闻,出嫁之后,唐家两兄弟的不和,自己更是已经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不过平时面对唐泽讥讽,唐烈也丝毫不会让步,可今天唐烈好像不太在意唐泽说的话。
听见唐泽开口,唐烈才抬起头,简单地跟寒姗示意后,面无表情地越过唐泽等人,直接离开。
见到唐烈如此忽视自己,唐泽眼眸微变,很想出手教训唐烈,却被一旁的寒姗暗暗阻止,邪魅一笑,轻轻吐出:“想要收拾他,何必自己动手?家里不是有个正在等他的人吗?而且,我现在很确定他一夜都呆在寒家。”
平息怒火的唐泽,看着走在前面的唐烈,和寒姗交谈起来,“你说得对,爷爷的确不会轻易放过他,不过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昨晚他在寒家!”
走近唐泽,缓缓说出,“有件事你可能没有注意到,寒家有一种特殊的香,而这种香必须要寒瑜特制,因此寒瑜的屋前有两颗特别的树。而据我所知,连城仅有寒家才有,现在这个时节正是这种香树盛开的时候,而唐烈身上的香味恰好就是香树独有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早回去,看一场好戏。”而寒姗眼里的那一抹微微的喜色,表露出寒姗也同样不喜唐烈。
其实,从心里说,寒姗并非有意针对唐烈,可世上之事往往都不由人。既然唐烈选择和寒瑜相交,那陈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后果,他也就该承担!
寒家,香树下,伴着习习微风,寒瑜半躺在黄花梨木椅上,看似闭目养神。只是她的眉间多了一些烦扰。
而寒瑜的烦扰,源自和唐烈的清晨吵架……
“寒瑜,你醒了?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一见寒瑜醒来,唐烈就对她问长问短,言辞之间尽是关心的话。
而一睁眼就看见唐烈守在自己床前,寒瑜并没有多出几分感动,反而冷冷开口:“你我已无瓜葛,何必再做纠缠?”
说出这些绝情的话,并非寒瑜真的想要和唐烈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在未找到九娘下落之前,她还不会切断唐烈和自己之间那些牵绊。
但关系到欧阳敏敏,寒瑜不得不提前逼唐烈下决定,逼唐烈拒绝这门婚事。对欧阳敏敏,寒瑜已经觉得亏欠太多,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欧阳敏敏为了自己嫁给不喜欢的人。
决绝固执的态度,只换来唐烈沉默不语的答案。他的沉默,令寒瑜大受打击,感受到挫败感袭来,原来他对自己始终谈不上牺牲。他无情,自己无意,这桩买卖自己也没有输。高傲如寒瑜,不肯再多言,她要为自己保留最后一丝的尊严,带着笑意恭喜起来,“希望唐少爷,新婚快乐!寒家还有别的事,您就请回吧!”
面对寒瑜的咄咄逼人,唐烈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可两家订婚之事已经覆水难收了。他可以为了她不顾一切地拒婚,可以抛弃一切与她隐居,但母亲的话,他做不到不顾忌。母亲说过,一旦你拒婚,我不能阻止你,不过我会直接让寒瑜从世上消失。为此,他即使被寒瑜误会,还是选择与欧阳敏敏订婚。
任何威胁到寒瑜的事,唐烈都不想也不愿它发生。他希望看见寒瑜活着,好好地活着,哪怕是恨他也可以。只可惜,他的这份心思和欧阳敏敏比起来,完全没有可比性。欧阳敏敏肯嫁给他,也是为了寒瑜,一个女人肯为寒瑜做到这样,唐烈是汗颜的。
和寒瑜相处的日子以来,唐烈发现但凡事牵扯到欧阳敏敏,寒瑜再理性也会夹杂许多不该有的感性。也许在欧阳敏敏与他之间,寒瑜心里更偏向于欧阳敏敏。
明明知道寒瑜是女子,根本不可能和欧阳敏敏怎么样,可欧阳敏敏就像是一颗刺,长在他的心上,横在他和寒瑜之间。与欧阳敏敏订婚之后,只怕他与寒瑜的关系会变得更加遥远。他不知道,这个刺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消除,但他真的很希望可以离寒瑜近一些。
“那好!你早点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眼见寒瑜对订婚的事,太过介怀,他只好选择离开。说着离开,可身子却没有动,依旧看着寒瑜,眼睛里的不舍却那么明显。而此时的她却径自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
再强大的人,也需要别人的理解。内心的消极情绪,时间长了,往往会变成一种负面的化学剂,慢慢地腐蚀着人赖以生存的动力。一般人如此,当然唐烈也不是例外。
可他忽略了一点,寒瑜并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一个满腹心思,很有野心的女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他转身的一刹那,听到一句诧异的话,“唐烈,你知道有种伤,不会因时间而渐渐痊愈,只会增加伤痛。而你却给予了我这种伤痛。”
心中本就对寒瑜多番愧疚,这句话更令唐烈难受,他没有勇气回头,哪怕是再看她一眼,他一步一步朝外走去,每走一步都要费上好大的功夫。真正踏出寒瑜房间的那刻,他顿住脚步,抬眸看了看香树,枝叶繁茂,青翠生机,灿烂的阳光透过叶子,落在地上。突然觉得再暖的阳光,也暖不了她那句话带来的寒冷。
不知如何走出寒家,又如何回到唐家。一进门,管家就好心向他提醒:“四少爷,老太爷很生气,您自己小心点!”
爷爷生气是肯定的,唐烈没有丝毫犹豫,大步朝老爷子书房走去,没多久,唐泽和寒姗也进了书房,面对老爷子的训斥和呵责,唐烈没有任何解释和辩解。结果不言而喻,唐烈被狠狠地责罚,一顿鞭打在所难免。
对老爷子而言,有些事,寒姗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寻了一个由头,让寒姗先行离开。确定唐烈少不了受罚,寒姗满意地离开书房。
一声令下,唐烈被脱下西服外套,仅仅一件白色上衣,带到刑房里。唐家是清朝大家族后裔,也有一些惩治下人的刑房。
众人敬畏唐烈毕竟是唐家四少爷,不敢出手,生怕四少爷事后报复。但碍于唐老太爷的吩咐,不敢不听。只好硬着头皮,拿起鞭子抽打唐烈。
一鞭子抽在唐烈的身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袭来,可他却闭口不言,纵使疼痛难忍,也是闷哼不说。
夏季炎炎,刑房内的气温非常高,又经过一段时间的鞭打,唐烈的脸上,身上,沁出不少的汗水,特别是背上的汗水渗入被鞭打留下的伤口,疼痛难当。
站在一旁的唐泽,亲眼看着唐烈被鞭打得皮开肉绽,后背不时渗出血,才装作开口劝说,“爷爷,我想阿烈肯定有什么事着急去办才会忘记订婚的事!”
听到这句话,老太爷更生气,现在还有什么事比和欧阳家订婚更重要,阿烈真是太放肆了,完全不顾唐家的脸面,吩咐下人,“给我狠狠地打,身为唐家四少爷,任性妄为,不顾家族利益,不打满一百鞭子,不准停!唐泽,这件事就由你监督!”转身离开刑房,去了书房。
责罚进行到大半,管家见四少爷脸色渐渐发白,心知再打下去,只怕四少爷身子会吃不消。赶紧走到书房,转而求情:“老太爷,已经打了六十鞭了,我想四少爷也知道错了,您看四少爷的身子哪里受得住这么重的责罚?”
书房内,老爷子坐在书柜前,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见老太爷仍旧不说话,管家忍不住劝说:“老太爷……”
微微沉吟老太爷终于开口:“你去告诉他,要是他肯低头认错,这剩下的责罚也不用受了!”
管家得了这话,感谢道:“老太爷,那老奴现在就去!”
匆匆忙忙离去的管家,没有注意到老爷子的神情并未轻松,唐烈是他一手带大,性子固执执拗,要他认错,谈何容易?只怕管家替唐烈求情的心思算是白费了。
“哎!阿烈……”老太爷皱着眉,叹着气,神情恍惚,想起手下的人刚刚送来的消息——四少爷整夜待在寒家,陪了寒瑜一夜,天亮才出来。
拿起桌上的打火机,亲手将纸条烧了,在纸上潇潇洒洒写下寒瑜的名字,一双犀利敏感的眼睛,紧紧盯着纸上的两个字,终究不再犹豫,喃喃道:“寒瑜,你会为你犯的错,付出代价。”
急忙赶到刑房,原原本本跟唐烈照实说了老爷子的意思,谁知唐烈居然油盐不进,只是说了一句,“管家,不用了,继续用刑吧!”
有心人都听得出,四少爷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说话的声音变得小而且轻飘飘的,管家试着劝说:“四少爷,老太爷的意思您应该很清楚了,您何必跟老太爷置气?这件事的确是您做得有欠考虑。”
“管家,这件事的确是我冲动了,爷爷生气也是正常的。可我并不后悔,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说完最后一句话,唐烈便不再开口。
却被有些不耐烦的唐泽打断,“好了!管家你年纪大了,要是见不了这些场景,那就哪凉快哪呆着去,不要耽搁我监督行刑。”
其实私底下管家都知道,唐家的两位少爷的关系真的不像表面那么和谐。三少爷一直以来都仗着自己是唐家的嫡亲孙子,素来看不起被冠上私生子称号的四少爷。如今有了一个机会光明正大地对付四少爷,三少爷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见四少爷态度坚持,管家只好站在一旁,心里默默替四少爷祈祷,希望四少爷能够挨过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