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康
纸媒与网络上活跃着四五十位甘肃散文作家。老作家杨文林、谢富饶、赵燕翼、高平、李云鹏、柏原、杨闻宇、许维、姚学礼、高鹏程、尔雅等的散文素朴真纯,素朴得让人惊喜,真淳得让人惊喜。年轻一代作家阳飏、人邻、匡文立、马步升、张存学、高凯、任真、叶舟、习习、尔雅、阿拉旦、杨永康、铁穆尔、才旺瑙乳、韩松落、沙戈、独化、海杰、刘润和、叶梓、雪潇、王琰、弋舟、蛔蝈、肖成年、宗明德、索木东、汉字999、九米斋主、奋之、三瓣雪、欣梓、李兴义、聂中民、李满强、王若冰、李新立、李学辉、刘学智、柯英、胡杨、孙江、巴陵尔、三瓣雪、萧萧眉尔等的作品,生机勃勃,生机勃勃得让人惊喜。
“纸上经验”的简约叙述者——人邻
人邻的散文素材大多来自纸上。作家祝勇说:“纵观时下散文,丰富里包含了狭窄,细致里掩藏着粗糙,篇篇美不胜收,又篇篇似曾相识,软弱无力。而真实、敏锐、理智、冷静、深邃等诸多高贵的品质,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散文的恐慌》)。前半句可以说击中了时下散文之弊,后半句就未必尽然了。因为人邻的散文恰好具备“真实、敏锐、理智、冷静、深邃”等品质。作家马叙为此把人邻喻之为“精瘦的吃客”。他说:“只有那些精瘦的吃客,会挑剔,会让厨师有痛感。在这些篇幅中,有着对物质的抵达,简约、直接、三言两语,把表层的迷雾揭开,露出最深层也是最尖锐的那一点。有时这一点很小,让写作者有着发现的难度,那些平庸的写作者,永远看不到这一点,有时即使看到了,也不知所以然。仍然等于没看见”(《读人邻》)。他的《那古老的、忧伤的……》也是如此。比如《毡房》:“一个熟练使用弓箭的氏族。这是一天早晨,家畜散乱悠闲地游走在草地上,不远处是牧人的毡房,宁静安详。三匹马长尾曳地。那时的马还是自由的,不是后来的那种上了挽具,尾巴扎起来的那种。大角的北山羊已经驯化了。还有一头牛,牛车。有辐条的车轮。毡房用木头弯曲后结构而成,有采光的窗子,整体用毡覆盖。毡房里面可能已经有简单的家具。有灶和烟道。画面上没有人,奇怪。似乎只是一个宁静的生活场景。人还都在梦里。”我们得承认,他确实看到了我们没有看到的东西。
“童年经验”的清醒叙述者——马步升
马步升有不少写童年的散文。评论家李建军在谈到当代小说最缺什么时说:“我们时代的相当一部分作家和作品,缺乏伟大的向往,缺乏对崇高的敬畏,缺乏对神圣的虔诚,缺乏批判的勇气和质疑的精神,缺乏人道的情怀和信仰的热忱,缺乏高贵的气质和自由的梦想,缺乏令人信服的真,缺乏令人感动的善,缺乏令人欣悦的美,缺乏为谁写的明白,缺乏为何写的清醒,缺乏如何写的自觉。”(《当代小说最缺什么》)。其实这也是时下散文所缺乏的。应该说马步升的散文具备了这些品质。他的《激情燃烧的碎片》之写打猴儿:“长大了有长大了的事情,打猴儿的权力只属于孩童。过了多少年,蓦然回首,却发觉打猴儿的游戏从未中断过,与先前有别的是,我仿佛一只猴儿,鞭子却不知抓在谁手中。虽是无形之鞭,抽在身上却内外都痛。我不停地旋转,奔跑,稍作喘息,鞭子就来了。终于到了连挨鞭子的资格都没有时,缩在随便哪个角落,抚摸着身上森森鞭痕,举头向天,正感叹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时,猛然瞥见被扔进火塘婉转叫号的同类,心里倒涌上被饶恕的庆幸和感恩。”《激情燃烧的碎片》之写打架:“我们这一拨孩子是被英雄人物熏陶出来的,也是在仿真战斗中长大的,可我们村和周围几个村的这一拨人中,从小到现在,没出过一个危害社会的坏人。小时候野够了,长大后,都坚守一方天地,安分守己过日子。走出家门后,我也常回家看看,天上的老鹰息踪灭影已多年,连无处不在的麻雀也很少见了。孩子们个个老成持重,一家就那么一个男孩,跌一跤,孩子不觉着疼,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会疼坏的,谁还舍得让孩子刀兵水火的,别说制造那样的玩具和武器了,说给他们,都会被当成神话的。其实,他们的生活水平比那时候高不了多少,只是他们值钱了,他们重任在身,传宗接代可是天大的事啊。村中年年都有被公安逮走的犯人,他们平时倒不怎么打架,却不在乎杀人放火。有时,我也会这样想:人的身上都是带着与生俱来的野性的,理智的堤坝犹如泄洪闸,野性一点点排出去,大坝安保无虞,企图将天下黄河一壶收,到收不住时,就是决堤之祸啊。”有评家为此说马步升未脱杨朔散文之窠臼。我倒觉得这正是马步升的“清醒”之处。他的《诺言的含金量》是道义,是虔诚、质疑,也是良知和清醒,他的《故乡天下灾荒》、《旷世大井》是批判,是人道情怀,也是良知和清醒。一句话他既不缺乏为谁写的“明白”,也不缺乏如何写的“自觉”,更不缺乏为何写的“清醒”。评论家杨光祖说“马步升散文中,那种来自田野的生气勃勃的野性,是目下那些疲软苍白的温室散文所不可比拟的。他的散文创作还一直追求一种激情的智慧,文章内外充溢着哲思的光芒,这也是目前很多散文家所缺少的。”我觉得时下散文家缺的不仅仅是这个,缺的也不是这个,而是清醒。唐瀚存说:“马步升行文,讲究一种纵横艺术,很多时候写着写着,生活也有了,传奇也有了,历史也带出来了,并且透射出一种江湖文化的气息。西北有花儿,散布民间,声音既苍凉悲壮,又情意绵长,一曲民歌可以融化千百人民的心,也能打败骚扰佛门净地的土匪,让他们收起刀子,仓皇逃去。这是马步升散文里的一个故事,跳开一层看,就变成了他写作的某种隐喻。”这样说都没有什么错。马步升的价值既不在于他对伟大的向往,对崇高的敬畏,对神圣的虔诚,也不在于他批判的勇气,质疑的精神,人道的情怀,信仰的热忱,高贵的气质,自由的梦想,令人信服的真,令人感动的善,令人欣悦的美,也不在于为谁写的明白,如何写的自觉。而在于那种源自良知的“清醒”。
“女性经验”的温婉叙述者——习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