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登渤
自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长篇小说几乎成了文学创作的热点和焦点,其影响力几乎超过了所有的文体,形成了长篇小说创作的空前繁荣。造成这一态势的原因在我看来并不是因为长篇小说的美学意义的实现,而是非美学的因素起了很大的作用,比如更多的人看中了长篇小说编织奇情异事的功能和娱乐功能;同时因为世纪末的临近,人们需要更深刻、更成熟的反思,需要更深的文化意蕴,而长篇小说这种宏大叙事的体式恰好适宜于思量历史和现实,因而也就促成了许多作家的竞写热潮。从接受群体来讲,人们从单一的精神走向和价值体系走向复杂,这种复杂性与长篇小说的大包容性相契合,也促成了它的繁荣,另外,不少作家从自身的积累和体验以及思索的角度出发,认为非长篇这种形式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情感和思考,并希望用长篇小说的形式来印证和标示自己创作所追求的新的境界和水准。上述复杂的原因催生了长篇小说的勃兴,也成为驱动长篇小说创作的内在动力。
受整个文坛大背景的影响,甘肃的长篇创作也呈现出较为活跃的局面,每年都有相当数量的作品涌现,并出现了《大漠祭》这样可以理直气壮地参加茅盾文学奖角逐的优秀之作。但是,在这样的态势之下我们必须清醒地看到,甘肃长篇小说的创作的总体实力,在全国而言并未像当年陕军东征那样产生对全国文坛的集团冲击力,在全国文坛和读者中间的影响力还十分的弱小,边缘化的姿态并未有根本性的改变。这样的事实,我们不能因为数量的增长和个别作品的成功而否认,如果这样,势必会让我们在一种莫名的欣喜中迷失自己。
造成这种态势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而上面提到的边缘化可能也是一个有意义的话题。这里所说的边缘化不仅仅是甘肃远离文化中心,不具备更多话语权的地域概念,而是相对于全国文坛长篇小说创作思潮和取向的间离,或者说我们的许多作品并没有真正从近年来长篇小说创作勃兴的原因人手,去体味其中所包蕴的创作取向,使得我们的长篇小说创作还无法融入到主流之中,从而给人以一种边缘化的感觉。当然,这里说融入难免会给人造成迎合的感觉,我这里也不是说让我们的作家去赶潮流,尽管我们处在一个创造小于复制的年代。我这里所说的融入,是指用一些当今长篇小说创作中所体现出的某些被印证是成功的创作取向来检索和关照我省的长篇小说创作,从而寻找和发现我们的不足,进而提升我们的创作水准。
这样的寻找我想还是应当立足于近年长篇小说繁荣的原因,用它来作为一个标尺。
首先,在长篇小说在情节和细节的叙写方面,我们必须看到叙事技巧的匮乏是制约我们的一个痼疾。长篇小说、特别是传统意义或者现实主义的长篇小说(几届茅盾文学奖的评选似乎在有意识地强化这类创作,而有意无意地回避所谓的先锋和探索乃至于新写实意味的作品)在编织情节和组织细节方面的要求是每一个从事长篇创作的作家都无法回避的问题。而近年来一些走俏的作品,特别具有较大读者群的作品,几乎都尽可能的发挥故事的编织和情节的罗致的功能,通过自己的叙事策略来控制读者的阅读,使作品在“好看”这个层面上就占得了先机。有些作者甚至敢于强化情节中的偶然性因素,将整个的叙事谋划得曲折传奇,甚至不惜以奇情异事来吸引读者。这也是造成大量长篇小说被改编成电视剧这种传媒文化样式的重要原因。这样做的结果我们不应当简单的予以排斥和贬低,而应当看到其与中国人传统的欣赏心理和阅读习惯的契合点。而要寻找到这样的契合点确实需要我们在叙事技巧方面来提高自己,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把故事编好、讲好,尽管我们也追求好的故事和情节。
其次,时代的发展对文学的要求是深层文化内蕴的开掘,这就要求我们的作家要有一定的见识力和更深刻更成熟的思辨能力,特别是在本土题材的叙写和开掘方面这一点显得尤为重要。面对日益成熟的读者和长篇小说的读者更多地集中于具有一定文化水准和鉴赏能力的文化人的前提,我们如果见识力低下,或者没有一种超越意识,我们就可能花了很大的工夫却做了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余秋雨当年在给我们讲课时曾说,有的作家用洋洋万言在证明一个人人皆知的公理,因为公理是无须证明的。我们近年来的长篇之作,有些总给人以一种开掘不深,视角狭窄,气魄不大的感觉,恐怕与我们作家见识力的不足有很大关系。在人们的精神走向和价值体系日益复杂的今天,如果作家的见识水准跟不上时代的发展或者落后于时代,很难出现大手笔。近年来,综观全国的长篇小说创作,如果我们做一个简单的分类的话,大致呈现出以下几种类型:历史长篇小说、家族式长篇小说、象征和寓言型长篇小说、怀旧式长篇小说、社会问题型长篇小说、都市长篇小说、女性主义长篇小说、纪实性长篇小说等样式,这些样式并不是创新,而是存在于五四新文学以来的历史之中,但今天他们存在的原因更应当是在思想内涵的拓展与深入方面,存在于对题材特定时空表层意义的超越上,存在于作家为了追求深刻而坚守的道德立场和价值判断以及强化的艺术感觉和语言个性上,存在于服从主题之下的叙事策略追求上。在这些方面的确需要我们认真总结和反思。
最后我想说的是,请大家十分注意关注长篇小说的语言。近几年我们长篇小说创作中语言粗糙的问题在一些作品中显得十分突出。有评论家说,新时期以来的小说创作在某种意义上讲,收获最大的是语言的成熟与多样。这样的话可能有一些极端,但小说创作中语言的重要性是十分明显的。我们的一些长篇小说的语言给人以粗糙的感觉,除了自身功力的因素外,不善于在一些成熟的语言体系中汲取营养构建自己的风格体系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这就使得一些作品的语言没有依托,成为流行话语的杂糅和拼凑,给人以散乱的感觉。另外写作状态的急功近利和浮躁也是造成语言粗糙的又一个原因,这也需要引起我们的重视。
(作者:甘肃省文联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