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去日苦多
6784400000057

第57章 十八世纪关于英国的中国记载

谢清高《海录》今有冯承钧注释本,据冯氏考证,谢清高粤人,十八岁随英吉利舶或葡萄牙舶出洋,在外十有四年,三十一岁而瞽。生于乾隆乙酉(一七六五年),死时年五十七,即道光元年(一八二一年),其航海应在乾隆四十七年至乾隆六十年间(一七八二~一七九五年)。疑其足迹仅止英吉利及葡萄牙,余国皆得之传闻,故其记载以关于二国者为最翔实。关于英国的部分里有不少当时的社会史料,而冯先生的考证过于简略,故重录其文如下:

英吉利国即红毛番,在佛朗机西南对海。由散爹哩向北少西行,经西洋吕宋佛朗机各境,约二月方到。海中独峙,周围数千里,人民稀少,而多豪富。

房屋皆重楼叠阁,急功尚利,以海舶商贾为生涯,海中有利之区咸欲争之,贸易者遍海内,以明呀喇、曼哒喇萨、孟买为外府。民十五以上则供役于王,六十以上始止。又养外国人以为卒伍,故国虽小而强兵十余万,海外诸国多惧之。海口埔头名懒伦,由口入,舟行百余里,地名论伦,国中一大市镇也。楼阁连绵,林木葱郁,居人富庶,匹于国都,有大吏镇之。水极清甘,河有三桥,谓之三花桥。桥各为法轮,激水上行,以大锡管接注通流,藏于街巷道路之旁,人家用水,俱无烦挑运,各以小铜管接于道旁锡管,藏于墙内,别用小法轮激之,使注于器。王则计户口而收其水税。三桥分主三方,每日转运一方,今人遍巡其方居民,命各取水人家,则各转其铜管小法轮,术至自注于器,足三日用则塞其管。一方遍则止其轮,水立涸,次日别转一方,三日而遍,周而复始。其禁令甚严,无敢盗取者,亦海外奇观也。国多娼妓,虽奸生子必长育之,无敢残害。男女俱穿白衣,凶服则用黑,武官俱穿红,女人所穿衣其长曳地,上窄下宽,腰间以带紧束之,欲其纤也。带头以金为扣,名博咕鲁士,两肩以丝带络成花样,缝于衣上。有吉庆延客饮燕,则令女人年轻而美丽者,盛服跳舞,歌舞以和之,宛转轻捷,谓之跳戏,富贵家女人无不幼而习之,以俗之所喜也。军法亦以五人为伍,伍各有长,二十人则为一队,号令严肃,无敢退缩,然唯以连环枪为主,无他技能也。其海艘出海贸易,遇覆舟必放三板拯救,得人则供其饮食,资以盘费,俾得各返其国,否则有罚,此其善政也。其余风俗大略与西洋同,土产金、银、铜、锡、铅、铁、白铁、藤哆啰绒、哔叽、羽纱、钟表、玻璃、呀兰米酒,而无豹虎糜鹿。

佛朗机在这里指法兰西,而非明末的葡萄牙,葡萄牙在此书里为大西洋国。清高所附舶路循妙哩士岛(Maurice)、峡山(Cape of Good Hope)、散爹哩(St.Helena)而至葡萄牙与英吉利。书中言妙哩士岛当时犹为佛朗机所辖,盖此岛先属法,至一八一○年始为英有。书中言散爹哩岛有英吉利兵镇守,即后日流放拿破仑地。西洋吕宋即西班牙,因西班牙据吕宋,故名西班牙为西洋吕宋。明呀喇为Bengal,书中言有总理一人谓之辣,殆即Lord的译音,即一七八六至一七九三年在任的印度总督Lord Cornwallis。曼哒喇萨即Madras,孟买即Bombay。海口埔头名懒伦,疑为Soutampton的译音,清高经西班牙及法兰西境至英国,故必过英伦海峡,即此处所渭海口。论伦则为伦敦,清高在此登陆,足迹只在伦敦一处,故关于伦敦记载特详,而未言及他地,其言居人富庶匹于国都,则应为以王所居Windsor为国都的错误。城的大吏则指伦敦的Lord Mayor。城中河流显指Thames。三桥应指旧London Bridge,建立于十三世纪(现在的伦敦桥为一八三一年建),旧Tower Bridge(现在的桥为一八九四年建),与旧Westerminster Bridge,即诗人Wordsworth所歌咏者(现在的桥为一八六二年建)。当时其他各桥尚不存在,故只有三桥。伦敦用自来水始于十三世纪,从Paddington,引Tyburn水至伦敦城,此为当时他处所无,故清高讶为海外奇观。带头扣名为博咕鲁士则为英文Buckles译音,所产米酒名呀兰似为Ale译音,此似为见于中国记载最早的英文字。

《皇清四裔考》里又有一段乾隆年间的英国记载:

英吉利一名英圭黎,国居西北方海中,南近荷兰,红毛番种也,距广东界计程五万余里。国中有一山名间允,产黑铅,输税入官。国左有那村,右有加利皮申村,皆设立炮台,二村中皆有海港,通大船,海边多产火石。王所居名兰仑,有城距村各百余里。王世系近者为弗氏京亚治,傅子昔斤京亚治,传孙非立京亚治,即今王也。

这段里的产黑铅地间允显指北方湖区的Keswick,当时英国产铅量为欧洲第一,Keswich附近Borrowdale的铅,尤为著名,间允依广东音为Kenwen,故为Keswick的对音。此记载当为另一广东水手所述,因此人似只到过北方,而未到过伦敦,而谢清高记载则只限于伦敦一地,此人登陆似在西岸,或即为Liverpool。国左的那村似为Lancashire,国右的加利皮申则似为Hampshire,因其由西岸登陆,故以Lancashire为左,Hampshire为右。兰仑亦即伦敦,其中所记二村距伦敦远近,皆误以一英里为一华里,三王名当即为Frist King George,Second King George,Third King George的音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