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杨晓月一次也没有给我发短信,大概是被我在报社门口说的那句话吓住了。是呀,我去招惹人家做什么啊。
我现在一想,对当初的做法有点后悔,虽然本意是为她好,可也有可能把她害了。若是她真的失恋了的话,报社编辑部的那帮人要文化有文化,要收入有收入,应该属于不错的择偶对象。万一和杨晓月有了什么,也是正常。我这一句话断送了杨晓月今后多少择偶的可能呀。
更要命的是,我的发稿量直线下降了,以前可发可不发的稿子都发,现在好稿子都不一定能发,看来是那帮小子嫉妒我“家有仙妻”了。为了杨晓月也为了我自己,我觉得应该对一些事情有所澄清。这回,我再到编辑部的时候,就故作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出来,挤出两滴泪来,吸引编辑们的注意,然后告诉他们我失恋了。当着那帮家伙的面,我使劲“伤心欲绝”起来。众人上来劝我,我更加撒泼,干脆一屁股坐到老编辑的椅子上不起来了。我抱着他桌子上的一大摞稿子痛哭流涕起来,哭着哭着,便拿起一份稿子擦鼻涕,擦完扔到废纸篓,然后再拿一份擦鼻涕,擦完再扔到废纸篓里……不知坏了多少无辜投稿者的心血。李挺等人的眼中闪亮了许多,他们心里偷着乐。我知道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李挺扶着我的肩,劝道:“张君,分了就算了。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人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呀。”我心里明白,李挺明里是劝我,暗里不过是对我上吊的树感兴趣。果然,他又试探地问道:“那个女孩是不是有了新目标,才和你……”我说:“没有,人家不过是嫌我丑而已。”我好像听到了李挺激动的心跳,毕竟他比我帅多了,不会遭遇同样的滑铁卢。一旦我退出了,他就能从“小姐身子,丫鬟命”的不利地位中超脱出来,荷枪实弹地冲锋陷阵了。
李挺还企图用目光来安慰我,但他的眼神完全出卖了他的心思。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除了幸灾乐祸,就是落井下石。不管怎么说,我这一趟收到了预期的效果。果然,很快我稿子的采用率就像战争后的油价,很快就恢复到了战前的水平。这天,我接到了李挺的电话。他同我聊了一会儿,才问:“杨晓月小姐在不?有件稿子的事我要找她谈。”我知趣地将电话递给了杨晓月。李挺对杨晓月说她送去的稿子有个地方需要修改,“的”字应该改为“地”才对。他妈的,这种小儿科的修改还需要给作者打电话说明,杨晓月竟然听不出来这是一种陷阱。李挺在余下的半个小时里,详细地给杨晓月讲了一课,写文章时什么情况下应该用“的”,什么情况下应该用“地”。李挺甚至将“的”的问题拓展到古代文学和外国文学,说方苞、归有光的散文短小精悍,适合用“的”,巴尔扎克、海明威的小说写法精练,翻译成汉语用的“的”字也多。李挺甚至由“的”讲到了马克思恩格斯的辩证法,墨子的推理,讲到了佛家的因明,穆勒的名学,讲到了波普尔的证伪说和黑格尔的小逻辑……李挺赤裸裸的卖弄行径让我想起了老家邻居梁大伯批评邻家姐姐时爱说的一句话:小麻雀照镜子,怎么摆都是一副鸟样。李挺变成了一只杰克逊寡妇鸟,大张着翅膀,作出各种POSE,正在卖力地吸引“心上鸟”。李挺的博学果然深深吸引了杨晓月。据说佛祖讲起经来,最佳的效果是:天花乱坠,顽石点头。李挺居然比释迦牟尼还要厉害,让杨晓月听得一阵阵腾云驾雾,飘飘欲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