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对女人来说其实是一件苦差事,既然拍了就想拍得美,拍得比真人更好看,我相信女人在想像中的自己,要比镜子里的自己或者现实生活中的自己好看,想像中的那个自己住在心的深处,有时会在某一张拍得较好的照片上路面。在户外,拍得好的照片并不多见,我们常常见到在人山人海的旅游景点拍的“到此一游”的照片,主人公紧锁眉头。肩上挎着大包小包,裤腿被风吹得歪向一边,背后是需要重点刻画的一块碑或者一座塔,外加大大小小众多游人的胳膊、腿、后脑勺还有屁股。
很多人错误地以为,及时拍照就能留下些什么,那条曾经到过的河,那座曾经爬过的山,照片背景里的宝塔、流云,甚至天空中像子弹一样飞速掠过的鸟。我们真的能把那些都记录下来吗?我们想像中的鸟儿只是照片中的一个灰不啦唧的黑点儿,我们梦想中的天空在照片里拍出来却微微有些发红。我们对着镜子“排练”时眉头舒展,微笑,再微笑,嘴角恰到好处地往上翘,眼睛睁得很大,即使笑也不能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要让照片上的人好看的最大秘诀就是:学会瞪大眼睛微笑。
我们将这一切“排练”好,然后从衣橱里拿出自认为“上相”的衣服,条条的,格子的,或者款式有点特别的裙子,我们全副武装准备去拍照了,出发前的心情总是特别好。但是真正到了照相的地方,我们脸上不自然的表情立刻就会显现出来,大太阳一晒,眉头皱得像个死疙瘩;大风一吹,衣服歪歪扭扭,神也神不平。公园里人头攒动,人挨人人挤人人踩人。
“师傅,劳驾给腾个地儿,我们拍张照片儿。”
走哪儿都听到有人用手拨开人群挺客气挺有礼貌但也挺心怀不满地这样说。
我小的时候记得母亲经常带我到动物园去拍照,有一回为了和花纹美丽的长颈鹿合影,我先后重笑了四次,结果照片洗出来只有长颈鹿而没有我。那时的动物园还不像现在这样挤,那时的照片也不像现在这样清晰。
有一年夏天,我们跟《青年文学》的一帮朋友一起上云蒙山,我们都很羡慕李师东藏在裤子口袋里的那只小相机。有银亮的金属外壳,像子弹一样精致,他说这又不贵,才一千多块钱。我们几个女的都羡慕地说一定要买一个!他左拍右拍,像炫技一般,山中云雾缭绕,他拍出的照片,人在雾之中,人在云之上。这可能就是照相的最高境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