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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你是我的爱人(1)

辜鸿铭的兴奋剂与安眠药

张爱妹

作者简介:

张爱妹,女,南京大学历史系教师、图书馆馆员。

辜鸿铭(1857—1928)

生于南洋马来半岛。早年,他祖辈由中国福建迁居南洋,积累下丰厚的财产和声望。1867年赴英国学习,1877年又赴德国学习,获得多个博士学位。十四年的留学生活使富有天赋的少年成为精通九种语言,通晓西方文化的青年学者。回到祖辈世居的中国内地后,着力苦读中国典籍,并在晚清实权派大臣张之洞幕府中任职二十年。晚年的辜鸿铭在北京大学任教授,主讲英文诗。这位民国时代仍穿长袍、拖长辫的“古怪”老头成为北大一景,也吸引了许多外国著名人士慕名拜访,英国作家毛姆、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印度诗人泰戈尔、日本首相、俄国皇储都曾登门。1928年4月30日,潦倒的辜鸿铭在北京病故,结束了他奇异的一生。

在近代中国,有这么一位怪人:

生于南洋,长于西洋,根却扎在东方故土。

精通西方数国语言,获得诸多西洋博士学位,却热衷于向西方宣传中国文化,儒学经典。热爱中国,却不见容于世;满腹学问,却又落落寡名;处处维护中国的主权与尊严,常常又遭国人的嘲讽与冷落。满腔热血,一副冷脸,善骂成为他的个性。用外语骂洋人,用中文骂国人,地位越高,他骂得越厉害。从权倾一世的慈禧太后到李鸿章、袁世凯,一路骂来,只有他的夫人、小妾与歌妓例外。

处处反潮流,与社会对着干。众人热心洋务,他偏讲儒学;众人呼唤民主,他偏拥护专制;众人主张妇女解放,他却赞成纳妾缠足;众人长衫辫子,他却西装革履;到众人西装革履时,他反而长衫辫子以“遗老”自居。

既反对军阀,又反对革命,眼界开阔,思想守旧,愤世嫉俗。旧时代对他畏而弃之,新时代对他忌而远之。年愈高,遇愈穷,直到去世。

在国内饱受冷眼,成为顽固与守旧的典型;在国外却颇享盛名,欧洲人把他看作东方文化的圣哲,他的著作成为当年欧美大学中国哲学的必读书或参考书。他是大批评家卡莱尔、阿诺德的高足,文坛泰斗托尔斯泰、泰戈尔的朋友,是西方人心目中东方文化的代言人,沟通东西方文化的使者。

他,就是辜鸿铭。

在人们的印象中,辜鸿铭是一个头戴狐皮小帽、身穿长衫,入“民国”后脑后仍拖着一根长辫的满清遗老,是一个热心拥护男人纳妾、女人缠脚,积极参与复辟的顽固派。“辜鸿铭”三个字在近代仿佛成了一切守旧和怪诞的代名词。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怪诞外表下炽热的爱国之情,冷静的批判态度,以及他向世界弘扬中国文化的巨大贡献。

他在总结自己一生的历程时见解独特。他说:“我的一生有如此之建树,原因只有一条,就是我有兴奋剂和安眠药日夜陪伴着我。”他所说的兴奋剂和安眠药既不是西药,也不是中药,而是特指他的一妻一妾。辜鸿铭还这样说过:“我一日离开这两位女子,白天难以度日,

夜晚无法入眠。”

1857年7月18日,辜鸿铭出生在南洋马来西亚的槟榔屿,在这里度过了他的童年时代。10岁时随义父布朗先生前往英国留学,经过长达十四年的学习,辜鸿铭学得一身本领,精通英、德、法、希腊、拉丁语等,获得文、理、工、哲等多科文凭。身居国外多年的他始终牢记父亲的告诫:“不论你走到哪里,都不要忘了,你是中国人。”1883年他回到中国,开始潜心研究中国传统文化。

回国后的辜鸿铭已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婚姻作为头等大事摆在他的面前。说媒的媒婆、托人找上门来的热心人络绎不绝,不料,他却只管闭门读书,一概不见。他的母亲很是着急,便责问他:“你这不娶,那不见,你到底想要讨个什么样的女子做老婆?”谁料辜鸿铭开口这样说道:“妈妈,我要娶一个百分之百、纯正标准的中国旧式女人做老婆。她不一定要受过什么教育,嫁夫、生子是唯一天职。她得有一双用布精心缠过的纤巧玲珑的小脚,不会到外面乱跑,整日不是煮莲子羹,就是待在深闺里绣荷包、枕头、剪纸,要不就带孩子。她的身段要像垂柳的线条,眉毛得像新月,眼波如似秋水。说起话来轻声慢语,面带笑容,要绝对听丈夫的话,尤其是丈夫要娶小老婆时,她还会帮助打点聘金和嫁妆……”母亲听他此番言论,大不以为然,却又无可奈何,只有听之任之。

辜鸿铭深信,哪家后院的深闺里正有个姑娘在绣荷包,对镜理云鬓,正等着他这位如意郎君找上门去提亲呢!要等到这样的机会也不容易,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缠小脚的姑娘,多半早已嫁人,哪里还有他的份?但他对此充满了信心和耐心,直等到而立之年,他心目中的小姐终于出现了。

一天,辜鸿铭正与两位朋友在酒馆喝酒聊天,媒婆走上前坐在辜鸿铭身边说:“辜爷,你要找的女子,我已经找到了。”接着便说那女子长得如何如何,辜鸿铭听得心驰神往,忙问媒婆,怎么能见上姑娘一面。媒婆说:“过两天,姑娘的老祖母做大寿,到时辜爷混在客人中间,不怕见不到那姑娘。”

两天后,辜鸿铭跟着媒婆来到姑娘家。只见宾朋满座,辜鸿铭坐在一隅,等着朝思暮想的美人出现。突然,媒婆拉了拉他的衣袖,向着寿堂那边一指,说:“快看,那就是我说的淑姑!”辜鸿铭定睛一看,却见得扶着寿星的一位姑娘,顿时惊呆了。只见姑娘生得一弯淡淡的眉儿,像初升的新月;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恰似两泓秋水;脸蛋儿呈椭圆形,两片香唇,扇贝般的玉齿,肤色红润;头上一堆如云似雾的秀发,盘得十分齐整,鬓边一支凤钗,颤巍巍的,说不出的惹人怜爱。尤其是那一双小脚,一步步过去,真是步步生莲。辜鸿铭看得神魂飘荡,心里早就认可了,便对媒婆说道:“就是她,就是她,明天你就上门去提亲,只要能娶过来,一切都不在话下,到时,自然有你的好处。”

第二天一早,媒婆来到淑姑府上,登门提亲。淑姑就是因为聪明美丽,找不到合适的夫婿,仍待字闺中。如今,听说辜鸿铭留洋归来,便一口答应。辜鸿铭得知姑娘同意,喜出望外。如此这般,来来往往不出几多时日,辜鸿铭便遂了心愿。他们按照传统的中国礼仪举行了婚礼。迷上中国文化的辜鸿铭宣称:“办婚事,世界上再没有比中国人的方式更好的了。西洋人办婚事,上教堂,请牧师,换戒指,宣誓,即使次日离婚,也不介意。只有中国式的婚礼,一招一式无不渗透着中国古老文化的精髓。还有哪一种婚礼,能比中国婚仪的热烈、朴实,让人沉醉留恋?”

洞房花烛之夜,辜鸿铭拥着淑姑,这时他才在淑姑身上看到了真正的小脚,那形态、妙趣且不说,单说那种味道,就令他兴奋不已。他如痴如醉地握着这两只小脚,如此如此地比画一番……从这一天起,辜鸿铭视淑姑的小脚为珍宝,一有机会便走到夫人身边,抓起小脚摸摸玩玩,长此以往,形成了习惯,久而久之,变成了一个癖好。每当寂寞、困惑的时候,便从夫人的小脚上得到慰藉。特别是在动脑筋想问题或动手写作的时候,总要把淑姑唤到身边坐着陪伴。有时叫夫人把脚上的鞋子脱下,把一双金莲伸到辜的面前,让他拿在手上捏捏玩玩;有时甚至把其裹脚布一层层解开,将鼻子凑到小脚上去嗅嗅。淑姑开始很不自在,时间一长也就习以为常,毫无怨言地任其摆布。有时辜鸿铭前脚进书房,她后脚就跟了进来,坐在辜身边。有时辜鸿铭在书房坐定,未见淑姑,便大喊起来:“淑姑,快到书房里面来!”这时的淑姑无论多忙,都会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轻移莲步,走到辜鸿铭的身边。辜鸿铭顿时文思如泉涌,挥毫落纸如云烟,文章一挥而就。

从拥护女子缠足,到如痴如醉地迷恋夫人的小脚,辜鸿铭自有一套奇论。他认为缠了小脚的女人走起路来婀娜多姿,甚至可以与西洋女人穿高跟鞋相比,套上裹脚布后,就更显一种神秘的美感。他曾与友人说:“小脚之美,全在一个遮字上面,这种神秘感岂是言语能形容?这种神秘美妙,讲究的是瘦、小、尖、弯、委、软、正七字诀,而品味起来又有诸多妙法奇招……我们祖先发明的缠足,实实在在不是什么虐政,乃一大贡献。淑姑的小脚,乃我的兴奋剂也。”这就是人们称辜鸿铭为怪人的原因之一。

辜鸿铭自谓对中国传统文化造诣很深,他赞成男子可以纳妾,但反对女子招夫。并从中国汉字的结构上为自己的论调找来“理论根据”,对“妾”字作如下解释,他说:“妾者,立女也。”当男子疲倦时,有女子立其旁,可作扶手之用。因此他认为,男子不可以无女人,尤其不可以没有当作扶手之用的女子(即“立女”)。由此他坚决主张,男子可以纳妾。对女子招夫,他也有一套“理论”强作解语,把夫和妻比喻为茶壶和茶杯。他认为,一把茶壶可以配上多只茶杯,这是合理的,而一只茶杯决不能配多把茶壶。因此,女子是决不能招夫的。辜鸿铭的能纳妾不能招夫的论调,是中外皆知的,与主张一夫一妻制和男女平等的口号格格不入,引起不少争论。有一次,在北京六国饭店的宴会上,一位德国贵夫人问在座的辜鸿铭:“你主张男人可以纳妾,那么女人也可以多招夫了。”辜鸿铭频频地摇着头,堂而皇之地说:“不可,不可,女子招夫,于事有悖,于情不合,于理不通,于法有违。”那位德国贵夫人正要开口,辜鸿铭立即打手势制止住,紧接着便问道:“请问夫人是以何物代步?”贵夫人答道:“是汽车。”辜鸿铭又问道:“汽车有四只轮子,请问府上有几副打气筒?”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辜鸿铭不但坚决主张男子可以纳妾,且付诸行动。他在有了原配夫人淑姑之后,于日本讲学期间,又娶了一名名叫吉田贞子的日本姑娘当姨太太,以作“扶手”之用。自此后,辜鸿铭一夜无贞子陪伴,就怎么也难以入睡,在床上辗转反侧,通宵达旦合不拢眼。相反,只要吉田贞子在身旁,从来没有失眠过。这样,吉田贞子便成了辜鸿铭的安眠药。某日,不知何故,辜鸿铭得罪了这位洋夫人,吉田贞子便与他闹起别扭来,知道他的怪癖,故意不理他,一到夜晚,立即紧闭房门,不让他进房睡觉。一连两天,辜鸿铭未合眼,两眼布满了血丝,白天无精打采,无心提笔写作。第四天的晚上,吉田贞子照例又早早关了房门。辜鸿铭终于忍耐不住,他急中生智,找来一根竹子,做成鱼竿,爬上凳子,推开窗户,将钓鱼竿从窗户里伸进吉田的房里,煞有介事地对着其桌上的金鱼缸,钓起里面的金鱼来。开始贞子不理他,当她看到辜鸿铭真的钓起金鱼来,便着急了。因为鱼缸里的几条金鱼,是贞子从日本娘家带来的珍奇品种,并视为心肝宝贝,怎能钓起来呢?于是,她不顾自己还在生辜鸿铭的气,便大声嚷了起来,说:“喂,你别捣乱好不好?金鱼能钓吗?”辜鸿铭见贞子开口说话,便知气已消了,当然也就万事皆休了,便收回钓鱼竿,满脸堆笑地说:“好夫人,你终于开了金口,我怎敢与你捣乱,钓鱼不是我的目的,只不过是要钓出你的话来。这下你不会再生我的气了吧……”吉田贞子给弄得哭笑不得,便打开房门,辜鸿铭像小孩子一样一溜烟跳下凳子,竹竿一甩,跑进了姨太太的房里。安眠药又发挥了效用,辜鸿铭再也不会失眠了。

辜鸿铭与吉田贞子结合十八载。贞子病逝时,辜鸿铭悲痛欲绝,好似大病一场。亲自盛殓,将爱妾葬于上海外国人公墓。墓碑上刻上辜鸿铭亲笔所书的“日本之孝女”几个字,比之于传说中天降孝感董永为妻之仙女。并有诗一首:

此恨人人有,百年能有几?

痛哉长江水,同渡不同归。

辜鸿铭于1928年4月30日病逝,终年72岁。

蔡元培的三次婚姻

谷小水

作者简介:

谷小水,男,1973年生。2000年9月毕业于南京大学历史学系,获历史学博士学位。现为该系副教授,发表有多篇学术论文。

蔡元培(1868—1940)

浙江绍兴人,17岁考取秀才,18岁设馆教书。青年时期,连续中举人,取进士,点翰林,授编修。1898年,弃官从教。1902年,组织中国教育会并任会长。1904年组织光复会,1905年参加同盟会。1907年赴德国莱比锡大学研读哲学、心理学、美术史等。武昌起义后回国,1912年1月就任南京临时政府教育总长,后因不满袁世凯的专制而辞职,再赴德、法等国学习和考察。1916年回国,次年任北京大学校长。1923年辞北大校长一职,由于师生挽留,校长一职保留至1927年7月大学区试行。1927年任南京国民政府全国最高学术教育行政机关大学院院长、研究院院长等数职。1940年3月5日病逝。毛泽东同志曾发电,称“孑民先生,学界泰斗,人世楷模”。

蔡元培,字鹤卿,号孑民,1868年出生于浙江绍兴的一户商人世家。绍兴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自古乃人文荟萃之地,不知涌现过多少在历史上起过重大作用的人物。蔡元培作为中国近代教育的拓荒者,当然也得以跻身其列。蔡元培的一生是为教育事业奋斗的一生,他在中国近代史尤其是近代教育史上的位置之重,众所皆知。他曾先后出任过北京大学校长、中央研究院院长等重要职务,用蒋梦麟先生的话来说,蔡元培是“以一身兼与东西两文化之长的中国一完人”。

蔡家虽世代经商,但多属小本经营。蔡元培祖父是一位从事典当业的经理,父曜山,“性极宽厚亦复慷慨”,苦心经营祖辈传承下来的一爿钱庄。母亲周氏知书识礼,精明慈爱。故乡的人文气息,家庭的宽松氛围,涵育着幼小的元培,对他的一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蔡元培的早期教育是在私塾中完成的,这一方面造就了他扎实的古文功底,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打上了封建影响的烙印。割臂肉疗母伤的做法就是明证。蔡元培9岁那年,父撒手西去,家庭重担全落到母亲一人孱弱的肩头。寡母周氏茹苦含辛,积劳成疾,于蔡元培19岁时终至一病不起。蔡元培从小就听过叔父割肉治愈祖母之疾的故事,“我想母亲病得不得了,我要试一试这个法子,于是把左臂上的肉割了一小片,放在药罐里面,母亲的药,本来是我煎的,所以没有别人知道。”(蔡元培:《自写年谱》)但这一次特别的药引并未发挥神奇的功效,母亲还是于次年与世长辞了。蔡元培悲痛欲绝,整日以泪洗面,心情十分阴郁。

当时蔡元培年纪不大,刚届弱冠之年,但已是山阴一带远近闻名的才子,只是在世人眼中稍嫌“迂腐”。母亲逝后,长兄蔡元分就担起了全家的重任,眼见元培一天天地长大,做哥哥的开始为弟弟的婚事操心。母逝两年后,元分就托弟弟儿时的同学薛炳把自己的姨妹王昭介绍给了元培。王昭,浙江会稽人,家有姊妹三人,她排行老二,知书达理,能识诗文,在当地也算是一位才女。听到兄长为自己订婚的消息,蔡元培“痛哭,要求取消,自以为大不孝”,但未能如愿。次年,在兄长的一手操持下,蔡元培与王昭结了婚,时为光绪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