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大山作证:江西省移民扶贫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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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走进新生活(12)

太源村的村民温祖由,家里有5口人,过去在山上,日子很窘迫,先祖的荣耀不能庇护今天的子孙,几亩薄田难以实现生活的富足。搬下山后,村里一些农民利用特色风格的村容村貌,搞起了客家农家乐,温祖由踊跃参与,开了一家农家乐饭庄。只见那客家民房的翘角飞檐上挂着一长排的红灯笼,两旁的红对联显示出生活的喜气;雕花门窗古朴雅致,凉爽的厅堂里摆着红漆圆桌和太师椅。客家的菜肴食材丰富、讲究火功、技法独特,历来与粤菜、潮菜有得一拼,客家的小吃,更是花样繁盛,丰富得很。县城乃至外地人欣然前来,访古驿道,观客家民俗,品尝客家风味,给村里的农家乐带来了人气和财运。

温祖由这边忙,他的爱人白珍华那边也忙。白珍华曾经外出打工,在服装厂做事,结婚后回到家乡,又特意去培训学校上了一个月的课,专门学习服装加工。她有自己的兴趣,她愿意和各式各样的服装打交道,愿意看着一匹一匹的新布经过自己一双巧手的剪裁,成为一件件崭新的时装。她从一个做服装生意的老板那儿争取到了订单,自己办起了服装加工作坊,雇请了几个工人做帮手。每天缝纫机嘀哒响,一叠叠的新装从她们的巧手下诞生,白珍华的脸上越来越有神采。自己俨然成了老板。一家人,一个开店,一个办厂,日子从此红红火火,很是兴旺。只是,每年四时八节,他们家还是会按照客家人的习惯,在先祖排位前,点上香火,供上祭果,表达对先人的敬意。所谓“二月二,吃米糕;四月八,打糍粑;五月五,酿豆腐(客家人端午节除了吃粽子外,还要吃苦瓜和黄豆做的酿豆腐);七月半,炒花生;八月十五吃月饼,九月重阳九重皮(九重皮是客家小吃的一种);冬至日子大过年,年夜三十大团圆。”这些节日他们不会遗忘,也不能遗忘,作为崇宗敬祖的客家人后裔,他们发达之后最要紧的是向列祖列宗报告自家的喜讯,省得诸多前辈在天堂里惦念。而节日正是这样一个可以通过烧香祭祖、将子孙的喜讯直达天庭的特殊日子,作为客家人的温祖由夫妇,当然也郑重待之了。

当然,孝心也需经济来做基础。温祖由承认,过去住在太源村,年年虽然也给祖先上供,可哪里有这么丰盛的东西?在生活最艰难的那些日子,除了几个重要的节日如春节、端午和中秋,其它节日都只好舍弃。移民下来后,随着生活一天天改善,他们才能把传统的节日完全恢复,把对祖先的纪念通过传承的仪式切切实实地表现出来。

现在,只要你到石城去,问一问太源村,人家就会告诉你,哦,那个客家移民新村,可是新农村建设的示范村啊。

山歌传唱移民情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

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会昌城外高峰,颠连直接东溟。

战士指看南粤,更加郁郁葱葱”。

毛泽东这首词,直接以地名为题,在其作品中,可谓稀见。据专家解读,这首词的创作背景尽管系革命形势处于低潮之时,但作者依然以明快昂扬的笔调,表达了革命乐观主义的情怀。而当时代进入21世纪,会昌的高山依旧郁郁葱葱,一片风景秀丽。只是,风景虽好,适宜打游击,却不适宜发展生产。在江西省统一部署的移民扶贫战略指导下,会昌也大力实行了高山移民。2004年以来,会昌县对全县315个村小组实行移民搬迁扶贫政策,范围涉及全县19个乡镇145个行政村。为了帮助移民出山定居,县里筹集资金4000多万元,在全县设立了67个大的移民集中安置点,帮助2455户、11423人走出了深山,走上了脱贫致富之路。

会昌县结合新农村建设,在人居条件较好的地点开辟了移民新村。在新村建设的同时,文化、医疗、通信等各种基础设施同步跟进。全县各个移民集中安置点全按照“统一规划、统一设计、统一装修、统一基础设施、分户建房”的原则建设,不但所有安置点“近水、近电、近路、近学、近医”,而且全部配套建设了娱乐室、图书室、健身场等设施。在新村建设的同时,文化、医疗、通信等各种基础设施同步跟进。我们仅以富城乡新圩镇为例。新圩镇建立了一个移民安置点,计169户,872人。镇上规划在集镇主干道旁开辟了一条新街,本着“规划完美,功能齐全,商住结合”的设想,将移民的房屋沿着新街的两侧建设。新街建成后,移民们就地落户,就地择业,有132户移民将自己的新房开辟成店铺,从事餐饮、副食、日杂商品和农副产品经销、竹木加工、建筑维修、摩托车修理等,实现了家家有经营收入,人人有专业技能,一年当中,户均增收15000元。当然,深山移民新来乍到,他们大多数从未从事过工商业或者手工业的职业,他们致富的脚步为什么迈得这么快?当然要归功于移民政策,归因于县、乡(镇)政府的扶助和干部们的引导帮助。

迁到移民新街的杨昌伟,原先家住石坝村,一听这个村名,就知道是在山区。果然,石坝村离新圩有30多公里路程,讲起来不算太远,但因山高路陡,却是不通汽车。从前,杨昌伟来一趟集镇,是要下很大决心的,而且赴墟前还会做精心的筹划,就像精明的货车司机不喜欢放空跑单程,要有往返货物才发车一样,杨昌伟来集镇,也是预先要考虑好来回都不“放空”的。他只捡圩日赴墟,这时圩日赶集的人多,他可以挑一点自家种的菜,或者捉几只鸡、带一篮子蛋到市场上卖。长年住在山上,他倒是有了一些草药方面的知识,有时也到山上挖了草药去集镇卖,销路往往不错。“出”完货后,在返家之前,他需要采购很多东西,这些东西,经常是化肥、种子、农具和农药,要不就是小猪仔,当然也包括妻子和孩子甚至隔壁邻居委托捎带的日用物品。这些东西,头晚就要一项一项记在一张纸片上,省得忘记。万一忘记了一、两样,回家不好交账不说,还得惦记着下回再来。

平原地带通乡村公共汽车的地方,几十里路还是很方便的,吃过早饭到公交站慢慢等车,上了车后,哪怕车子一路走一路停,一个半两个小时也能到镇上。在镇上办了事,吃个午饭,又乘车返回,不紧不慢,轻轻松松,用农村人自己的话来说,就像逛了一趟马路。如果没有招手的小公共,骑一辆摩托车,风驰电闪的也就到了县里,最不济也能借助自行车解放自己的双脚。而杨昌伟来集镇,天蒙蒙亮就要起身。清晨,山上露水很重,他的裤脚很快就被打湿了。肩上的担子尽管不会太重,毕竟路途太长,还是感觉到了它的份量。杨昌伟大概没读过毛泽东的那首《清平乐》,要是读过的话,一定会对词的开头两句产生深刻体会。“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此情、此景、此境,说的不正是他吗?

可惜这种革命的浪漫情怀到他这里完全变成了一个凡夫俗子的忧惧。他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抬眼看天。眼看着东边的天空越来越亮,天色由青色变成桔红,一道一道早霞像斑斓的蝴蝶,在他的扁担头上跃动,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不敢慢下来,他甚至不能坐下来休息,因为稍微停顿的话,镇上的人流可能就要散光。

即便在秋冬季节,因为走得急,他在赶集的路上也会出一身的汗。等到了镇上,太阳差不多就当顶了,时间也近中午了,有些赶集的村民已经收拾摊位返家了,他随便拣一个人家空出来的地方,将扁担放下,一样一样取出箩筐里的“货物”,摆放在地摊上等待买主。有时一点点东西总是没人光顾,没办法,他只好贱价卖掉,不然又得一路挑回家去,那真是去了多的。

杨昌伟从没带过孩子来赴墟。孩子不知道镇上有多远,每次他去集镇,孩子都会吵个不休,希望跟爹爹到镇上玩。他哄着儿子,保证给他买糖果回来,孩子才罢休。有时候用糖果哄不住了,他只好答应说,明天起早一点,起来就跟爹一块儿去。第二天早上,儿子睡得那样香,自然起不来床,他便悄悄摸出门去,不敢把儿子惊醒,那种悄然,令他伤神:连孩子这样一个小小的赴墟愿望都不能满足,自己还算什么爹?他很内疚。

如今,他竟然成为镇上的人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