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20年代和30年代的德国,一直处在动荡之中。
德国工人阶级和共产党的力量还不够强大,也不够成熟。软弱的小资产阶级摇摇摆摆,拿不出任何治国的良策。各种各样的政党,形形色色的政治派别此起彼伏,对第一次世界大战失败的复仇情绪,再加上种族优越的观念相当深入人心。特别是经济混乱,失业、通货膨胀困扰着人们的时候,德国向何处去,成了一个尖锐的大问题。
一股暗流在德国激荡,它起初还很小,追随者很少,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它成了一支谁也不能轻视的力量。希特勒的国家社会主义党,简称纳粹党,成了德国人议论的中心。希特勒的追随者穿着褐色制服,举着万字大旗,在大街上示威游行、讲演、集会、出版书籍、报纸、杂志,提出了许许多多蛊惑人心的口号。他们把经济混乱的一切罪责推到犹太人的头上,鼓吹德意志民族高于一切,宣称要建立让德国所有工人、农民、工厂主和商人永远幸福、文明和富裕的千年王国。“国家社会主义”的纲领使许多青年人如痴如狂,希特勒成了他们狂热崇拜的偶像。
爱因斯坦极其担心地注视着局势的发展。
起初,死心塌地追随希特勒的人还不那么多,很多人对未来还寄予期望。柏林市政府为了对爱因斯坦的辛勤工作表示感谢,要送给他一件生日礼物——一幢哈维尔湖附近的别墅。
伊丽莎非常高兴,她到了那里,却发现那幢别墅早就有主人了。
柏林市政府赶忙道歉,把一块土地赠给爱因斯坦,在那里他可以盖一幢别墅。
不幸得很,这块土地又是早就有主人了。
市政当局第三次送来了另一个地方的证书,爱因斯坦说:“不用去了,这些老爷们比我更加心不在焉。”果然,这块土地的所有权不归市政当局管。
右翼势力公开指责他们。“不要使市政当局为难了。”爱因斯坦和伊丽莎商量,“我们自己去找一块地,自己买下来好了。”伊丽莎支持丈夫的意见。他们给市长写信。感谢他们的一片好意,声明放弃市政当局的礼物。
在幽静的哈维尔湖边,他们终于盖成了一所小房子,只有一层。房前房后,是不大的一片花园。既不讲究,也不豪华,但这已经花光了爱因斯坦所有的积蓄。不管怎么说,他们总算有了一个自己的温暖的小家了。
爱因斯坦50岁的生日快到了。成筐的电报,精美的礼物,从世界各地涌来。
爱因斯坦告诉伊丽莎,为了躲开麻烦,避免热闹,他要到乡下去,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他一再嘱咐,他要在那儿继续自己的研究工作,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因此这个地点对谁也不要讲。
伊丽莎同意了他的要求。
来祝贺的人们一个个被女主人客气地挡了驾,但是邮寄的礼物还是源源不断。伊丽莎一件件地拆开,自言自语道:“我一定要告诉阿尔伯特,告诉他都收到了什么。”
生日到了,早晨,家里的电话响了。
伊丽莎拿起听筒,欣喜地听出是爱因斯坦的声音。他告诉妻子:“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在我给我的助手的计算当中有一个错误,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想。现在我请你马上去一趟,告诉他立刻改正过来。”
伊丽莎打断他:“可是,我要告诉你,阿尔伯特……”
“请你马上去。”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咳,什么日子?对生日何必这么小题大做?你不要忘记我告诉你的事情。你现在拿笔记下来,是在第几页第几段里……”
伊丽莎只好抓起了笔。
下午,伊丽莎办完爱因斯坦的事情,她实在忍不住了,拿了几样她认为最有价值的礼物,悄悄地来到爱因斯坦“隐居”的乡村。
爱因斯坦正在埋头工作,看见伊丽莎来,大吃一惊。伊丽莎看见他,同样大吃一惊:“天呀,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怎么穿这么一件最旧的衣服!”
“这件衣服很好呀!你看,完全能穿。”
伊丽莎拍了一下手,“你究竟是怎么找到它的?真奇怪。为了不让你再穿它,我把它藏在最隐蔽的地方了。”
爱因斯坦得意地笑了:“嗯,我知道你所有那些最隐蔽的地方。”
伊丽莎说:“要是人家看见了会怎么说?博士、教授,就穿这么一件衣服?”
爱因斯坦不以为然地说:“人们看的是我,又不是看我的衣服。这有什么!”
希特勒在德国越来越猖狂,继《我的奋斗》以后,他又写了一本《民族振兴之道》的小册子,公然提出要“用刀剑的力量创造民族振兴的前提”,要为德意志寻求新的“生存空间”。
被法西斯精神和种族主义毒害的人,在国内开始了疯狂的反对民主和科学的活动,同时,他们像失去了理智一样反对犹太人。街道上,纳粹党徒列着队伍行进,高唱着:“醒来吧,日耳曼,让犹太人去见上帝!让万字旗飘舞,犹太人的血必须从马刀下喷出。”
刚正不阿的爱因斯坦,成为他们狂吠的重要目标。早在20年代就领头攻击过爱因斯坦的物理学家勒纳,这一次又是急先锋。他鼓吹希特勒是“有头脑的哲学家”,表示将无条件地拥护他的元首希特勒。在一篇文章中,他放肆地攻击爱因斯坦:“爱因斯坦及其种种理论和由陈词滥调与任意拼凑炮制出来的数学废话,是犹太人集团对自然界研究的危险影响的一个最重要的例子。现在,他的理论被彻底粉碎了!”他一遍一遍地讲演,宣称已经粉碎了相对论,但是拿不出任何证据。
纳粹党徒横冲直撞,砸烂犹太人的店铺,污辱犹太人,宣传什么“共产主义威胁”、“犹太人的阴谋”,空气越来越紧张。
普朗克教授对这一切看得不那么严重,他不赞成胡来,他觉得这些感情的冲动和无秩序的混乱快就会过去。爱因斯坦比普朗克想得更深远。他看出,一场可怕的瘟疫已经在德国泛滥,他已经不能在德国继续自己的工作了。
美国邀请爱因斯坦去讲学,他和妻子收拾好行装,走到房子外面。
爱因斯坦回头望着这所房子,刚盖好几年,周围是浓密的绿荫,不远处是蔚蓝的湖水,在这儿,他度过了虽然不长却难忘的岁月。
伊丽莎看见他望着房子出神,不解地问:“你在看什么?”
“伊丽莎,你也看看这所房子吧,我们在这儿只住了几个夏天。走之前,你再看看它吧。”
“为什么?”伊丽莎不明白。
“也许,”爱因斯坦很轻很轻地说,“也许,你再也看不见它了。”
伊丽莎笑起来,她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她也不知道局势会变得多么严重,她说:“不会的,阿尔伯特,我怎么能那么快就死去呢?”她想到另一个方面了。
爱因斯坦心情沉重,什么也没有说。一个朋友秘密转告他,一位身居高位的官员告诫,让他赶快离开德国,在这里他的生活再也不是安全的了。
他想起家里的女仆含着泪的诉说,这个女仆在他家多年,彼此相处一向很和睦亲切,她从街上买东西的时候。面包师竟然对她说:“你怎么能住在一个犹太人家里,住在那个令人厌恶的家伙的家里。”
他想起朋友一再劝告,法西斯分子要像当年杀害拉特瑙一样杀害他,让他继续留在德国,实际上就是对他的谋杀。而暗杀他的计划已经制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