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汉魏六朝风云人物大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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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文化科技思想风云人物

王肃王子雍

王肃(195年~256年),字子雍,三国魏经学家。东海郯(今山东郯城)人。王郎之子。王肃善贾谊、马融之学而反郑玄,作《圣证论》,又搜采同异,为《尚书》、《诗》、《左传》、《论语》、《三礼》诸经作注,并订定其父王郎所作《易传》,皆列于当时学官。为曹魏后期儒学宗师。公元256年卒,追赠卫将军,谥景侯。

出身书香门第

王肃的父亲王朗,是当时颇有名气的学者。他“高才博雅,而性严整慷慨,多威仪,恭俭节约。”(《三国志·魏志·王朗传》)学识渊博而富才气,为人正直爽朗。曾因“通经”而拜为“郎中”。又因品德优良举为“孝廉”、“茂才”,从此官运亨通,一直做到御史大夫。因为他功劳卓著,还封为安陵亭侯、兰陵侯。他把满腹经纶运用到治国安邦的大业上,写了不少“奏议论记”,为国家的治理出谋划策。并对《易》、《春秋》、《孝经》、《周官》等经典作传,以此表达他的思想和见解。王朗渊博的学识、严谨的学风、积极入世的态度,都对王肃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公元195年(汉献帝兴平二年),正是军阀混战剧烈的时期,一代经师王肃在会稽降临到人世。当他还在襁褓之中,做会稽太守的王朗就遭到孙策的进攻,兵败逃到东冶,孙策乘胜追击,王朗走投无路,只好投降。孙策把他们安置在曲阿。不久,曹操征召王朗。不甘寂寞的王朗,辗转流离,过了数年终于到了中原,被任命为谏议大夫,到了此时,王肃一家才开始了安定的生活。

聪颖好学的王肃,在其父王朗的训导下,已读遍家中的典籍。王朗师从杨赐,杨氏世传今文经学,为王肃掌握今文经学的精华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他很崇拜古文经学家贾谊、马融,于是又深入钻研他们的学说,汲取了古文经学的营养。到了18岁,他并未满足今古文两派学说的知识,又向当时有名的学者宋忠学习《太玄》。以儒家经典为根本的王肃,一涉足到《太玄》这种儒、道、阴阳兼采的书籍,犹如从狭谷走到了广阔的平原,顿时豁然开朗,思想也活跃起来了。他不仅认真听取老师宋忠的教诲,研读原书,而且以他深厚的经学基础,过人的见识,对书中的问题重新作了解释。这段时期的学习,对他以后一生都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他已明白,学术要有自己的见解,就不能拘泥于旧说,又要勇于创新,才能发挥自己的新思想。因此,他借鉴《太玄》儒家兼采的做法,兼采今古文经学两派的学说,为己所用。用道家无为而治的思想来阐释儒家的理论,结合当时的社会实际,逐步形成具有自家特点的学术和治国思想。

公元220年,学术上已小有名气的王肃,已经25岁了。这一年,他的父亲王朗升任御史大夫。由于他出身名门,加上他的学识与能干,被任用为散骑黄门侍郎,进入了高层统治集团,开始他的政治生涯。

遍注众家经典

自汉武帝采纳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建议以后,儒家学说统治了整个政治思想领域。虽然也有今古文等流派之争,那也是统治学术界的儒家学派的内部之争。到了东汉末年,郑玄的学说占了统治地位。随着历史的进程,社会生活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三国的格局,促使人们的思想更加活跃,如何治理好国家,成为每一个有头脑的人必须思考的重要问题。担任了散骑侍郎职务的王肃,也深知儒家学说的影响力,要治理国家,就要借助儒学经典的力量。所以,他面对日见衰微的经学,力排众说,采纳各派合理的部分,先后为《尚书》、《诗经》、《论语》、《三礼》、《左传》等经典作注,又整理其父王朗所作的《易传》。他的注经,不取一家,又有自己的见解,所以在学术界影响很大。过去有人说他乱了“家法”,其实这正是王肃能够兼容并包,博采众说之长的优点。不久,司马氏集团当政。因为王肃的女儿在太和五年(231年)嫁给了晋文帝司马昭,借这势力,王肃所注众经,都被列为学官。至此,确立了王学的官方学术地位。朝廷势力的支持无疑是一个重要因素,但更重要的是王肃的学说已经系统化,它涉及到政治思想很多方面,而且适应了新的形势需要,所以,王肃的学说在学术界本身已确立了他的重要地位。朝廷因为“兵乱以来,经学废绝,后生进取,不由典漠,岂训导未洽,将进用者不以德显乎?”(《三国志·魏志·明市纪》)统治者也迫切需要培养人才,统一思想。已具重要地位,而且有一定影响的王学立于学官也就势所必然了。

魏甘露元年(256年),曹魏大权早已落入司马氏之手,徒有天子之名的高贵乡公曹髦,还想挽回颓势。四月,他到太学向诸生询问经义,其中问到《书·尧典》中“稽古”一词的解释。曹髦本来是主张郑学的,认为尧是效法天的。结果博士庾峻用王肃的观点来回答,认为应该是“尧顺考古道而行之”,即尧效法的是前世治国之道。曹髦又引孔子“唯天为大,唯尧则之”来反驳,认为尧的美德在于效法天意。庚峻则以“奉遵师说”为由把曹髦挡回去了(事见《三国志·魏志·三少帝纪》)。这不仅说明王学在学术界的影响,而且对经典的解释也可看出思想政治的差异,皇帝固然强调“天意”,要大家顺天意,拥护他这个皇帝,而儒生中接受了王肃的思想,强调的是“古道”,要效法前世治国之道、一重天,一重人,已见明显差别。

借圣言抒己志

王肃不仅在经典的注释上与郑学针锋相对,并取得官方学术地位。同时,为了进一步表明自己的思想观点,也为他的思想确立理论根据,他借“圣人”孔子及其子孙之口,集录和先秦孔子言论为《孔子家语》,后又集录《孔丛子》、《圣证论》。这些言论虽然大多出自前人之书,但也可从他的选择之中看出他的用心。看似抄录,却有不少改动,有了许多他自己的思想。借圣人之口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他在《孔子家语》、《孔丛子》中,从各个不同角度来论述治国思想、方法,以及用人等重大问题。而在尊崇孔子儒学的名义下,把道家的无为而治的思想也包含进去,成为新时代新思想的融合体,这也是王肃在学术上压倒郑玄,能够列于学官的重要原因之一。

王肃除了注释经典,集录《孔子家语》、《孔丛子》之外,他在政治生涯中,还针对时事,频频向统治者建言,又表现出儒家的积极态度。他对朝廷的典制、郊祀、宗庙、丧纪、轻重等治理国家的重大问题,写了百余篇论文阐述自己的看法。可惜这些文章已失散。但从《三国志·魏志·王肃传》及《孔子家语》、《孔丛子》中,还可以了解王肃的思想梗概。

用什么样的思想来治理国家,是历代统治者都非常重视的问题。魏晋时期,儒家的学说虽仍占统治地位,但有许多社会的实际问题,在儒学中并不能完善地解决。于是道家的思想、重视义理的倾向就乘机而入。王肃兼取各家之长,还顺势把儒道思想融合在一起。

孔子是儒家的宗师,但王肃在《孔子家语》中,多次讲到孔子以老子为师的情况,极力渲染孔子师从老子,为儒道合流的理论寻找依据。

王肃在《孔子家语·五仪解》中,回答“国家之存亡祸福,信有天命,非唯人也”的问题时,就明确地指出“存亡祸福皆己而已,天灾地妖不能加也。”并以历史上的纣辛为例,说明“不修国政”,迷信天命,最终必将灭亡。因而“灾妖不胜善政,寤梦不胜善行,知此者,至治之极也。”这就强调了人在治理国家中的重要作用,清除了郑玄注中的迷信思想。

他借子思之口说:“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此皆利之大者也。”(《孔丛子·杂训》)利欲本是人们的正当要求。“人之可使,以有欲也。故欲多者,其所得用亦多;欲少者,其所得用亦少矣。”(《孔丛子·陈士义》)统治者应当尽可能顺应人们的欲望,发挥他们的才能,创造一个老百姓安居乐业的环境。这对东汉末遭受战乱、陷于民不聊生境地的老百姓,显得尤其重要。这实际上也是寻求社会安定的一个重要方面。但对统治者来说,正应“无为”而治,又不可一味追求自己的嗜欲。他说:“故能有天下者,必无以天下为者也,能有名誉者,必无以名誉者也,达此,则其利心外矣。”(《孔丛子·抗志》)如果国君首先去其利欲,以免伤民,则天下、名誉皆可得,如果继续贪多索求,嗜欲无厌,不仅一统天下不能得,名誉丧失,还将造成严重的社会动乱。他认为:“鸟穷则啄,兽穷则攫,人穷则诈,马穷则佚。自古及今,未有穷其下而能无危者也。”(《孔子家语·颜回》)如果以穷民力来治理国家,那么老百姓必然要反抗。“凡夫之为奸邪窃盗历法妄行者,生于不足,不足生于无度。”无节制的搜刮,使老百姓难以生存。他们只会挺而走险。“万民之叛道,必于君上之失政。”(《孔子家语·入官》)统治者的胡作非为,迫使老百姓不得不造反。这时,如果对老百姓又滥施刑罚,其结果必定是“罚行而善不反,刑张而罪不省。”(《孔丛子·刑论》)只会弄得社会更加动荡不安。所以,从当时的社会实际来看,尤需“无为”而治。要爱惜民力,才能求得社会安定,进而达到一统天下的目的。他从统治阶级的利益出发,为维护传统的儒家学说,把道家的天道观和无为而治的政治思想融合到儒家中来。这恰恰反映出汉魏之际的儒学向道家学说靠拢,成为正始年间玄学以道家思想为本的重要过渡,也可以说是学术风气转变的先导。

恪尽劝谏之职

王肃把道家的思想融合到儒家的学说之中,又遍注众家经典,目的是借儒家学说的传统影响力,宣扬他自己的安邦治国的思想。面对三国鼎立,亟待统一,安定天下的局势,也需要一个统一的认识,一整套具体的措施。所以,在他的奏议和集录的《孔子家语》《孔丛子》中,首先要解决的是礼义道德的问题,其次才是人君的作为和人才的选拔与任用。

对于礼义道德,他发展了儒家的观点。孔子的礼,主要指礼仪、礼制、礼法等方面。王肃则把它提高到哲学的高度,用老子思想去解释它。提出礼有五至、三无、三无私的性质。五至是什么呢?他说:“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志气塞于天地,行之充于四海:此之谓五至矣。”(《孔子家语·论礼》)即指志、诗、礼、乐、哀五至。什么是三无呢?他说:“无声之乐,无体之礼,无服之丧;此之谓三无。”把“无”作为乐、礼、丧等的根本,明显地利用了老子的思想。什么是三无私呢?他说:“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这就是说,礼是无私、无为、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的。这个“礼”,已不是礼制、礼法的礼了。它与老子的“道”和“无”很相似。目不可见、耳不可闻,却无处不在,似乎是产生一切的根本,是宇宙的本源。

解决了根本的问题,作为人君,自然要循礼、崇德、尊道、重才。国家才能得到治理。“当今所急,在修仁尚义,崇德敦礼。”(《孔丛子·陈士义》)礼既是无所不在的根本,人君治国自然必须遵礼、敦礼。要讲究道与德。他的道,重在思想上的精神境界,德,重在行为方面的伦理观念。从为人的角度来说,就是要做到道德上的自我完善与满足。他强调:“夫道者,所以明德也;德者,所以明道也。是以非德道不尊,非道德不明。”(《孔子家语·王言解》)道与德二者相为表里,不可或缺。他又说:“唯能不忧世之乱,而患身之不治者,可与言道矣。”(《孔丛子·抗志》)不为尘世所扰,加强修身,才能谈到道的问题。这就表明了修身的重要性。如何修身呢?他强调:“君不困不成王,烈士不困行不彰。”(《孔子家语。困誓》)在逆境中可以激发人们的意志,使人得到锻炼。修身的目的是为了“道”。“与屈己以富贵,不若抗志以贫贱,屈己则制于人,抗志则不愧于道。”(《孔丛子·抗志》)突出一个人要追求?不愧于道”的精神境界,而不必“屈己”以求富贵,求利丧志,终将失去人本身的自由和价值。一个完善的人,应该是:“夫清高之节,不以私自累,不以利烦意,择天下之至道,行天下之正路。”(同上)一个人的道德修养与崇高的精神境界,是人们生存最重要的支柱。普通人如此,国君尤应首先做到。“明君必宽裕以容其民,慈爱以优柔之,而民自得矣。”(《孔子家语·入官》)“爱与敬,其政之本与?”(《孔子家语·大昏解》)对人民宽容、慈爱、尊敬,是治国的根本。“古人为政,爱人为大,不能爱人,不有其身。”(同上)“夫损人而益己,身之不祥也。”(《孔子家语·正论》)不能爱民,自己也将不复存在。所以,国君尤应严格要求自己,因为他是一国人的表率。

“夫政者,正也。君为正,则百姓从而正矣。君之所为,百姓之所从。君不为正,百姓何所从乎?”(《孔子家语·大昏解》)君正臣随,上行下效。然而仍不可能无误,所以他又强调人君听谏的重要。他认为国君必须听取不同意见,尤其是相反的意见,他以卫国为例说:“君出言皆自以为是,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卿大夫亦皆自以为是,而士庶人莫敢矫其非。君臣既自贤矣,而群下同声贤之。贤之则顺而有福,矫之则逆而有祸。”(《孔丛子·抗志》)君臣都自以为是,听不到、也听不进纠正自己错误的好意见,最终将导致国家的衰败。这就从正反两方面来提醒国君,治理国家,完善自身是非常重要的。这种要求,看似有为,实际与他无为而治的思想是一致的。

既然如此,国家的人员、机构也就应精简。他上书皇帝说:“除无事之位,损不急之禄,止浮食之费,并从容之官;使官必有职,职任其事,事必受禄,禄代其耕,乃往古之常式,当今之所宜也。官寡而禄厚,则公家之费鲜,进仕之志劝。各展其力,莫相倚仗。”(《三国志·魏志·壬肃传》)去掉那些有位无事,或因人设官、只享受薪棒的官员,让每一个有事的官员都有丰厚的薪俸而各尽其责。结果不只会减少国家的财政开支,还可避免无事扯皮、互相争斗,或互相倚仗,朋比为奸的现象发生。只用少量的官员治国,效果会更好。这又自然涉及如何选拔人才的问题了。

正确地选拔和使用人才,是治理国家的大事,甚至关系到国家的生死存亡。“今天下诸侯方欲力争,竞招英雄以自辅翼,此乃得士则昌,失士则亡之秋也。”(《孔丛子·居卫》)要得到士人的支持和帮助,就必须把贤能有智慧的人当成老师和朋友,尊敬和了解他们。“今必欲定天下,取王侯者,其道莫若师贤而友智。”(《孔丛子·独治》)“故仁者莫大乎爱人,智者莫大乎知贤,政者莫大乎官能。”(《孔子家语·王言解》)要爱护人才、了解人才的不同能力,然后才能正确地使用人才。选拔人才重德才而不以貌相。“人之贤圣在德,岂在貌乎?”(《孔丛子·居卫》)也不必求全责备。“夫明主之于臣,唯德所在,不以小疵妨大行也。”(《孔丛子·陈士义》)要用其所长。“夫圣人之官人,犹太匠之用木也,取其所长,弃其所短。”(《孔丛子·居卫》)他以子思向卫君推荐李音为例,认为用人论才而不必强调其出身,以当时的社会风气,有这种认识是很难得的。君臣之间,还要相互理解和支持,君用臣不疑,臣对君也能犯颜谏事。如果巨子提出的建议,“不见用,是吾言之不当也;言不当于主而居人之官,食人之禄,是尸利也。尸利素餐,吾罪深矣。”(《孔丛子·论势》)每一个巨子都尽忠职守,而不是尸位素餐。君臣融洽,赏罚分明,形成用贤人、去不肖的良好风气,上下齐心协力,国家就能治理好。把社会治乱的根本归结到君主的治理。

王肃的这套不错的人才理论,可惜没有具体、切实可行的措施,实际只能束之高阁。公元220年(魏黄初元年),尚书陈群建议立九品官人之法选拔人才。这种办法弊大于利,看重门第出身、徇私舞弊的风气愈演愈烈,真正的贤能之士仍然被埋没了。王肃的努力也并未改变这种状况。

王肃在公元220年任散骑黄门侍郎后,官运亨通,很受皇帝赏识。公元229年,升任散骑常侍。他对国家的军事、政治等重大问题频频上书建议,恪尽劝谏之职。魏明帝常常听从他的意见。接着,他又以常侍之职兼任秘书监、崇文观祭酒。又成为管理教育的重要官员。魏明帝曹睿死后,于公元240年出任广平太守。不久,又被魏齐王曹芳召回,拜为议郎,任侍中,能够出入禁中,很受人尊重。接着又升任太常,掌管宗庙祭祀,成为国家重要官员的九卿之一。当时大将军曹爽专权,任用何晏等人。王肃说他们是弘恭、石显之类的坏蛋。不久,就因宗庙祭祀问题被免职。后来又东山再起,做光禄勋,掌管官延门户。仍为九卿之一。魏嘉平六年(254年),年近60岁的王肃持节兼任太常,亲迎高贵乡公曹髦于元城。后升任中领军、加散骑常侍。可谓一生得意。

公元256年(甘露元年),61岁的一代经师王肃与世长辞,数百个学生为他披麻戴孝,可见影响之大。由于他的功勋和特殊的地位,死后被追赠为卫将军,谥称景侯。

王肃有子女九人,除一女为晋文明皇后外,其余八人良莠不齐,也有位至尚书,以至封侯的。

王肃之学,融合儒道,以为魏晋玄学的先导,虽在魏晋之际显赫一时,但在玄学逐步兴起之后,王学的传授就逐渐衰落。传于世的仅存零星的记载。世人称王学兴而经学亡,玄学兴而王学亡。

阮籍

阮籍(210年~263年),三国魏诗人、文学家。字嗣宗,陈留尉氏(今属河南)人。与嵇康齐名,是建安七子之一。阮籍初仕为太尉蒋济掾,后依附司马氏,曾任东平相、步兵校尉等职,世称阮步兵。著作有《通老论》、《达庄论》、《大人先生传》等,后人编为《阮嗣宗集》。

阮籍4岁丧父,家境清苦,勤学成才。阮籍在政治上本有济世之志,曾登广武城,观楚、汉古战场,慨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当时明帝曹叡已亡,由曹爽、司马懿夹辅曹芳,二人明争暗斗,政局十分险恶。曹爽曾召阮籍为参军,他托病辞官归里。正始十年(249年),曹爽被司马懿所杀,司马氏独专朝政。司马氏杀戮异己,被株连者很多。阮籍本来在政治上倾向于曹魏皇室,对司马氏集团怀有不满,但同时又感到世事已不可为,于是他采取不涉是非、明哲保身的态度,或者闭门读书,或者登山临水,或者酣醉不醒,或者缄口不言。不过在有些情况下,阮籍迫于司马氏的淫威,也不得不应酬敷衍。他接受司马氏授予的官职,先后做过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父子三人的从事中郎,当过散骑常侍、步兵校尉等,因此后人称之为“阮步兵”。他还被迫为司马昭自封晋公、备九锡写过“劝进文”。因此,司马氏对他采取容忍态度,对他放浪佯狂、违背礼法的各种行为不加追究,最后得以终其天年。

在思想上,阮籍崇奉老、庄,同时他也是魏晋玄学中的重要人物。在文学上,阮籍与嵇康齐名,为“竹林七贤”之一。与嵇康、刘伶等七人为友,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世称竹林七贤。阮籍是“正始之音”的代表,其中以《咏怀》八十二首最为著名。阮籍透过不同的写作技巧如比兴、象征、寄托,藉古讽今,寄寓情怀,形成了一种“悲愤哀怨,隐晦曲折”的诗风。除诗歌之外,阮籍还长于散文和辞赋。今存散文九篇,其中最长及最有代表性的是〈大人先生传〉。另又存赋六篇,其中述志类有〈清思赋〉、〈首阳山赋〉;咏物类有〈鸠赋〉、〈狝猴赋〉。考《隋书,经籍志》著录阮籍集十三卷,惜已佚。明代张溥辑《阮步兵集》,收《汉魏六朝百三家集》。至近人黄节有《阮步兵咏怀诗注》。

他的作品今存赋6篇、较完整的散文9篇、诗90余首。他的赋都是短篇小赋,或咏物,或述志,内容不一。他的论说文比较全面地反映了他的思想,如《通老论》、《达庄论》、《通易论》、《乐论》等,文章注重结构上的逻辑层次,一般都首尾照应,论证逐层深入,善于作抽象的、本质的分析,体现了魏晋时期思辨方式的进步,语言风格朴素凝重,稍有骈化的痕迹。《大人先生传》是阮籍今存最长的作品,有4000余字。诗歌代表了他的主要文学成就,主要作品是五言《咏怀诗》82首,此外还有四言《咏怀诗》,今存13首。《咏怀诗》在艺术上具有很大魅力,风格浑朴、洒脱、含蓄,继承了建安诗歌的传统,在五言诗的领域里作了新的开拓,并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受到后世的广泛重视,文学史上有不少诗人都曾仿效作过《咏怀诗》。阮籍还善弹琴,音乐理论著作有《乐论》,强调圣人作乐为的是“自然之道”。

阮籍著作在《隋书·经籍志》有13卷,原集已佚。明代曾出现多种辑本,张溥辑《阮步兵集》,收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中。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整理出版了《阮籍集》。注本有近人黄节的《阮步兵咏怀诗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出版。

阮籍墓碑,原立于尉氏县城东南30里阮庄。清乾隆年间,大学士阮元曾书墓碑,其笔法矜持庄重,波磔分明,为尉氏所存隶书碑刻之最佳者。《尉氏县志》载:“贤公姓阮,讳籍,字嗣宗,晋代陈留尉氏人也。……在县东隅五十里,择其善地以葬贤人焉。”墓地原有祠宇,被黄水淹没,祠毁墓淤。抗战前夕,族人将其碑挖出运至阮庄村,1939年黄水再度泛滥,墓碑再次被淤。1986年族人集资又将其挖出立于新茔。

碑高2.3米,宽0.65米,厚0.26米。正中镌刻“魏关人候散骑常侍嗣宗阮君之墓”十四个隶书大字,左边镌刻“大清嘉庆十二年钦差兵部侍郎兼河南巡抚。”右边镌刻“提督军门实授浙江巡抚古尉氏阮元敬书”。下体三十八字。

附阮籍《咏怀诗》三首

其一

天地絪缊,元精代序。清阳曜灵,和风容与。明日映天,甘露被宇。蓊郁高松,猗那长楚。草虫哀鸣,鸧鹒振羽。感时兴思,企首延伫。於赫帝朝,伊衡作辅。才非允文,器非经武。适彼沅湘,托分渔父。优哉!游哉!爰居爰处。

其二

月明星稀,天高气寒。桂旗翠旌,佩玉鸣鸾。濯缨醴泉,被服蕙兰。思从二女,适彼湘沅。灵幽听微,谁观玉颜?灼灼春华,绿叶含丹。日月逝矣,惜尔华繁!

其三

清风肃肃,脩夜漫漫。啸歌伤怀,独寐寤言。临觞拊膺,对食忘餐。世无萱草,令我哀叹。鸣鸟求友,《谷风》刺愆。重华登庸,帝命凯元。鲍子倾盖,仲父佐桓。回滨嗟虞,敢不希颜!志存明规,匪慕弹冠。我心伊何?其芳若兰。

嵇康

嵇康(225年~264年),三国时曹魏文学家、思想家、音乐家。“竹林七贤”之一。字叔夜。谯国铚县(今安徽宿县)人。娶魏宗室女,官中散大夫,世称嵇中散。崇尚老庄,讲究养生。后遭钟会陷害,为司马昭所杀。有《嵇中散集》。

嵇康早年丧父,家境贫困,但仍励志勤学,文学、玄学、音乐等无不博通。因家道清贫,常与向秀在树荫下打铁谋生,司马昭的心腹钟会有才善辨,但嵇康瞧不起他的为人。一日,钟会前来拜访,嵇康没理睬他,只是低头干活,钟会呆了良久,怏怏欲离,这时嵇康发话了:“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没好气地答道:“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说完就拂袖而去,后来钟会深恨嵇康,从此结下仇隙,常在司马昭面前说他的坏话。

嵇康喜爱音乐,他在《琴赋》序中说:“余少好音声,长而习之,以为物有盛衰而此无变。滋味有厌,而此不倦。”他对传统及当代的琴曲都非常熟悉,这一点在他的《琴赋》中可见。

嵇康娶曹操曾孙女(曹林之女)长乐公主为妻。曾任中散大夫,史称“嵇中散”。司马昭曾想拉拢嵇康,但嵇康在当时的政争中倾向皇室一边,对于司马氏采取不合作态度,因此颇招忌恨。

据刘籍《琴议》记载:嵇康是从杜夔的儿子杜猛那里学得《广陵散》的。嵇康非常喜爱此曲,经常弹奏它,以致招来许多人前来求教,但嵇康概不传授。司马氏掌权后,不苟合于其统治,与阮籍、向秀、山涛、刘伶、阮咸、王戎号称“竹林七贤”,与司马氏相对抗。

嵇康的友人吕安被其兄诬以不孝,嵇康出面为吕安辩护,钟会即劝司马昭乘机除掉吕、嵇。当时太学生三千人请求赦免嵇康,愿以康为师,司马昭不许。临刑,索琴弹奏《广陵散》曲,并慨然长叹:“《广陵散》如今绝矣”。南京西善桥南朝墓出土模制嵇康画像砖,描绘了嵇康席坐抚琴,气宇昂轩的形象。

嵇康人缘极好,王戎说与他交往二十年,未见其有不好的脸色。因此留下“意趣疏远,心性放达”之美名;然而嵇康更有“刚肠疾恶,轻肆直言,遇事便发”的一面,他的名篇《与山巨源绝交书》及对《广陵散》的喜爱便是他愤世嫉俗、桀傲不驯的性格的表现,而蔑视司马昭,进而遭致杀身之祸更是这种刚正不阿的显例。

嵇康身当魏末玄学兴盛时期,他对玄理有自己的见解,称“老子、庄周,吾之师也”(《与山巨源绝交书》),表明他对老、庄的服膺。他又认为,神仙禀之自然,非修炼所能致,然而如导养得法,常人也能够长寿,与流行的服食飞升神仙之说有所不同。他著有《养生论》,强调“修性以保神,安心以全身”等精神上的自我修养功夫。并与向秀就这个问题进行过讨论。嵇康在文章里主张“心无措乎是非”(《释私论》),但是他的行动却是“刚肠疾恶,轻肆直言,遇事便发”。

嵇康的这种性格,表现为他对名教、礼法的批判。当时司马氏集团为了维护自己的政权,大力标榜提倡礼法,用所谓“人伦有理、朝廷有法”来羁系一些士子。嵇康则在一系列文章中强调道家的“自然”,揭露礼法和“礼法之士”的虚伪本质。嵇康“每非汤、武而薄周、孔”,这种非毁先王的作法,实际上是要否定“今王”——司马氏。

嵇康对司马氏的敌意,在他另一些文章中也有所流露,如《管蔡论》一文,为历来被说成是“顽恶显著”的管叔、蔡叔翻案,说他们本来是“服教殉义、忠诚自然”的,只是由于武王死后,周公摄政,“卒遇大变,不能自通,忠疑乃心,思在王室,遂乃抗言率众,欲除国患”。当时司马昭曾以周公自居,而魏末又屡次发生大臣举兵抗命、反对司马氏的事变,所以此文很自然地让人联想到作者是在为反对司马氏的毋丘俭、诸葛诞等人张目。事实上,后来钟会诬陷他,一条重要罪状就是“康欲助毋丘俭”。

嵇康的文学创作,主要是诗歌和散文。他的诗今存50余首,以四言体为多,占一半以上。代表作有《赠秀才入军》18首以及《幽愤诗》。

《幽愤诗》曰:嗟余薄祜。少遭不造。哀茕靡识。越在襁緥。母兄鞠育。有慈无威。恃忧肆妲。不训不师。爰及冠带。凭宠自放。抗心希古。任其所尚。托好老庄。贱物贵身。志在守朴。养素全真。曰余不敏。好善闇人。子玉之败。屡增惟尘。大人含弘。藏垢怀耻。民之多僻。政不由己。惟此褊心。显明臧否。感悟思愆。怛若创痏。欲寡其过。谤议沸腾。性不伤物。频致怨憎。昔惭柳惠。今愧孙登。内负宿心。外恧良朋。仰慕严郑。乐道闲居。与世无营。神气晏如。咨予不淑。婴累多虞。匪降自天。寔由顽疎。理弊患结。卒致囹圄。对答鄙讯。絷此幽阻。实耻讼寃时不我与。虽曰义直。神辱志沮。澡身沧浪。岂云能补。嗈嗈鸣鴈。奋翼北游。顺时而动。得意忘忧。嗟我愤叹。曾莫能俦。事愿违。遘兹淹留。穷达有命。亦又何求。古人有言。善莫近名。奉时恭默。咎悔不生。万石周慎。安亲保荣。世务纷纭。祗搅予情。安乐必诫。乃终利贞。煌煌灵芝。一生三秀。予独何为。有志不就。惩难思复。心焉内疚。庶勖将来。无馨无臭。采薇山阿。散发岩岫。永啸长吟。颐性养寿。

此诗为嵇康入狱时作,当时嵇康并没有料到自己会有杀身之祸,所以在诗的结尾说,自己一旦脱离困境将远离尘世,“采薇山阿。散发岩岫。永啸长吟。颐性养寿。”但是嵇康得罪小人太多,特别是钟会,抓住这个机会,报复嵇康,力劝司马昭杀掉他。从此《广陵散》绝矣。

《赠秀才入军》为赠其兄嵇喜之作。诗中写对从军远征的哥哥的思念,表现了兄弟间的动人情谊。如第9首《良马既闲》,用想象的手法,写嵇喜在军中驰射的英武风姿;第14首《息徒兰圃》也以想象方式,写嵇喜在征途中息驾休憩、寄情山水的悠闲神态;第15首《闲夜肃清》又写诗人自己在清夜朗月下置酒无欢、御琴不鼓的孤独寂寞心情,写得都相当亲切感人。诗中大量使用比兴手法来渲染浓郁的别离气氛,它们大多由《诗经》中化出,显示了嵇康四言诗所受《诗经》的影响。《幽愤诗》作于系狱临终之前。诗中回顾了自幼至长的经历,叙述了自己“托好老、庄,贱物贵身”的思想及其形成原因,认为自己终致囹圄,是由于性格“顽疎”,招来了谤议。诗中表示希望度过目前的厄难,然后去过超尘绝世生活,“无馨无臭,采薇山阿,散发岩岫,永啸长吟,颐性养寿”。这篇诗由于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写的,所以沉至痛切。

在写法上,它采取了回环往复的多层次结构,强调了诗人愧恧的心情和守朴全真的志向,充分表达了他内心的郁闷愤懑。

嵇康往往在诗中抒发他强烈的愤世嫉俗心情,因此他的一些作品写得比较直露,语含讥刺,锋芒毕现,表现出清峻警峭的特点。而他的另一些诗作夹有谈玄的成分,如“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嘉彼钓叟,得鱼忘筌”之类。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减弱了他诗歌形象的生动性。不过总的来说,嵇康的诗歌,特别是四言诗,在文学史上还是有相当地位的。嵇康的散文成就超过诗歌。他的论说文、书信、传记写得都好。论说文今存9篇,多为长篇,以《养生论》、《声无哀乐论》等最为著名。这些文章多是阐弘他的哲学、政治、伦理思想的,如《养生论》是宣传“无为自得,体妙心玄,忘欢而后乐足,遗生而后身存”的;《声无哀乐论》论证情感与声音的关系,认为哀乐之情的产生,“自以事会,先遘于心,但因和声,以自显发”,文章批驳了声音本身具有哀乐的观点;《管蔡论》是篇政治历史论文,《明胆论》又是篇心理学论著。这些文章的共同特色是“师心以遣论”(《文心雕龙·才略》),即敢于提出问题,大胆发表自己的见解,文风犀利。如上述《管蔡论》、《声无哀乐论》等,都是对传统的名教观念的挑战,表现了极大的勇气。书信今存2篇,即《与山巨源绝交书》、《与吕长悌绝交书》。前一篇是写给友人山涛的。当时山涛将离吏部郎之职,举嵇康自代,康即写此书谢绝。书中列述自己不能任职的理由,有“必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述说自己性格刚直,脾气怪僻,与“俗人”即礼法之士不合。此书写得泼辣而洒脱,向来被认为是嵇康散文中的代表作。后一篇是致吕安之兄吕巽的,书中大义凛然地斥责吕巽行为污秽,而且包藏祸心、反诬无辜的弟弟,愤怒地声明同他绝交。

嵇康曾著《圣贤高士传》。书中所写人物,自混沌至于管宁,凡119人。但是今仅存52传、5赞。传文颇简练,有些还相当有文彩,如《井丹》,通过对两件事实的扼要介绍,比较生动地写出了井丹的高洁性格,堪称是一篇优秀的传记文学作品。又如《被裘公》、《汉阴丈人》、《蒋诩》等传,也都是较好的篇章。

嵇康著作,《隋书·经籍志》著录有集13卷,又别有15卷本,宋代原集散失,仅存1卷本。明代诸本卷数与宋本同,但篇数减少。明本常见的有汪士贤刻《嵇中散集》(收入《汉魏六朝二十名家集》中),张溥刻《嵇中散集》(收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中),等等。

嵇康还善于书法。史料有“叔夜善书,妙于草制,观其体势,得之自然,意不在笔墨。若高逸之士,虽在布衣,有傲然之色。故知临不测之水,使人神清;登万仞之岩,自然意远。”的记载。西晋时期所流行的草书为章草,字字独立、点画纷披,故嵇康之书有“众鸟高翔,群乌乍散”之评。同一时代书风之下,而早于嵇康的钟繇,其书亦有“群鹄戏海,舞鹤游天”之评,所言乃就其中的章草笔势、结体特征而言。今见钟书唯《贺捷表》近于本色原貌,优游自在、姿态翩跹。又,史载“钟擅三体”,即铭石隶书、楷书、行书,为一代宗匠、时代楷模。嵇康晚出,而真迹无从得见,或由钟书可窥知嵇康书法的基本体势特征。

1924年,鲁迅辑校《嵇康集》,1938年收入《鲁迅全集》第9卷中。戴明扬校注的《嵇康集》1962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此书除校、注外,还收集了有关嵇康的事迹、评论材料。

黄玉顺曾写《咏嵇康》:“嵇康叔夜多异言,明胆释私探本元。玄理齐名阮嗣宗,刚肠绝交山巨源。元气陶铄众生禀,二仪凝曜人道成。简易无为能治国,少私寡欲可养生。物有贵贱可通审,声无哀乐莫关连。君臣相忘于上矣,蒸民家足于下焉。每非汤武薄周孔,将越名教任自然。非毁典谟遭构陷,太学弟子枉三千!”

王弼

王弼(226年~249年),三国魏哲学家。字嗣辅,山阳(今河南焦作)人。王弼少年即有盛名,好论儒道,通辩能言,官至尚书郎。王弼和夏侯玄、何晏同为玄学的创始者。认为“道”“无”,万物皆由无产生,主张“以无为为本”,强调老子哲学的精义为“崇本息末”。认为圣人也有“五情”,只是能“应物而无累于物”。所注《周易》,偏重哲理的发挥,不同于汉儒的烦琐考证。其《老子注》对后世影响很大。著作还有《周易略例》、《老子指略》、《论语释疑》。

少有盛名

王弼出生在世代书香之家,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他的先辈有:东汉顺帝时做太尉的王龚,因为贤达而名为高士。其子王畅号在“八俊”之列,汉灵帝时官拜司空,以训释包括《周易》在内的“五典”著称。畅子王谦,为汉灵帝时大将军何进长史。谦子王粲,为建安七子之首,是有名的大文豪。王粲年少时,得到当时著名学者蔡邕的赏识。邕有书万卷,曾载数车书赠与王粲。王弼的祖父王凯与王粲是族兄,为避战乱,两人一起到荆州投奔刘表。刘表很赏识王粲的才华,想把女儿嫁给他。但王粲形貌丑陋,身体虚弱,而王凯却仪表堂堂,风采照人。所以刘表把女嫁给了王凯。王凯生子王业。其后王粲之子因罪被诛,王业就过继给王粲为嗣。王粲的万卷书,全部归王业所有。

王弼生在这世代书香之家,自幼受到知识的熏陶。万卷图书是他良好的读书条件,王弼自然得益不少。他的祖辈研治古文经学,又兼治《老子》。所以,王弼受其影响,以古文经学为基础,也包容了老子的学说。刘表占据的荆州,是一个人才荟萃的地方。“关西、兖、豫学士归者盖有千数”(《后汉书·刘表传》)。一时间,形成了有著名学者宋忠在内的荆州学派。宋忠重视《易》学和扬雄的《太玄》。王肃18岁曾向宋忠学《太玄》,后来以儒道兼来的思想注经,成为魏晋玄学的先导。而王弼的祖父王凯和叔祖王粲也到了荆州,刘表还是王弼的外曾祖父。王弼祖述王肃之说,所以,王弼后来研究《周易》《老子》,无疑也受到了宋忠、王肃思想的影响。

王弼一出世,所面对的世界,正是矛盾尖锐、激烈而复杂的曹魏正始时期。在东汉末残破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曹魏政权,虽经曹操、曹丕的苦心经营,中原地区得到了一些恢复,有了一个相对安定的局面。但从魏明帝开始,社会矛盾和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日益尖锐,司马氏集团和曹氏集团之间争夺权力的斗争发展到了剧烈的阶段,国家面临严重的危机。如何才能治理好国家,站在曹氏集团一边的王弼,一面从政治的需要去研究社会,提出自己的见解;另一方面,复杂的社会现实,也促使他从万千的现象中去深入地认识世界,从哲学的高度去探索世界的奥秘。由此创建了以《老》、《庄》、《易》三言为基础的魏晋玄学。他引道入儒,既研究经学,而又以老子道家的学说贯串其中,形成儒道结合,而以道家思想为主流的新时代的哲学体系。在我国思想史、儒学史、哲学史等方面,都具有重要的地位,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少年王弼不仅从小学习、研讨儒、道,常有独到的见解,而且是一个多才多艺的少年。他知识丰富,能说会道,思想敏锐而深刻;他不追求文章辞藻,却有真知灼见。从十多岁开始,就特别喜欢老子的学说。老子无为的思想、思辩的哲学,庄子逍遥于天地之间,汪洋恣肆,通脱善辩,对他都有很大的吸引力。所以,他喜欢游乐于山水之间,大自然广宽的天地陶治出他旷达的性格;音乐之美又使他超拔于自然之外。深思敏察的王弼,从中增长了不少见识,扩大了眼界。大自然是美的,而社会现实却触目惊心,复杂而又残酷。现象只是表面的,这个中的原因和关系是什么呢?于是,儒家的学说,老庄的思想,大自然的美,无情的现实,一起在少年王弼的头脑中产生了奇特的反映。认识现象,研究问题,探索本原,这就使他年纪轻轻就很快接触到了社会政治、哲学等重大而深刻的问题。

年纪未上20岁的王弼,对哲学问题已有了相当深度的研究。对已成为时尚的玄学思想,也作过深刻的思考。所以,年轻的王弼在当时已小有名气。有一天,王弼去拜访他的父辈裴徽。裴徽当时虽然只是个吏部郎,但在思想界却享有盛名。裴徽一见王弼,就很惊异,竟至马上把当时哲学领域的尖端问题向王弼提出来,他说。“夫无者,诚万物之所资。圣人莫肯致言,而老子申之无已,何邪?”(《世说新语·文学》)这是关于有与无、儒与道、名教与自然的关系问题。看来,当时立学对贵无的理论已经确立,但对其中纷然杂陈的现象,它们之间的关系,尚未得到妥善解决。

用学术界尚未解决的问题去问年轻的王弼,足见裴徽对王弼的看重了。王弼则根据自己的研究和体会,明确而又简洁地回答说:“圣人体无,无又不可以为训,故言必及有,老、庄未免于有,恒训其所不足。”(《世说新语·文学》)圣人指孔子。玄学家既尊孔,又崇老,可见当时儒道合流的事实。王弼的回答,就照顾到了当时以儒学为核心的传统的价值观念,妥善地摆正了孔子与老子的地位,把儒道融为一体。他认为,无与有、本体与现象,结成了一对反复循环的关系。“无”不可以直接训说,必须通过“有”来阐明。孔子由于对“无”有了深刻的体验,尽管从不说“无”而只谈“有”,但处处都揭示了那隐蔽着的宇宙本体——无。而老子对“无”直接训说,却只停留在“有”的现象领域,而不能上升到高层次的体“无”的境界。这就把前辈学者的研究向前推进了一大步,建立起以无为本,现象与本体相结合的哲学体系。从王弼胸有成竹的回答来看,他已对老子作了深人的研究,并对《老子》作了注。这件事很快就在学术界传开了。

英年早逝

不久,倡导玄学的首领、任吏部尚书的何晏,本来早已提出“以无为本”的本体论思想,却未能解决现象与本体之间的关系问题。他还本注释完《老子》一书,一听到这消息,就迫不及待地亲自去见王弼。年轻的王弼面对有名的何晏,毫无忌讳地将自己注《老子》的主要思想讲给何晏听。这一讲,本是学术探讨、晚辈向长者讨教的意思,岂知王弼用那善辩的口才,滔滔不绝地讲出许多精辟的见解。这些问题又恰恰是何晏赶不上的地方。此时倒像是王弼在向何晏讲学了,把个何晏听得哑口无言,只能“诺诺”称是而无法讨论,更不能拿架子以长者的身份阐说自己的观点。何晏回去后,不再作《老子》注,而把自己的思想写成了论文《道德论》。

何晏因此极为赏识王弼,由衷地称赞他说“仲尼称后生可畏,若斯人者,可与言天人之际乎!”(《三国志·魏志·钟会传》裴松之注引何劭《王弼传》)所谓天人之际,就是人们对天道、自然与人的关系这个重大哲学问题的思考。王弼如此年轻,就已涉及到当时哲学领域的关键问题,何晏自然很器重他。恰好黄门侍郎的位置空缺,何晏有意提拔王弼。这时曹爽专擅朝政,他手下的丁谧有意与何晏争衡,推荐高邑人王黎。结果曹爽用王黎为黄门侍郎,而王弼仅补上了一个台郎之位。

王弼本是思想深刻、才识卓出、善谈玄理之人,而对做官的具体事务既不关心,也不是他的长处,所以他在官场上并不得意。王弼刚补职位很低的台郎时,曾经拜见曹爽,在这次难得的单独会谈中,他只是大谈了一通抽象的玄理,一点儿也未涉及其它方面的事。结果遭到曹爽的嗤笑,也失去了一次晋升的机会。曹爽在思想显然与王弼不属同一层次的人,王弼那些高深的理论,曹爽哪里懂得它的价值?此时的曹爽,关心的是如何巩固自己的地位,如何在与司马氏争权的斗争中占上风。而王弼却不能察颜观色,对手握大权的曹爽见机行事,反而口若悬河地去谈一些在曹爽看来一钱不值的废话,他遭到曹爽的冷落当然是很自然的了。王弼在世俗的为人处世事方面确实存在很多毛病,他“为人浅而不识物情”,缺乏在官场应变的能力。又“颇以所长笑人”,清高自负而瞧不起别人。他善于论辩,论辩时不留余地,不留情面。淮南人刘陶善谈纵横,为大家公认,他却常常弄得刘陶下不了台。所以,他也得罪了不少人。王黎、荀融当初与他都很友好,后来都把关系搞僵了。

正因为他不善做具体事务,而把全副精力放在哲学的研究中,所以,在魏正始十年,他那小小的台郎的位置也弄丢了。当年秋天,年仅24岁的王弼,被时疫夺去了生命。一代奇才、一颗智慧之星从此消失了。

王弼人虽死,但他在有限的时间内,写了很多著作。主要有《老子注》、《老子指略》、《周易注》、《周易略例》、《论语释疑》。还有早已佚失的《王弼集》5卷。他创建了自成一家的哲学体系,在经学、哲学领域内取得了巨大的成绩。在当时,以至后来都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今人楼宇烈的《王弼集校释》(台北华正书局版改题《老子周易王弼注校释》),汇辑上述五种著作,重新校释、标点,又辑录传记数据等多则作为附录,相当方便学者参读。林丽真的《王弼》(台北东大图书公司出版)一书,综论王弼《易》、《老》、《论语》之学,揭示其思理内涵,是研读王弼思想的导读专书。

注解经义

王弼处在政治风云变幻莫测的时代。他不关心那些争权夺利的具体事务,却能通过社会现象,去设计完美的政治理想。他从历史的、哲学的高度探寻现象与本体、名教与自然、人性与理性之间的关系,在极短的时间内构筑起超越前人的哲学体系,创建了不朽的伟业。

自汉武帝以来,儒家经典就已经成了统治者的工具。但随着历史的变革、时代的发展,儒学实际也已走到了非要变革不可的地步。汉儒烦琐注经的旧习,只能引起人们的厌恶。如何结合现实的社会政治,找出一个符合新时代需要的政治理想,是时代的要求。曹操以刑名之学治国,造成了上下离心,政局不稳的局面。王肃以今古文经学,再引进道家思想进行设计的努力,也只是在学术界吹进了一股清新之风,一些重大的理论问题并未得到解决。决心献身于哲学事业的王弼,一扫汉儒烦琐、迂腐、无用的弊端,融合儒道两家有用的学说,从汉儒的注重传注训诂,转向于义理的诠释;从汉儒的注重《春秋》,转向重视《周易》,摒弃汉儒治《易》中的象数传统和迷信色彩,而用义理解释《易》经;把传统的重天思想,转变到注重人事。借鉴《老子》的“无为”思想,提出了“以无为本”的哲学命题。这就给病危的儒学注进了新鲜的血液,建立了以道为主、儒道结合的新时代的新思想。王弼成了魏晋玄学理论体系的奠基人和代表人物,也代表了魏晋时期哲学领域的最高水平。

人类在认识水平不断提高的基础上逐渐深入、了解世界。通过万事万物的现象去了解事物的本质,探索世界的起源,以及它们相互之间的关系。历代哲学家的努力,已开辟了道路。到了魏晋时期,哲学研究产生了一次可贵的飞跃。天才王弼对哲学的主要问题作了深入的研究,把人们对世界的认识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一、“以无为本”的本体论

王弼认为,世界的本体是“无”,世界的现象,即各种具体事物都是“有”,“无”是“本”,“有”是“末”。“无”是“万物之宗”。“无”能生“有”。他的“无”,有时又称为“道”。他认为:“天下之物,皆以有为生。有之所始,以无为本。将欲全有,必反于无也。”(《老子》第四十章注)卢天地虽大,富有万物,雷动风行,运化万变,寂然至无是其本矣。”(《周易·复卦》注)他把“无”看成是万事万物的本原,”所以一“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晋书·王行传》引王弼语)他把老子所说的“道”也用“无”来解释。他说:“道者,无之称也,无不通也,无不由也,况之曰道。”(《论语·述而》邢疏引王弼《论语释疑》)这就是说,“道”就是“无”,所以“万物皆由道而生,既生而不知其所由。”(《老子》第三十四章注)

“无”,或者说“道”,是生成宇宙万物的本体,是万物之宗。他说:“无形无名者,万物之宗也。不温不凉,不宫不商。听之不可得而闻,视之不可得而彰,体之不可得而知,味之不可得而尝。”(《老子指略》)叫不出名称,看不见形体的某种东西,是世界万物的宗主,它不是人们的眼耳口体等感官所能感知的。它“无状元象,无声无响,故能无所不通,无所不往,不可得而知。”(《老子》第十四章注)它是一种无处不在的东西,“无之为物,水火不能害,金石不能残。”(《老子》第十六章注)人们感知的只是现象,而“在象则为大象,而大象无形;在音则为大音,而大音希声。物以之成,而不见其形,故隐而无名也。”(《老子》第四十一章注)大象、大音这种本原的东西,是看不见、听不到的,而各种事物、现象却是由它形成。正因为它“无形”所以就只好称它作“无”。也可以叫“道”,“道,无形不系,常不可名。”(《老子》第三十二章注)“寂然无体,不可为象。是道不可体,故但志慕而已。”(《论语·述而》邢疏引王弼《论语释疑》)”王弼又借用古代“五行”的学说,而赋予它新的意义。他说:“天生五物,无物为用。”(《老子指略》)五物,又称五材,即金本水火土。它是自然界中存在的五种基本物质,是“有形”的东西,与生成万物的“无”是矛盾的,所以,有形的五物依靠“无”才能发挥作用,产生万物。“五物之母,不炎不寒,不柔不刚。”那仍然是没有寒热刚柔、不能感知的“无”。他借用老子的“无”来表达他自己对生成万物的原始物质的认识。这个“无”才是本,而一切的表象都是末,是由“本”产生出来的。

这种不能感知的细微物质又是怎样生成万物的呢?他说:“中和备质,五材无名也。”(《论语·述而》皇侃疏王弼《论语释疑》)无名,即无形。以无形的“五材”,即细微物质,通过“中和”的形式而生成万物。他的“中和”,不是有形物的掺合,不是保持物质原有特性的物理过程,而是通过化学的过程“中和”出有新特性的新物。他说:“其为物也混成。”(《老子指略》)“混成无形,不可得而定。”“混然不可得而知,而万物由之以成,故曰‘混成’也。”(《老子》第二十五章注)“混成”的过程是看不见的,“物以之成,而不见其形。……成之不如机匠之裁。”(《老子》第四十一章注)它不像机匠剪裁那样,用有形物来拼合。人们最能感受、也最能反映这一过程的是“五味”的“混合”。“至和之调,五味不形”。(《论语·述而》皇侃疏引王拐《论语释疑》)完全是形成新物的化合过程了。

产生新物的这个过程,也不是“天”有意志、有目的行为结果,因为这些细微物质是“先天地生”(《老子》第二十五章注)。而为“天下母”。所以“天地任自然,无为无造,万物自相治理”(《老子》第五章注)。万物自然生成,这就摒弃了神化的天命论。

王弼对天地的生成和万物生成的看法,表明他已确知有某种具体的细微物质,却因科学的水平,又不能说得更具体一些,所以只好把它叫“无”。许多后辈学者把他的“无”理解为虚无不实际存在的东西,这也怪不得了。唐代刘禹锡和柳宗元可算王弼的知音。“古所谓无形,盖无常形耳”(刘禹锡《天论中》)。“独所谓无形为无常形者,甚善”(柳宗元《答刘禹锡天论书》)。“无”即是无常形之物,却能生成万物。

“无”能生“有”,“无”是万物之本,而一切具体事物都只是“有”,是“末”。所以要“以无为本”,“崇本息末”。自然界的这个规律,人类社会也应当遵循。所以治理国家应“无为而治”。王弼并未陷于空谈哲学理论,他从社会政治入手研究,把社会现象也提到哲学的高度来认识,实际上,他是想用高层次的哲学理论来指导社会政治。

二、“无为而治”的治国谋略

曹魏正始时期,我国的北方虽然取得了局部的统一和相对的安定,但全国尚未实现统一,曹魏政权的内部矛盾也日益尖锐。面对复杂多变的政治局势,王弼进了认真的观察和深刻的思考,提出了如何理顺各种关系,以达到大治的政治谋略思想。这是时代的需要,也是王弼得以显示才华的难得机会。

王弼认为:“处困之极,行无通路,居无所安,困之至也。凡物,穷则思变,困则谋通,处至困之地,用谋之时也。”(《周易·困卦》注)处于困境之时,正是有识之士出谋划策的好时机。人类社会的发展与自然的变化有相通之处,所以,“观天之文,则时变可知也,观人之文,则化成可为也。”(《周易》注)要掌握自然和社会的变化规律,了解它们的内在联系,采取正确的治国方法。“以道治国则国平,以正(政)治国则奇兵起也。……以道治国,崇本以息末;以正(政)治国,立辟(法)以攻末。”(《老子》第五十七章注)这里的“道”和“本”都是指“无”。这个“无”,是哲学概念“无”的具体运用,在治国问题上,就是要抓住根本,而不纠缠枝节,国家就能大治。相反,只注重政权的威势、刑法的苛烦,只能导致频繁用兵,结果不仅不能治理好国家,而且可能导致失去天下。如何处理“本”“末”,是事关大局的关键问题。

王弼多次提到“崇本息未”、“崇本举末”、“崇本统未”几个说法。“息”与“举”“统”似乎矛盾而令人不解。实际上,“统”“举”,是就“本”与“末”的关系而言的。本,是本原、根本。它可以在社会政治中起主导作用,它统摄各种表象,所以,应当“崇”或“举”。“举本统末,而示物于极者也。”(《论语·阳货》皇侃疏引王弼《论语释疑》)抓住了“本”,即“无”这个纲,对具体问题就能处理恰当。“以其无能受物之故,故能以寡统众也。”(《老子》第十一章注)

“息”是对“本”“末”的具体处理而言。把握住了“本”,对各种具体现象可以采取不同办法。有的要掌握它,所以要“举”,有的则应取消或限制,所以要“息”。了解它们之间相互依存、相互转化的关系,抓住问题的关键、根本,才能治理好国家。他说:“崇本以息末,守母以存子。”(《老子指略》)“守母以存其子,崇本以举其末。”(《老子》第三十八章注)以母子的关系来比喻本与末。所以,他在《老子》第五十二章注道:“母,本也;子,末也。得本以知末,不舍本以逐末也。”不能抓住问题的根本,治末不治本,舍本逐末,“皆舍本以治末”(《老子》第五十七章注)。就只能导致国家的混乱和衰败。

抓住“本”这个治国根本,最终实现“无为而治”。在实施过程中,它并不是僵死的教条。针对复杂多变的具体情况,王弼认为还应有灵活性,要有应变的能力。“是故用无常道,事无轨度,动静屈伸,唯变所适。”(《周易略例·明卦造变通爻》)对各种具体情况采取恰当的方法灵活处理,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权者,道之变。变无常体,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不可豫设,尤至难者也。”(《论语·子罕》皇侃疏引王弼《论语释疑》)权力的运用要适应时代的要求,要合乎“道”,所以应把握和顺应社会发展的规律。“为随而令大通利贞,得于时也;得时则天下随之矣。随之所施,唯在于时也。时异而不随,否之道也,故随时之义大矣哉!”(《周易·随卦》注)不能审时度势,顺应时代潮流,必然自取灭亡。“为随而不大通,逆于时也。相随而不为利正,灾之道也。”可见正确估计形势,正视现实,而采取正确的措施治国,是至关重要的。

处于乱世(或各种制度尚未完善)而急需变革的创始时期,一国的君臣、有为之士还应奋发有为、刚健积极,发挥高度的主观能动性,应天顺民。“夫能辉光日新其德者,唯刚健笃实也”(《周易·大畜》注)。“成大事者,必在刚也”(《周易·小过》注)。修德而成大事,也要刚健有为,创立新制。“革去故而鼎取新,取新而当其人,易故而法制齐明。……鼎者,成变之卦也。革既变矣,则制器立法以成之焉。变而无制,乱可待也。法制应时,然后乃吉。贤愚有别,尊卑有序,然后乃亨。”(《周易·鼎卦》注)新的制度也应顺应时势合理制定,这才能走向无为而治的理想境界。

创始阶段,需要确立制度,包括名分等级。“始制,谓朴散始为官长之时也。始制官长,不可不立名分以定尊卑,故始制有名也。”(《老子》第三十二章注)这样,“上守其尊,下安其卑,自然之质,各定其分。”(《周易·揭卦》注)上古朴散之时如此,变革时期也是这样,一执古之道,可以彻今,虽处于今,可以知古始”(《老子·第四十七章注)。借鉴古制,根据时代需要创建新制,“创制不可责之以旧”(《周易·蛊卦》注)。不能死搬硬套,而要有创新,这是君王有为之时。

制度确立之后,就应该无为而治。顺应社会发展的自然规律。“万物以自然为性,故可因而不可为也,可通而不可执也。物有常性,而造为之,故必败也”(《老子》第二十九章注)。“圣人达自然之性,杨万物之情,故因而不为,顺而不施”(同上)。“明物之性,因之而已,故虽不为,而使之成矣一(《老子》第四十七章注)。只要真正认识和了解人类社会,就不会把个人意志强加给社会,社会就会得到治理和发展。相反,只会失败。所以,“善治政者,无形、无名、无事,无政可举,闷闷然,卒至于大治”(《老子》第五十八章注)。“以无为为居,以不言为教,以恬淡为味,治之极也”(《老子》第六十三章注)。无为与顺应自然是一致的,它可以使天下大治。

治理得法可以使国家局势稳定。安定可以使社会得到更快的发展。所以,“国之所以安,谓之母”(《老子》第五十九章注)。作为国君,首先要能胸怀全局,高瞻远瞩,而不能鼠目寸光,固步自封。“夫执一家之量者,不能全家;执一国之量者,不能成国,穷力举重,不能为用”(《老子》第四章注)。要有远见卓识,而又量力而行,循序渐进。尤需“以清廉导民,令去其污”(《老子》第五十八章注)。不刻意追求好名声,如果“尚名好高,其身必疏”(《老子》第四十四章注)。不要为名利而亡其身。要做到“威而不猛,不恶而严”(《周易·颐卦》注)。

“既公且信,何难何备?不言而教行,何为而不威如?”(《周易·大有卦》注)国君的形象和威信是靠自己的行为树立起来的。如果用人得当,国家自然大治。国君用人,先无要大公无私,“夫无私于物,唯贤是与(举),则去之与(举)来皆无失也”(《周易·比卦》注)。罢免和提拔都以贤能为标准,“不以物累心,高尚其志”(《周易·大有卦》注)。就不会出差错。“故人用其力,事竭其功,智者虑能,明者虑策,弗能违也,刚众才之用尽矣”(《周易·损卦》注)!上下齐心协力,各尽其能,各司其职,国君无为而国大治。

无为而治可以使社会各方面处于自然的和谐和系统的稳定。权力和刑罚的使用要有限度,不能破坏社会的自然和谐。人们的利与欲的思想是实际存在的,必须正视这个事实。只是人们不能过分追求。因为物极必反,走到极端就有害了。“求之多者,攻之者众,为物所病,故大费、厚亡也”(《老子》第四十四章注)。想得多反而会失去更多。“贪货无厌,其身必少”(同上)。要顺其自然引导人民。如果统治者利用权力,使自己的欲望得到满足,穷奢极侈,“离其清静,行其躁欲,弃其谦后,任其威权,则物扰而民僻(邪),威不能复制民。民不能堪其威,则上下大溃矣”(《老子》第七十二章注)。国君自己丧失威信。滥用权力只会使整个社会不自然和谐。“若乃多其法网,烦其刑罚,塞其径路,攻其幽宅,则万物失其自然,百姓丧其手足。鸟乱于上,鱼乱于下”(《老子》第四十九章注)。只会弄得社会动荡不安。应该“因物之性,不假刑以物”(《老子》第三十六章注)。“不以刑制使物,而以观感化物者也……不见圣人使百姓,而百姓自服也。”(《周易·观卦》注)。所以,国君所为,影响一国风气,上行下效,“上之所欲,民从之速也”(《老子》第五十七章注)。倘若“我之所欲为无欲,而民亦无欲而自朴也”(同上)。统治者无为,不多欲兴事,百姓自然纯朴而安乐,社会自然安定。一民之所以僻(邪),治之所以乱,皆由上,不由其下也”(《老子》第七十五章注)。因此,社会的混乱是由统治者们引起的。“夫恃威网以使物者,治之衰也”(《老子》第六十章注)。仅靠威权来治国的,正是虚弱的表现,是一个国家走下坡路的时候。当然,必要的制度和刑罚还是不可少的。但必须赏罚分明,辅之以仁德,才能更好地引导人民和治理好国家。“者,明法断严,不可以慢,故居德以明禁也。施而能严,严而能施,健而能说,美之道也”(《周易·夫卦》注)。德与刑并不是对立的,都是治国中必需的手段,只是要处置恰当。“刚柔正而位当,则邪不可以行矣”(《周易·既济卦》注)。一切邪恶的现象都不会再出现。

汉以来的名教(三纲五常为核心的儒家道德思想)之治,随着社会的变革,经学的衰微,已经暴露出严重的缺陷,曹操的刑名之治也暴露出不少的问题。此时,必须要有新的理论来纠正名教的弊端,才能维护封建等级秩序。王弼认为,自然是名教之本,名教出于自然。本,即是“无”,所以要无为而治。名教对维护国家的等级制度、封建秩序,有着重要的作用。所以,名教是要讲的,但它毕竟是具体表象,是“有”,它出自于自然这个本,所以更要注重自然。“万物以自然为性。”“圣人达自然之性,畅万物之情,故因而不为,顺而不施”(《老子》第二十九章注)。国君如果抓住了这个根本,人们友好相处,六亲和睦,尊卑有序。不强调教这个“有”,也能理顺名分等级秩序。他说:“居于尊位,而明于家道,则下莫不化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六亲和睦,交相爱乐,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周易·家人》注)。这里,透露出一点消息,就是要尊重每一个人,履行在封建制度规定下的基本权利。人,以及他们的行为,都从自然之本产生,忽略这个“本”的事实,是违背自然的。他在儒家传统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想中加上了道家的“无”,把家庭这个社会细胞的内部关系首先理顺,家治则国治。“若六亲自和,国家自治,则孝慈、忠臣不知其所在矣”(《老子》第十八章注)。家和国治,没有件送、暴虐,没有奸邪,国家回归自然之本,也就无所谓孝慈、忠臣,名教也不必过分注重了。

六亲和睦,上下相安。人生来是无善无恶的。它是“无”在人身上的体现。圣人也是人,只是圣人与几人对“无”禀受的深浅不同而产生了差异。圣人与凡人一样,也有“五情”。他认为:“圣人茂于人者神明也,同于人者五情也。神明茂故能体冲和以通无,五情同故不能无哀乐以应物。然而圣人之情,应物而无累于物者也。”(《三国志·魏志·钟会传》裴注引何劭《王弼传》)圣人不是无情的木石,他们也一往情深,有喜怒哀乐怨。这是人生来不学就会的自然之性。只是他们的智慧高于常人,能够深刻地领悟“无”,又不至于沉溺于情欲而不能自拔,不为“情”和“物”所累,·这才是他们与凡人的不同之处。这就把神化了的圣人变成了真正的人,填平了圣人与凡人之间的鸿沟。这就使人们对人类社会、以及人本身的认识,提高到了理性的高度。

用义理来分析各种社会现象,用注经的方法来阐述自己的哲学观点、政治谋略。这是王弼结合新时代的特点,利用儒家经学传统的影响,把自己的思想体系巧妙地贯串在注文之中,他打破了汉以来僵化的思维模式,可说是追求思想解放的先锋。他以儒道兼采、以道为主,创立了魏晋玄学的思想体系,对儒学研究的转变起了功不可灭的积极作用。王弼研究所涉及的内容广泛而深刻,从哲学的“无”与“有”的关系,深入到各种现象与本质的关系,诸如言、意与象的关系、动与静的关系、一与多的关系等,无不细致地加以探讨。还包容了创作、欣赏、伦理、美学等众多的领域。他不仅在魏晋时期的哲学、经学、思想界占统治地位,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而且影响到文学创作、以及佛道两教在内的宗教界。其后文学上的玄言诗、山水诗及田园诗,不能说与王弼的玄学思想和崇尚自然无关。而宋明理学则是在王弼重义理、善思辩的基础上发展的结果。少年奇才为时人和后人所重,是与他所做出的贡献分不开的。

曹植

曹植(192年~232年),字子建,曹丕之弟。他是建安时期最负盛名的作家,《诗品》称为“建安之杰”。现在流传下来的小说诗歌文学作品也最多,诗有八十多首,辞赋、散文完整的与残缺不全的共四十余篇。从这些小说诗歌文学作品来看,其成就的确在建安时期一般作家之上。

曹植的一生以曹丕称帝为界,明显地分为前后两期。前期他以才华深得曹操的赏识与宠爱,几乎被立为太子,志满意得;后期曹丕父子做了皇帝,由于前期有争为太子一段经历,对他深怀猜忌,横加压抑与迫害,他虽然仍不失王侯的地位,却“抑郁不得志”,终于在愤懑与苦闷中死去。这种生活遭遇,对他的创作有著深刻的影响。

曹植前期也是在相对安定的环境中过著贵公子生活,但颇有功名事业心。他一生所热烈追求的是“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与杨德祖书》)。当曹操奠定了天下三分的局面时,他的政治雄心便是西灭“违命之蜀”,东灭“不臣之吴”,“混同宇内,以致太和”(《求自试表》)。他的诗歌的主要内容之一,便是表现这种雄心壮志。《薤露篇》说:“愿得展功勤,输力于明君。怀此王佐才,慷慨独不群”。在《假但篇》里,诗人自比为鸿鹄,把“势利惟是谋”的小人比为“不知江海流”的假但和“安识鸿鹄游”的燕雀。这些都表现了他追求理想和颖脱不群的性格。但由于诗人前后期生活境遇的不同,表现这方面内容的小说诗歌文学作品,其情调、风貌也有显著的差异。前期以《白马篇》为代表,它塑造了一个武艺高强、渴望卫国立功甚至不惜壮烈牺牲的爱国壮士的形象,充满豪壮的乐观的精神:“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后期以《杂诗》为代表,更多地表现了壮志不得施展的愤激不平之情。

如《杂诗》其五:“仆夫早严驾,吾行将远游。远游欲何之?吴国为我仇。将骋万里途,东路安足由?江介多悲风,淮泗驰急流。愿欲一轻济,惜哉无方舟!闲居非吾志,甘心赴国忧。”

曹植后期备受迫害和压抑。《世说新语》载一个故事说,曹丕曾命他七步中为诗,不成则将行笞法。他作诗道:“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个传说很能表现他当时的处境。他的后期诗歌也主要是表现这种处境和心情。

作于黄初四年的《赠白马王彪》是诗人后期的一篇重要小说诗歌文学作品。当时诗人和白马王曹彪、任城王曹彰都去京师朝会,任城王到京后不明不白地死去,诗人与白马王回返封地时,又为有司所阻,不能同行,于是诗人“愤而成篇”,写下了这首赠诗。全诗共分七章,表现了丰富的复杂的感情。诗中如“鸱号鸣衡轭,豺狼当路衢,苍蝇间白黑,谗巧令亲疏”,痛斥了迫使他们分行的有司;“奈何念同生,一往形不归。孤魂翔故域,灵柩寄京师”,表现了对任城王暴亡的深沉悼念;“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也吐露了诗人在岌岌可危的处境中惴惴不安的心境。这首诗虽然只是抒发诗人的主观感情,客观上却深刻地暴露了统治阶级内部萁豆相煎的残酷,是有深刻的思想意义的。这首诗的抒情艺术水平也很高。诗人把复杂的感情,通过章章蝉联的轳辘体的形式,一步步抒发出来,极有层次。另外,诗人的感情虽然十分悲愤激切,却不是一味的直接倾诉,往往通过叙事、写景,或通过哀悼、劝勉等方式宕开去写,这就把感情表现得沉着从容,丰富深厚。

此外,他的《吁嗟篇》以转蓬为喻形象地描写了他“十一年中而三徒都”的生活处境和痛苦心情。《野田黄雀行》则表现了他对迫害的愤怒和反抗:“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利剑不在掌,结交何须多。不见篱间雀,见鹞自投罗。罗家得雀喜,少年见雀悲;拔剑捎罗网,黄雀得飞飞;飞飞摩苍天,来下谢少年。”

诗人以罗家喻迫害者,以雀喻受害者,塑造了一个解救受难者的侠义少年的形象,寄寓了作者的理想和反抗情绪。曹丕即位就积极翦除曹植的羽翼,杀死了他的好友丁仪、丁异等,可见这样的诗是有现实背景的。

曹植前期的诗歌主要是表现他的壮志,很少反映社会现实,只有《送应氏》第一首因送友人而连带写到友人所居的洛阳的残破。后期由于自己生活的不幸,逐渐能体会到一些下层人民的痛苦,才写出了个别反映人民疾苦的诗篇。如《泰山梁甫行》给我们描绘了一幅当时边海人民贫困生活的画面:“八方各异气,千里殊风雨。剧哉边海民,寄身于草野。妻子象禽兽,行止依林阻。柴门何萧条,狐兔翔我宇。”

《杂诗》第二首则表现了对从戎的“客子”的同情。

曹植还写了不少情诗,如《七哀》、《美女篇》等。这些诗与表现壮志的诗风格明显不同,感情哀婉缠绵,与汉末古诗中的抒情诗极相近。《七哀》一首情调尤肖《古诗十九首》。这些诗中有一些可能寄托了诗人君臣不偶和怀才不遇的感情。

《诗品》说曹植的诗“骨气奇高,词采华茂”,很能概括曹植诗歌的艺术风格。曹植一生热中功名,追求理想,遭遇挫折后,壮志不衰,转多愤激之情,所以诗歌内容充满追求与反抗,富有气势和力量,这就形成了“骨气奇高”的一面。

在建安诗人中,曹植要算是最讲究艺术表现的。他的诗歌虽然也脱胎于汉乐府,但同时吸收了汉末文人古诗的成就,并努力在艺术上加以创造和发展。建安诗歌从乐府出来逐渐文人化,到了曹植手里就具有明显的文人诗的面目了。如《美女篇》模仿汉乐府《陌上桑》,但描写的细致和词藻的华丽,与《陌上桑》迥异其趣,正表现了这种倾向。曹植的这种努力造成了他的“词采华茂”的一面。他的诗善用比喻,不只多而贴切,并且常常以全篇为比,如以少年救雀喻解救受难者,以转蓬飘荡喻流徒生活,以女无所归喻怀才不遇等。他的诗又注意对偶、炼字和声色。如:“明月澄清景,列宿正参差。秋兰波长阪,朱华冒绿池。潜鱼跃清波,好鸟鸣高枝”,一连三联对偶,后两联尤为工整。“被”字,“冒”字见出作者选词用字的匠心。他有些诗句已暗合律诗的平仄,富于音乐性。此外曹植的诗还工于起调,善为警句,如“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它们或在篇首,或在篇中,都使全诗增色。曹植这方面的成就提高了诗歌的艺术性,但也开了雕琢词藻的风气。

曹植的辞赋也都是抒情小赋。《洛神赋》是他赋中的名作。这篇赋接受了《神女赋》的影响。它熔铸神话题材,通过梦幻境界,描写一个人神恋爱的悲剧。赋中先用大量篇幅描写洛神宓妃的容貌、姿态和装束,然后写到诗人的爱慕之情和洛神的感动:“于是洛灵感焉,徒倚旁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通过这些动作的描绘把洛神多情的性格也刻划得十分突出。最后写到由于“人神之道殊”,洛神含恨赠当而去,和诗人失意追恋的心情,有浓厚的悲剧气氛。这篇赋想象丰富,描写细腻,词采流丽,抒情意味和神话色采很浓,艺术的魅力很大。

在曹植的文章中,《与吴季重书》和《与杨德祖书》是两篇有名的散文书札。后一篇直抒怀抱,讥弹时人,文笔锋利简洁,也很能表现他自视甚高的性格。另外,他的《求自试表》、《求通亲亲表》是两篇骈俪成分极重的文章。但它们都有一定的内容,而在形式上,对偶排比句也往往是三、四、五、六言相间,并且不排斥散句,所以错落有致,工整而不萎弱,与后来许多形式主义的骈文有很大不同。特别是前一篇,诗人的急切用世之心,洋溢在字里行间。

建安文学在我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一个时期的文学能形成一种传统而被接受下来是不多的。钟嵘在反对晋以后的形式主义诗风时,曾慨叹“建安风力尽矣”!初唐诗人陈子昂在进行诗歌革新时,也高举“汉魏风骨”的旗帜,这说明“建安风骨”的传统对后世文学的影响是相当深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