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印度,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金碧辉煌,充满着勃勃生机。一切似乎都是朝气蓬勃的,绿树红花、小动物,还有忙碌的人们。但是,没有人知道,在这满是生机的景象背后,一场灾难正在悄悄降临。
英国驻印度的官员雷诺克斯先生的府邸,是位于城郊的一座豪华住宅,平日这里常常是高朋满座,因此今天他家里人来人往并不稀奇,可为什么在场的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那么严肃呢?更奇怪的是,大宅里虽然有不少人,但却无嘈杂之声,犹如死一般的沉寂……突然,楼上传来一阵尖叫:“奶妈,奶妈!”打破了这一沉寂。
原来是豪宅的小主人玛丽起床了。
这个小女孩自小娇生惯养,在家中称王称霸,稍有不顺心便不是哭就是闹的。爸爸拿她没办法,妈妈也不喜欢她,仆人们更是讨厌她。
这不,因为今天起床奶妈不在身边,她便大叫起来。
“奶妈!”
这刺耳的尖叫声直穿耳膜。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位年轻的印度女仆慌慌张张地跑上来。
“小姐,怎么啦?”
“我要奶妈,快把我的奶妈找来!”
玛丽气急败坏地喊着。
“奶妈……”女仆心里一阵难过,“奶妈她……她已经快……”
为什么这么拖拖拉拉,结结巴巴嘛,玛丽烦死了,没奶妈来就是不行,她想。
于是,这个脾气暴躁的女孩抓起身边的枕头就朝女仆扔去。
“哎哟……”正巧打着头了。
女仆也不高兴了,可玛丽还在闹,“我讨厌你,我不要看到你!我要奶妈!我要奶妈!奶妈不来,我就不起床!”
“随便你好了!反正奶妈永远也不会来了,你就永远也别起床吧,如果起床,你就是猪!”
一说完,年轻的女仆朝玛丽扮了个鬼脸,便逃也似的下楼了。
玛丽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她有点儿给骂蔫了!从小到现在,谁不是捧星捧月似的捧着她呀。今天,这小小的女仆竟敢骂她是猪!真是太过分了,要知道,被骂作猪是印度最大的侮辱。
“哼,我才不怕你呢?你不让我起床,我偏要起床!”玛丽眼珠一转,“蹭”地从床上跳起来。
“穿衣服,穿衣服……”玛丽一边穿一边念叨着,因为这可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穿衣服啊!
可是,管不了这些了。今天早晨可真有点古怪,我得起来看看,玛丽想。
穿好衣服,玛丽冲出了房间。当然,此时女仆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她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往下看,哇,怎么仆人们个个神情匆忙,在大厅里穿梭不停呢?
怎么,难道妈妈在准备宴会?一想到这里,玛丽不禁高兴起来。
“咦,可是不对呀,如果是开宴会,大家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他们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呢?还有,怎么这个仆人从我身边走过时,竟一点礼貌也没有,看也没看我一眼,好像我不存在似的。”玛丽边下楼边想。
“怎么回事呀?”
因为没人理会,她只好一个人来到花园。花园里的花开得可热闹了,特别是鲜红的木槿花,可与之不相称的是花园里静悄悄的,没见个人影。
玛丽无聊极了,她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奶妈到哪儿去了——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无奈,她只好自己拿着小铲子挖泥土,打发时间。
慢慢地,她兴致高了起来,把刚才的事抛在脑后,可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妈妈的声音。
说起玛丽的妈妈,她可是个大美人。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真的,很迷人。可是,玛丽觉得妈妈那漂亮的眼睛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
平时,妈妈总像个高傲的公主,不喜欢玛丽靠近。每次都让奶妈带着玛丽离她远远的,免得干扰她的视线。“哦,妈妈。”玛丽今天仍不敢靠近她,只好躲在树叶后面,她偷偷地注视着穿着绣荷叶边裙子的妈妈,心中暗想我也要快快长大,像妈妈那么美。不过,妈妈今天的脸色好像有点苍白。
“怎么传染得这么快?哦,那我们该怎么办呀?”妈妈的声音颤抖着,好像要哭了。
“唉,现在也来不及了。你们本该听我的劝告嘛,如果早到山上避一避,就不会到现在这个样子,可你们偏偏不听……”
“咦,怎么还有个男人的声音。”
玛丽探出头,看见妈妈身边站着位穿着制服的军官叔叔,他好像是爸爸的部下。
“什么传染,什么来不及呀?”玛丽歪着头,不理解。
“什么事?”她听到妈妈的声音。
这时,她看到一个男仆满脸恐惧地奔来:“太太,不好了,奶妈她,不行了!”
“奶妈死了!”玛丽的嘴成了“O”形,她不敢相信,“奶妈昨天还和我一块儿玩的嘛,怎么会……”
玛丽定定地看着妈妈在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那个年轻军官说话了:“霍乱传染的速度很快,一个屋子里只要有一人受到感染,其他人也很快会被传染。而且,它一旦发作,就难活过明天了。”
“别说了,别说了……”妈妈痛苦的喊叫声刺入玛丽的耳膜。
啊!太可怕了。
等妈妈走后,玛丽不知所措,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
玛丽可能还不知道霍乱这种病的危害性,它一旦在第一地区流行起来,就会以苍蝇繁殖般的快速置人于死地,所以玛丽他们正面临着一场巨大的灾难。
玛丽不知道,就在她回房后几个小时里,又死了几个仆人。现在整个地区都已经被感染了,许多人无路可走,只有留下来坐以待毙了。
玛丽一个人在房间里,有点害怕,特别是奶妈死了这一消息,一直在她脑子里转呀转。奶妈死了,就没有人照顾自己了。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特别可怜,就“哇”的一声哭起来。
哭啊哭啊,也不知哭了有多久,玛丽觉得饿了。
门外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她只好自己起来,到厨房找了点吃的胡乱充饥。可是有吃的,还不够呀,还要喝点什么,要不也太渴了,于是,她又找出一瓶酒来,倒了满满一大杯。咕咚咕咚,一会儿便喝光了。
啊,总算酒足饭饱了,也该美美地睡一觉了。
玛丽回到房里,倒在床上,一会儿便呼呼大睡了。这都是那酒精的效果。
不知不觉,天黑了,又亮了。玛丽全然不知,这个世界也似乎把她给忘了。
当玛丽第二天下午从睡梦中醒来时,她不知道,在她睡觉的这短短时间中,她的世界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忽然,门外的嘈杂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真令人难以置信,短短两天里,竟然死了这么多人!”楼下大厅里传来阵阵低沉的声音。
玛丽听了,悄悄地下楼。
“好像雷诺克斯先生还有一个独生女儿。唉,也许也是凶多吉少啊?”
玛丽看到一个军官正边说边抬头四望,突然,他的目光碰到了玛丽的目光。
“看啊,是那个小女孩!”
人们看到玛丽安然无恙地站在楼梯口,都惊讶极了。
玛丽看着他们也觉得奇怪,咦,家里怎么来了这么多陌生人?仆人们呢?还有爸爸妈妈去哪了?
她望着大人们惊愕的眼睛,怯生生地问:“我是玛丽·雷诺克斯,我的爸爸妈妈在哪儿,你们知道吗?”
听到这个问题,大人们显得不知所措,他们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小女孩。于是,他们只好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位站在前面的军官“嗯嗯啊啊”地把情况简要地告诉玛丽。
原来,玛丽全家人,包括她的爸、妈,还有仆人们,都在这场霍乱中染病死去了。只有玛丽一人幸免于难。
这对小玛丽来说是多么可怕而又残忍的事实。一觉醒来,她成了孤儿!
大人们本以为玛丽会大哭大叫,可她没有。她呆呆地望着一群陌生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做。甚至连哭也忘了。她真的还太小,还不知道为自己的将来担忧。
可怕的霍乱带走了玛丽最亲的人,她还有依靠吗?
好在有玛丽父亲旧部属的帮助,他们查到了玛丽的另一个至亲——舅舅,住在英国的约克郡。
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从来没见过的舅舅克莱蒙先生住在一起,着实让坐在车上的小玛丽烦恼了一阵。
“唉!”玛丽坐在火车上想,“如果烦恼能像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那样一眨眼就消失了,那该有多好啊!”
烦恼没有随列车而去,列车却将玛丽从印度带到了英国,接着从伦敦到约克郡。陌生的面孔,讨厌的命令伴着她一路。
更让玛丽不喜欢的是,坐在她对面的克莱蒙庄园的管家梅多里克太太。
因为这位太太一见到玛丽就说她长得不讨人喜欢,还说像玛丽妈妈这样的大美人怎么生出这副模样的孩子。这话被坐在对面的玛丽听到了,可这位太太还不知道。
“玛丽小姐,”这位讨厌的太太发话了,“我想,在还没到家之前,我有必要告诉你一些克莱蒙庄园的事,好让你有心理准备。”她停了一下,说:“我们现在将要去一个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玛丽马上把头转了过来,好奇心赶走了对她的厌恶。
梅多里克太太继续说:“克莱蒙庄园是个很大的地方,可惜有些阴森森的。它总共有将近一百个房间,平时大部分都锁着,没人能进得去。因为克莱蒙先生不允许别人乱动他的东西。这个有六百多年历史的古宅外有一大片花园,过去那里处处是美丽的花朵、蝴蝶、小鸟,可热闹了!可……现在那里已经杂草丛生,景象荒凉。好久没人整理了……”
“至于你的舅舅——克莱蒙先生,你知道他吗?”梅多里克太太突然问。
玛丽咬着嘴唇,很快地摇了摇头。从小到现在,她总跟在奶妈身边,几乎没机会跟爸爸妈妈在一起。
“咳、咳”梅太太轻轻地咳了两声,忽然压低了嗓门说,“你舅舅是个驼子?”说完这话,她还四处看了看,似乎怕被人听见。
“我的舅舅是个驼子!”玛丽吃了一惊,同时,她很快地联想到了妈妈。妈妈是那样的美丽,而舅舅却……怎么会有差异这样大的姐弟呢?
梅多里克太太因为见到玛丽惊讶的表情,显得更加兴致勃勃:“你舅舅因为是驼背,所以个性孤僻极了,即使拥有很多的财产也不能使他快乐。直到你那美丽的舅妈的出现……”
“噢,我还有舅妈?”玛丽更加好奇了。
“夫人长得非常漂亮。以前我们都以为她是为了钱,才嫁给先生的。但实际上,他们很相爱。那段时间真是你舅舅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了。可惜……”
玛丽正听得入神,突然发现梅多里克太太停了下来,还重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啦?后来呢?”玛丽急着追问。
梅多里克太太的神色有些变了:“夫人死了!不知道生的是什么病,先生没日没夜地照顾她,还给她请了最好的医生,但还是没能够挽回她的生命。”
“舅妈死了?”玛丽原本兴奋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最低谷,心一下子凉了。
“像夫人这样的人真是世间少有,她温柔、善良、美丽,却红颜命薄啊!夫人死后,先生又变回原来的样子,甚至还更加厉害,变得有些古怪。他老把自己锁在屋里,一天难得说两句话。”
一座阴森的古宅,一个荒废的花园,一位孤僻的男主人……这听起来像个故事一样神秘、离奇。但,那是她即将要去的地方,要面对的人啊。玛丽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最后,梅多里克太太冷冰冰地警告玛丽说:
“你到了庄园,不可以到处乱跑。那里能去,那里不能去,到那儿我会告诉你的,另外,你不必奢望能见到你舅舅,因为他懒得跟任何人讲话,更何况是对个孩子。”
梅多里克太太的话让玛丽很反感,先前建立起来的对古宅与舅舅的一点好感,一下子又跑得无影无踪。她不高兴地调过头去,嘟噜着嘴,不说话了。
梅多里克太太也独自转过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合上眼,打起盹来,不再理会玛丽。
玛丽此时正望着窗外,有些出神了,以至于什么时候天空中飘起了小雨她都不知道。雨水打湿了玻璃窗,使得车内出现阴暗湿冷的感觉,这让原本就蜷缩在车椅上的玛丽深深地怀念起印度的太阳来。她默默地合上眼,希望能在梦中重回那片充满着灿烂阳光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