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丰臣秀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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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11)

“口渴了,去要点白开水来喝喝。”秀吉说着说着,就来到了阵门,忠兴及其家臣都感到非常惊讶,还以为秀吉是突然前来巡查的。“不是不是,是爬父室山回来了,突然想起来了,就来看看。”秀吉看着面前的忠兴,喝着水说道。“你的部队立刻撤退,回故乡去。还有,坐丹后宫津一元的兵船去威胁越前敌人的沿海区域。”忠兴立刻回复“谢谢殿下,遵命”。秀吉离开之后,他就马上撤军,回到宫津去了。

一个月后,在此展开贱岳决战的时候,这支细川军的一部分率领着水军,从水上袭击了越前的领海。登山想水军。这种不靠联想的构思也只有秀吉才有。总而言之,那天突然命令忠兴撤退,用一碗白开水润喉后,秀吉离开几案,嘱咐忠兴要向藤孝问好。来到阵外告辞之后,秀吉又转头叫起忠兴:“与一郎,与一郎。”

忠兴想:“难道还有其他命令?”他跑了过来。“与一郎,可否给我一匹马?”忠兴还以为秀吉想要一匹好马,一脸迷惑。“我不能把我的爱马给你,其他马的话……”秀吉一脸顽皮,他看了看马槽,走了过去。“我要这匹。”说着便骑了上去。

那是一匹只放了马鞍,给负重队用来驼行李的,结实却不好看的马。“大将没有看马的眼光啊。”年轻的忠兴突然轻视起秀吉来,想起不知何时在佐和山城内父亲藤孝诚恳的建议来。“虽说如此,或许是自己没有看人的眼光。”他马上训戒起自己来,目送骑着马的秀吉离开。秀吉从马背上叫起随从中的加藤虎之助:“虎之助。”

“什么事?”虎之助来到马鞍边抬头看去,秀吉正在整理马鞍。“这匹马有点儿小毛病啊,一直往左边跑,这是为什么呢?”

“啊,确实如此。”“是脚不好,还是鞍装偏了?”“都不是,是一只眼睛模糊了。”“什么?一只眼睛?”

秀吉也大笑起来。“与一郎这个家伙,爱马像爱士兵一样,我就是这样想才在归队的时候特地选了一匹驮马的,根本没想到这马的一只眼睛会有问题。这样一来我还选了一个麻烦了呀。”

“您可真细心。”虎之助说起了好听的。“要把废马也带走吗?”

“嗯,带走。”走了一里多之后,从新堂到了高时川附近。这附近的村落全被敌人烧光了。秀吉睁大眼睛看着一切,不时地流露出伤心的神情。靠近今市城的时候满目都是灰烬,别无他物。一问,原来是两天前夜里被敌人给烧了。之后,由于再也没下过雨,所以土里还冒着烟。

东浅井郡的今市在记忆里很早以前是属于长浜的。很多百姓都没能逃到山里去,很多烧过的痕迹还是被烧时候的样子,可以看出他们还保持着奔走寻找东西的姿势。不管看到什么,秀吉心中都感到一阵阵悲伤。这都是多年来受自己照顾的老部下的百姓。他感觉所有的人都是自己当年在领地里散步时在马前看见的男女老少。

“可怜的人们啊,遇到这种不幸的事!虽说是乱世常事,但我站在百姓之上,却没有能力让百姓依靠。而且让他们不时地遭遇越前军的袭击,之前我早就知道情况怎样,还树敌!今天这样的惨状都是我的糊涂造成的。原谅我吧,原谅我!”

不论是对死者、灰烬、还是活着的人,秀吉都感到十分歉疚,他拉着马向前走,突然秀吉看见了什么,停下了马叫道:“虎之助,等等!”

“在那边烧焦的地方聚集了很多无家可归的人,他们伏在地上,是怎么了?是饿了还是在哭?”

木村隼人、浅野日向等家童听了秀吉的话才发现焦土中还有一群不一样的人,大家都用怀疑的眼睛看着。“啊,我知道了。”石田佐吉说道。他突然拍了下腿,向马上的主人说道,“那个应该是今市观音留下来的,是观音堂烧后留下来的。”

“是观音堂?”“是的。伽蓝和树木都被烧得太严重了,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是啊。”秀吉惊叹了一下,一脸被真实情况打击到的表情。百姓们面向着已经被烧得丝毫不剩的观音堂,心中还像在看着实际存在的观世音一般,乞求着再生。

荒凉的焦土上原本什么都没有,但是在百姓跪拜的前方确实出现了大慈大悲的菩萨,秀吉也看见了。

他立刻下马朝向人群的方向合掌,然后又回到马上走了过去。百姓们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本阵焦土中的那一场景还一直在秀吉脑中挥之不去。那次半天的战区视察使秀吉的作战构想基本上定了下来。那天晚上他把各阵地的将领都集中了起来,告诉他们作战方针。即:对待敌人的持久战,我们也应该进一步构筑堡垒,采取持久战的策略。

堡垒的构筑正式开始。土木可以点燃民意。秀吉为了使隐藏在民众中的同仇敌忾的心都集中在战争上,开始大规模地投入到土木工事里。大决战迫在眉睫,在敌人面前大兴土木可以说既鲁莽又大胆。如果在此间隙被敌人攻破,必定会被世人嘲笑失败的原因是在敌军前兴土木之工,迂腐愚蠢之极。

但是秀吉偏偏取了这个迂。他首先把百姓们集中起来。之前信长手下的军队经常显示出破竹之势,有话云:“信长大军所到之处草木皆枯。”但秀吉的军队不同,他所到之处、安营扎寨之处必定有民众亲近过来。待民亲近,秀吉把这当作战胜敌人之前的一件大事。虽说军纪本该如秋霜般凛冽,但在血风萧萧的日子里,他的将座还飘荡着一股春风。不知是谁曾经说过:“春风便是藤吉郎之处。”确实是这样的。

建设堡垒的几个地方是从北国街道中之乡的北山道东野山、堂木山到神明山的第一线地区,以及岩崎山、大岩山、贱岳、田上山、木之本等第二线地区所覆盖的广阔地区。当然需要几十万的工人。

秀吉从长浜征集人,他特地在战灾地竖立了高高的牌子。

一、不管男女老少,是驼背还是跛脚都没有关系,不能运土者就编绳。

二、现在,可以发米和盐。以后,可以免一年的年贡。无家可归的人们齐心协力。从今夏开始要成立市场,盂兰盆节的时候要跳舞。

三、事态紧急。各位相互督促,禁止半夜偷盗人家,如果这样的话判以重罪。

山里全都是人,砍树的、开路的,这儿有一垒、那儿有一垒,很快一个重要的要塞圈就要出现了。

但是,施工并没有那么容易。虽说是一垒,但还需要望楼等建筑。也要挖战壕、筑堤。山脚建设了堡垒,山腰开设了迷宫,一栏、两栏、还有三个木门。在敌人能攻上来的路上,堆满了巨石巨木。战略性设施随处可见,有很多。

特别是第一线地区,从东野山到堂木山之间,栅栏战壕蜿蜒相连,仅仅是土壕就有很多。大型的土木工程只用了20天就完成了。工人中有老人,有妇女,还有孩子。甚至可以看见抱着一篓土摇摇晃晃走着的老婆婆,还有哺乳期的妇女带着孩子在开水房煮水。本来秀吉自身的力量是不够的,但这些人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他们忘记了战争的悲愁,将自己希望的未来寄托在了这些土木工程上了。

秀吉在各大堡垒转了一圈,点头说道:“好的。”秀吉明白,并不是仅仅依靠堡垒的施工建造就可以变得更加强势的,但百姓们的心因这个“心之堡垒”而稳固了下来。形成了军民一致的“心之堡垒”,再加上堡垒工事全部完工的话,秀吉就可以确定其麾下各部的部署了。第一线地区:东野山的堡垒是堀秀政的五千人、街道的北方是小川佐平次的一千人。堂木山是山路将监国政、木下半右卫门的各五百人。镇守神明山的是大金藤八郎、木村隼人佑重兹等人,也是各五百人。这边是柴田胜丰的领地,因为胜丰还在病中,他的家臣大金藤八郎和山路将监就来指挥。“胜丰没过多久就在京都病逝。”

第二线地区:这里把秀吉直属的高山右近长房分在岩崎山。中川清秀分在大岩山,桑山重晴在贱岳,各一千人的同等兵力显示了他中坚力量的坚固阵势。

还有,田上山搁置着羽柴秀长的一万五千人。这些堡垒看上去就像是卫星一样。

除此之外客将丹羽长秀充当湖北的警卫,在梅津附近部署了七千余兵力。其子丹羽长重也率领三千人牵制敦贺方向的敌军兵力。这并不是秀吉大军的全部,不过在上面的部署大体上完成之后,秀吉在心中又有了一个新的构想。

那就是不向任何人透露,连续几天侦察敌人的动向。一开始,柴田在秀吉方面构建各个堡垒的时候发起过夜间偷袭等,进行了严重的骚扰。但是对于早已有准备的人来说并没有取得什么奇功,之后还是稳如泰山,让人感到有点儿可怕。

为什么不会轻易动弹呢?秀吉心中明白。他心中想道:“这真是不轻易配合的老练的强敌啊。”

与此同时胜家心中也是这么想着,当然除了持重,还有其他的原因。胜家在这儿的战争准备已经十分充分了,其他方面还有可以利用的伙伴作为机动力,但尚且没有到全面动员的时机。所谓可以利用的力量,当然是岐阜的神户信孝。还有泷川一益可以从桑名发动积极的进攻。在这里胜家考虑的事情第一次在战略上被实际化了。“如果不是这样,这场战争是无法轻易取胜的。”

这就是胜家从一开始精打细算得来的概率,这个概率是从国力比较得来的。

当时秀吉一方在山崎之战后声望突然激增,他控制的有播州、但马、摄津、丹后、大和,此外还跨越其他几个州,高达二百六十万石,兵力有六万七千。此外还加上散落于织田信雄的尾张,伊势、伊贺以及备前的宇喜多,兵力可以达到十万以上。

柴田方面以越前北之庄为主力,能登的前田、加贺尾山的佐久间盛政、越前大野的金森长近、加贺松任的德山则秀、越中富山的佐佐成政等,全部加在一起有一百七十余万石,可动员的兵力只有四万四千到四万五千。

除此之外再加上信孝、一益的国力,终于有可以与他人抗衡的六万二千的兵力了。

谋略

一个步伐如壮士一般、云游僧人模样的人正在登集福寺的上坡路。这一带是将西浅井郡的沓挂、集福寺、柳之濑等所在山群连接在一起的山间小道,并且还处于形成柴田军的主阵地的从行市山到中尾山的警备区域内。果然有一群耳朵尖的哨兵突然扒开树丛跳了出来,拿着长矛问道:“哪里去?”

“是我。”那僧人说着将头上戴的法师头巾掀掉。哨兵们急忙道歉,向着身后的栅栏挥了下手。木门那里聚集了一列士兵,僧人在对着这里的门卫头说着什么话。好像是在交涉借马的事情,虽然很麻烦但对方显然是难以拒绝的身担重任的人,门卫头亲自把马牵过来交给僧人,僧人骑上马快马加鞭地赶往行市山的营地。行市山的营地是佐久间玄蕃允盛政兄弟的阵营,僧人模样的男人是盛政之弟安政的属下,名叫水野新六,似乎是带着秘密任务外出了。大约半刻以后,“我回来了。”他说着便进入主人久右卫门安政的营帐中,端坐下来。

“怎么说的?吉左右他。”安政似乎等得很焦急。

“首先是谈妥了。”新六回答道。

“顺利地见到了吗?”“不,没有,敌人看管得十分森严,单是接近山路殿下就已经十分不易了。”

“想来也是。所以便特意派遣那个人。那么,将监的意思呢?”“我带来了这个。”新六看了眼竹箔斗笠的里面,“啪”一下拔掉斗笠的线头,在下面贴着的一封信便落在了他的膝盖上。新六展开信,将其交到主人手里。安政仔细看了下信封说道:“嗯,确实是将监的笔迹。不过这是写给哥哥的,新六,你快跟着我来,我们这就去见哥哥,并且要迅速赶往中尾山的本营,看一下大家开心的表情。”

“请等一下。”新六急忙退到别的小屋里,重新穿上了僧人的行头。“走吧。”

主仆两人出了栅栏,登上了行市山的山顶。兵马、栅门、营舍的布置是越向上越森严,不久看到一座像假城的主城堡和无数的阵幕在山上展开,中央有一处簇立着军旗上的长穗、旌旗的地方,不用问便是佐久间玄蕃允的住处。“我是久右卫门安政,快向哥哥禀报。”安政对营地的门卫说过之后,旗本的近藤无一跑了出来。

“呀,这不是舍弟殿下吗?殿下不在住处。”“他去中尾山了吗?”

“没有,在那里。”安政顺着无一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哥哥玄蕃允正在离主城堡一定距离的山上,和四五个武者、侍童坐在草坪上。走近一看,玄蕃允让一个侍童拿着镜子,一个侍童拿着剃发盆,自己正在蓝天下一心一意地剃下巴上的胡须。这一天是四月十二日,阳历是六月二日。已经入夏了,江南的驿道、平野的城市已经感觉到热了,但是这里的山岳,春意正浓。树丛中、浅绿色的山谷之中火红色的山杜鹃、山樱正在盛放。“哥哥,你在这儿呢。”“啊,是弟弟啊。”玄蕃允扫了一眼他。然后接着将还未剃完的下巴伸到侍童拿着的镜子前,悠悠地剃完,放下剃须刀,用剃发盆里的水洗好剃须后的痕迹后,才面向这边。

“有什么事啊,安政?”“请先让侍童们退下吧。”“去小屋里也行啊。”“不不,这里视野通透,是密谈的最佳场所。”

“这样啊,那么……”他向后命令道,“大家都退下吧。”侍童们捧着镜子、剃发盆下去了。贴身侍卫也退下了。山上的草坪上只剩相对而坐的佐久间兄弟。不,还有一个人——和安政一起来的水野新六。新六由于自己的身份只在远处叩拜着。

玄蕃允也注意到了他,说道:“新六回来啦。”“我顺利地回来了,事情办得似乎也算圆满。”“辛苦啦辛苦啦,山路将监的回答是?”“这是将监委托新六带来的信,你先看一下吧。”“噢,是这个啊。”

玄蕃允手拿到信便立刻拆开了,难以掩藏的喜悦之情映在眼里,飘荡在嘴唇上。到底是怎样秘密的成功使得他如此开心?他好像没法静下来似的一直晃着胳膊。

“新六,再过来一点儿,在那儿太远了。”“是。”

“将监在信中写道,希望告诉使者的内容更加详细一点儿。见面的时候希望将监的传言能都全部叙述出来。”

“山路殿下的口述只这样说的,他自己和大金藤八郎两人本来是长浜的臣子。在长浜弄成这样子之前就和胜丰大人的意见不一致,秀吉和他麾下的将领们也都知道,所以就把堂木山和神明山两个堡垒交给了他们,自从开始守卫之后从没有过闪失,另外还担负着监视秀吉心腹木村隼人的责任,很少采取过行动。”

“……但是书面上写的是明天早上和大金藤八郎一起离开堂木山堡垒投入到这个阵营来。”

“因为这是秘密中的秘密,所以信中没有提到。他们会使用诡计把木村隼人杀了,尽快把军中的旗帜换掉,让他的同伴们一起投奔柴田一方。”

“明天早晨的话就没有多久了。这边要做出在途中迎接的阵势。”看了安政一眼后,玄蓄允又转向新六的方向说道。

“听说秀吉现在正在阵营当中,也有人说他在长浜,你那边看来怎么样?你觉得他该在哪儿呢?”

“这个嘛,只有这个我最没底了。”水野新六率真地回答。“不知道啊。”玄蕃允感叹道。作为柴田一方,秀吉是在前线还是在长浜的疑问仍是一个重大的谜团。怎么寻找都没找到,或者说都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特别是这些天来,羽柴军已经看出了微妙的战争迹象,伙伴们的作战也在一步一步地成熟,但是重要的是“秀吉到底在什么地方”,这个问题一天不弄明白就无法积极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