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丰臣秀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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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10)

秀吉留下一个小军队在后方,六日和大军来到了国府,数日后降服国府。之后又在铃鹿口会集,并顺手攻破了关之城,最后主力开始往峰城集聚。峰城是一个比龟山城小的城池,那里的兵力总共也才一千两百人左右,军力较弱。但是这里山势险峻,背靠山腹,前有溪谷,寄手的作战行动被限制在了很狭隘的一块险恶之地。而守城将领则是比其叔父更厉害的猛将泷川诠益,他的叔父是泷川一益。寄手的主力将军是仙石权兵卫、木村常陆、协坂中务、服部采女等新近先锐部队旗本们。但无论是用突袭、猛攻、夜袭战术和城中士兵日夜交战,峰城依旧岿然不动。仿佛都看见守将泷川诠益在一边偷笑着说“那群家伙”一边看向城外的身影。

这边寄手的阵地上,大家形成一种默契似的抱着“一举搞定”的心情,对准目标物,点上火线开始狂轰烂炸。但毕竟是那时的大炮,炮弹根本到不了那么远。十几天下来,寄手这边牺牲了大批人。这座城池,似乎并不是能短期攻占下来的。幕僚们的战术也没有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新的战术也迟迟没有下达。就在这时,从江北送来了急报。长浜、佐和山、安土等也先后来了急报。

形势不容乐观。风起云涌,已经不再是相同的世间了。

据说“越前的先锋军队,已经越过柳之濑,而一部分军队早就攻向江北。”

还有下面的消息:“柴田胜家,终于还是等不到积雪融化,派了万名人员,铲除沿路的积雪,让主力大军徐徐南下。”

还有其他的紧急报告,大概内容如下:“柴田的军队大概三月二日左右离开北之庄,其先锋五日将会抵达近江柳之濑和椿坂。一部分军队,七日将会到达天神山。其他的军队现在正在附近的村落、今市、坂口附近放火,不久,胜家以及前田的中军两万余人将会南下。”

综合以上的报告,秀吉半天之内坐着不动就掌握了胜家军队的行踪。剩下的,就看秀吉如何应对这种形势了。“终于要到最后一战啦……”秀吉是在说胜家吧。在这种情况下,秀吉还能笑出来。

“被雪覆盖住的熊窝也全都显现出来了,好像也等不及春天的到来。”好像秀吉已经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了,但同时他的口吻好像又在批评胜家出击的时间。

如果换一下,是秀吉在越前的话,他会选择这种时候出击吗?估计结果会很不一样吧。

为什么这样说?现在一边派万名人员清扫那江越国境的积雪,一边让军队行进,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就算是一个月之前执行,去年冬天执行,也是非常困难的。

不紧不慢地想要等到“积雪融化”那一天的胜家,还真的是没有常识。再加上岐阜、势州等地发生如此的情况,胜家心中的计划肯定会被打乱吧。简单说来,胜家是看形势再做决定,是被形势牵着鼻子走,更极端地说,胜家的决策对结果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因为根本不会对结果产生任何影响。至少秀吉是绝对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的。秀吉肯定会事先对整个形势有所了解,先发制人,然后才会往势州出击。比如,诱降长浜的柴田胜丰,事先攻占岐阜,这些都是秀吉的计谋。侦察敌人的出动路径,建设很多处障碍都是秀吉的先见之明。他还派使者给越后的上杉景胜送去书信,这些都说明了秀吉的神机妙算。但是秀吉的神机妙算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用心去倾听,用敏锐的眼睛去观察,这就是秀吉为什么能够神机妙算的原因。

堡垒

秀吉主意已定。如果把那当作一个号令采取行动的话,事情就很简单;但如果首领到下结论为止,一直都只是无谓疑惑的话,事情将变得遥遥无期。毫无疑问,这个重大时刻将变成向柴田大军发动征讨的出兵时间。

泷川的本城桑名尚未沦陷,长岛也还在那儿。曾一度将道歉信塞进秀吉阵门的神户信孝在美浓地区的势力也在得知“胜家南下”后,态度发生巨变。很容易想到这件事既可以带来利益,也可以使麻烦升级。

现在取下了龟山城,国府也收复了,这些归根结底只是地方性的边城势州攻略,并非踏入敌人地盘这么简单。这个时候,越前的柴田军就像是负隅顽抗的老虎,从越过柳之濑的边境大举向南,把位于势州的羽柴当作主要敌手,这绝不是简简单单决定方向的问题。秀吉从帷幕中发出命令:“速速退阵。”将阵地转移到了“北近江”。

秀吉将势州方面随后的作战全部拜托给织田信雄和蒲生氏乡两员大将,把关盛信、山冈景隆、长谷川秀一、多贺秀家等人的部队留在麾下,对将士们严加告诫:“断要路,包城池,来即应战,不贸然追随,摆好阵势,不要因为泷川的诱惑而上了那个老奸巨猾的人的当。”在交代好一切之后,秀吉第二天迅速地率领大军回去,越过土岐多良,穿过大君之畑等关卡向近江出发。

同时秀吉率主军于三月十五日到达佐和山,十六日转到长浜,十七日在湖岸上就可以在金瓢马廉和一大堆旗帜中看见沐浴着春风蜿蜒向北江州前进的大军身影。

在柳之濑方向的山峦上还能看见新鲜的大雪褶皱。越过那里从北国吹来落到湖面的风异常寒冷,吹红了武士们的鼻子。

傍晚,到达柳之濑附近后,全军立刻摆出阵势。已经到达这一带了,总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敌军的气息。尽管如此,在那升起的烟雾中丝毫看不见敌人的踪影。各组将领一边说,“天神山的山脚、椿坂,估计柴田的大军在那一带。据说,还有大部队驻守在木之本、今市、坂口一带。即使是睡着了也不能掉以轻心!”一边为士兵们指出近在眼前却看不见的敌军。

晚上白白的雾气摇曳生姿,进入了安静的、丝毫看不出有战争发生的春夜。

“啪!”“啪!”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枪声,隔了一会儿又听见几声。这全是从羽柴那边传过来的。敌人是不是睡着了?一整夜都没有一点儿枪声。

黎明。铁炮队的几支队伍从三个方向撤来了。

据说一整夜听到的枪声都是这些散队在各个地方向敌人发出的试探性的枪声。

一大早,秀吉把枪队队长叫到床边,听取夜里敌军的情况,并不时地发出“这样啊……嗯、嗯”的声音。

这样一来,他脑海里就大致绘出了敌军的布阵图。别所山里有前田利家和其子利长的军队。橡谷山方向有金森长近和德山则秀的部下。还有林谷山方向是不破胜光、中谷山里是原房亲的部队。这大抵就是柴田军第一线的布阵。第二队:佐久间盛政兄弟的大部队从行市山的各个方向来大破这个坚固的阵势。从其附近到中尾山深处开辟出一条新路,一直通到中尾山顶。在此处放上总大将柴田胜家的总阵……期待着在视野和联络上没有遗憾。

“千万不要看不见佐佐的阵。”秀吉再三叮嘱道。三名枪队队长异口同声地回答:“佐佐成政的旗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看不见,是不是没有参加到这次出兵啊?”大概是这样吧。秀吉点点头。虽然胜家已经出来了,但不能保证身后的上杉会让他无后顾之忧。因此秀吉估计留下来的一定是佐佐成政之辈。“好了好了,退下睡觉去吧。”之后又进来了两个从昨夜开始就去侦察敌情的部下,这些细作队带来的消息和之前的消息并无太大差异。“早饭。”

之后又是早饭。到手的野战食物是用柏叶包裹着的黑色饭团,里面加了味噌。秀吉一边咬着饭团一边和家童石田佐吉、福岛市松、片桐助作等人说着什么,自己还没吃到一半就看见大家都已经吃完了,于是问道:“你们难道都不咀嚼食物的吗?”

家童们笑着回答:“是殿下太慢了。我们已经习惯快吃快拉了。”“这种想法真的好吗?快拉真的好吗?这样吧,大家以后吃饭必须像佐吉那样才行。”片桐、胁坂、还有其他听到此话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佐吉,同秀吉一样,佐吉手里还有一半的饭团没有吃,像老奶奶一样细嚼慢咽。秀吉说道:“究其原因,外出打仗的话还好,若有一天被困在了城里,吃着有限的食物,希望能多撑一天是一天的时候,细嚼慢咽和囫囵吞枣是有很大区别的。既体现在对城池的支撑上,也体现在肉体的健康上。此外,当来到山城溪谷的深处,没有粮食却采取持久战略时,草根、松树根……为了吃饱什么都啃。如果平常不养成这种习惯的话,到时候是万万做不到的。看看佐吉是怎么吃的。他在非常高明地吃。”

接着,秀吉突然站到了几案上,向大家招手说道:“大家快过来,爬父室山试试。”

父室山是位于东浅井郡的余吾湖和西浅井郡的琵琶湖北端的群山之一。从山脚的父室部落到山顶,海拔大约两千六百尺,要是走这个险峻的山路至少要花半天时间。

“去吧,去吧。”“嗯?殿下?”“要去哪儿?这么突然。”

几案边的警卫武士们看见家童们的身影就追了过去。只见秀吉拄着细细的青色拐杖像是猎鹰一般地迈着轻快矫健的步伐走在前面。

“您是要登山吗?”赶上来的一柳市助、木村隼人、浅野日向等人喘着粗气问道。秀吉回头看了看,举起拐杖指了指山腰的一块高地说道:“嗯,到那儿去。”

山的三分之一处有一块小平地。秀吉站在风中,任风吹着额头上的汗水。站在那里可以将柳之濑到下余吾方向的山河大致收入眼底。山间的村落连在一起,北国的街道像是一条丝带。

“中尾山在哪儿?”“在那儿,殿下。”秀吉看向木村隼人所指的地方。那儿是敌人的主阵地。大量的军旗沿着山的褶皱一直延伸到山脚,山脚处还可以看见一个军团。再放眼看去,那边的群山,这边的群峰,或者是街道、要塞,北国势力在这里没有看不见的地方。就像是兵法的妙招把此地的天地当作棋盘,尝试着大布阵似的。布局的巧妙、配置的精巧,显示着吞噬敌人的气势,有一种豪言壮语也无法表达的激昂之情。

秀吉默默地眺望着。再回望了一眼柴田胜家的主阵地中尾山,久久凝视。

细细看来,可以发现中尾山主阵地的南面有像蚂蚁一般活动的人影。不是一处两处,可以看到小高地上都在活动着。“啊,那是胜家精心设计的长阵吗?”秀吉得到了回答。

敌人正在主阵地的南边搭建着若干层的要塞。从中军展开的全阵形的综合阵容采用的是极端保守的主守渐进式。完全看不出气势。

看透敌人的企图后,秀吉自言自语道:“噢,是这样的啊。”总而言之胜家希望接近秀吉的主力,解救势州危急的同时也可以尽可能地避免两军交战,策划着持久战,在此期间为在伊势美浓等地的其他同伴争取时间,待时机成熟后从南北发起大攻势,这样一来秀吉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秀吉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回去吧。”秀吉迈着大步,一边向山下望去,一边问随从说:“有没有别的路可以下山?除了刚才走过的之外。”“有的。”

片桐助作一脸得意地从秀吉身侧转过来站在前面。“虽然是樵夫们走的路,但向左走的话是天神山西侧,可以到达池之原了。”

“没听说你是这一带出生的人啊,为什么对樵夫走的路这么熟悉呢?”“因为去年年底,在这一带巡察的时候,趁着同伴们休息,我一个人在这一带走了走。”

“嗯,有何感想?”“和殿下走了两次之后觉得日后此地一定是同柴田决战的地方。”“是吗?”虽然只是点点头,秀吉的眼中充满了喜爱之情,嗯,好家伙。

一直在他身边的家童中,胁坂甚内安治三十岁,年纪最大,其次是助作,二十八岁。

此外,看看其他人,还有平野权平和大谷平马吉继同岁,都是二十五岁。

福岛市松二十四岁、加藤虎之助二十二岁、加藤孙太郎嘉明二十一岁。其他人虽然没有在秀吉的身边,但参加了这次战争的年轻人中,一柳四郎右卫门十八岁、黑田吉兵卫长政十六岁、菅六之丞十七岁,羽柴秀胜十六岁。其中最年轻的大概是丹羽长秀的儿子——丹羽锅丸,十二岁。

这些人都是武将之子,名门子弟。在枪、负重等其他组里还有很多十五六岁的娃娃兵。这些都是他们自己央求参战,或是他们的父亲希望可以带在身边的。

因为不通过生死,一个人是无法成长的,不在战场上,武家之子的教学是无法进行的。

即使是在这儿的羽柴家子嗣,在之前的长浜的小姓部屋时代,一个个都是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全是山里娃子,现在每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有杰出人品和武士作风、救天下大乱的人物,他们陪在秀吉左右,具有大事小事都可应对的不可或缺的教养,令人大为吃惊。

这绝不是平日坐在书桌旁可以学得到的。多年战争不断,即使是作为主人的秀吉也没有空闲时间来看书学习。兵书、国学、道义等书虽然不时拿在手中看看,但那全是在战场的灯下,或是在敌前的忙里偷闲。他的那些家童们从鼻涕横流到今日,看书学习的过程也是同样的。而且秀吉一开始并不擅长的国风和歌如今也可以信手拈来,也和常人一样喜爱笔书诸道。这样想来,他们的学问与书桌无关,全是以生死路上的生命为模本,以人间世态的现实为自身反省之训,以天地自然为师体会得来的。

因为改变了下山的路,走着走着就可以展望远方的平地了。秀吉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木下日向守问道:“那个烟雾是什么?”“难道是高时川的部落着火了?”

“是那边来的烟雾。”“是新堂吗?”

“右边可以看到更浓的烟雾,那是哪儿?”“大概是今市町和狐塚一带。”“柴田这个家伙,难道把那一带给烧了?”秀吉看着已经烧着半边东浅井郡的烟雾,突然咬着嘴唇喃喃自语道:“看着,这个大火不久就将穿过柳之濑,一直烧到北之庄。”

秀吉突然加快了脚步,因为是下山,所以随从们都在后面追赶着。秀吉的心中燃起了愤怒之火。

在他们的主力赶来之前,柴田势力要么放火,要么践踏田地谷物,很多地区都受害了,虽然详细情况已经听说了,但亲眼看到时还是不能不感到愤怒。

但是,他不能被感情驱使。蹂躏了城市、村落、农田、山林的柴田的本意就是要诱发出秀吉的这种感情,“诱其怒,打有准备之仗”。

到达山脚时,秀吉回头看看晚到的人,大声呼喊道:“太慢了!太慢了!”当随行的人都到齐的时候秀吉开始夸自己道:“怎么样,我快吧?我还宝刀未老!”

远望焦土的余烟,刚才的勃然大怒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他一边拄着拐杖探着脚下细小的路,一边说道:“看!有开的野梅花。”秀吉开始看那些美好的事物,一会儿就沉醉其中了。

还可以听见黄莺的叫声。它在叫着世间战争的悲惨。秀吉对左右两边说道:“虽然是春天,但没有一个人来看这美好景色的。无意间眺望几眼也是一种情趣。有谁能起个头吟首诗?”

……瞬间大家都沉默了,阳光下的梅花香扑面而来。

大谷平马吉继起了个头:“欲向来人语,早春野梅香。”

于是,平野权平长泰也填了个下句,和道:“纵然花期过,也待完胜时。”

秀吉显得十分高兴,一面赞赏大家,一面向前走,走着聊着,在口中低声吟诵着。天神山池之原中间是秀吉方的一个小阵地,看那阵旗应该是细川与一郎忠兴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