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的画坛笼罩着一种因袭、模仿、陈陈相因的复古风气,以四王(王时敏、王鉴、王、王原祁)为代表的摹古画派虽然也很受世人称赞,但在创作上却开拓不出什么新的意境,他们师古拟古,“题材狭窄”,把“以元人笔墨、运宋人丘壑,而泽以唐人气韵”当成时髦,轻视从生活中获得真情实感。尽管也有部分画家进行写实创作,但没能形成人的气候。
在当时画坛一片萧条的气氛下,有一个叫石涛的画僧站出来强烈抨击这种复古现象,他反对只因袭古人东抄西袭的画风,他说:“古人未立法之先,不知古人何法?古人即立法之后便不容今人出古法?千百年来遂不能令今人一出头地也,师古人之迹而不师古人之心,宜其不能一出头地也冤哉。”他认为应“借古以开今”,“笔墨当随时代”。石涛的这种标新立异无疑给沉闷的画坛吹进了一股清新之风。
石涛,姓朱,名若极,生于崇祯十五年(1642年),广西全州人。明藩靖江王朱守谦之子--悼僖王朱赞仪的十世孙。父亲朱享嘉于南明隆武时在广西自称“监国”,被唐王瞿式耜俘杀。后石涛削发为僧,法名原济,亦作元济(后人误传为道济)。他的号很多,如苦瓜和尚、大涤子、清湘陈人等。石涛是他的字。
瞿式耜杀了石涛的父亲后又满门抄斩了他的全家,但唯独跑了才八九岁的小王爷石涛,瞿式耜令人不惜代价进行搜捕。据说在桂林独秀峰的刘海洞里发现有小孩子说话的声音,士兵们便蜂拥而上,把洞口团团围住。突然,从洞中跳出了一只巨大的蟾蜍,只见它背上驮着一个小孩儿三蹦两跳地进了洞外的月芽池,士兵首领忙令人把水放掉,捉拿小孩儿和蟾蜍。
殊不知,此月芽池是一神泉,放水三天三夜水深如故,再看洞内壁上“刘海戏金蟾”石刻上的那只蟾蜍已经不复存在,将士们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去交差了事。
原来,那石刻是第七代靖江王主持制作的,该是祖宗显灵吧,蟾蜍救主,这才使石涛免于一死。
还有一种说法,说是救石涛的不是什么蟾蜍,而是宫中一太监冒死相救。
传说归传说,但石涛逃了出来毕竟是真的。此时全国已被清朝统治,为躲避清政权的迫害,他不得己出家做了和尚。从此开始了颠沛流离云游四方的佛门生涯。
石涛从小聪明机敏,志向非凡,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步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郁郁寡欢,心情沮丧,内心总有一种难以言状的压抑感。他的这种感怀无从发泄,渐渐的他把这种情感寄托于他的书画之中。16岁时,他画了一幅山水画,画中高山耸立于江边,江中舟上坐一僧人,画上题诗:“落水寒生秋气高,荡波小舟读离骚,夜深还向深山去,孤鹤辽天松响涛。”道出了他孤寂悲凉的心境。
石涛到处云游,他到过江西的庐山、杭州的西湖、湖南的潇湘、洞庭、陕西的华山和安徽的敬亭山、黄山等。其中最令他流连忘返的是黄山。他被黄山的奇峰异景所吸引,感叹造物主赋予黄山的秀丽雄奇。在黄山,他前前后后住了二十多年,画出了许多有关黄山的美丽画卷,把黄山的峭与奇尽收笔端,他自题《黄山图》:“黄山是我师,我是黄山友。”
石涛精通诗、书、画,但因画山水而得名。他主张在大自然中写实,“师法自然”,“借笔墨以写天地万物”,“搜尽奇峰打草稿”。他说要学习古人的技法,但不能生搬硬套,仅学表面或一味的临摹。应该学习他们画中的神韵,即师古人之迹,更师古人之心。重要的是融众家之长。创出自己的风格。由于石涛长期在大自然中即景写实,“脱胎于山川”,所以他的画超凡脱俗,清新自然。他笔下的山水纵横飞舞,雄浑豪放;墨雨恣肆,意境深远;苍茫新颖,给人以气吞山河磅礴壮丽之感。他所画花卉,如梅、兰、竹、菊等水墨变幻,婉约清丽,活泼生动。他刻画的南国水乡,尽显江南湖光山色之美。他画里的人物有写意有白描,神态各异,生机勃勃。石涛所创造的各类艺术形象生动变化到了随意自如的境地。难怪有人说石涛的画一旦问世,就迥然与其他画家不同。就连摹古派领袖王原祁都不得不佩服。
他评价石涛:“海内丹青家能尽识,而大江以南当推石涛为第一……”
相传在石涛50岁左右的时候,客居扬州天宁寺,寺里老和尚受宫廷画派的人指使,要难为一下石涛。他问石涛:“扬州景物有什么特色?”石涛回答:“园林多得像住宅,船比车马多。”和尚又问:“扬州最缺少的是什么?”石涛答:“是山。”老和尚笑着说:“你能否为我们扬州增添这一景致?”石涛即刻明白了和尚的意图,就问:“你要我把画画在哪里?
画几幅呢?”老和尚狡黠地一笑说:“不敢多劳大师,只请在大殿的耳房各画一幅吧。”石涛认为这没有什么,就点头应允下来,然后踱出了房门。但当他来到耳房看时却愣住了。原来天宁寺的耳房总共有72间,东边36间,西边36间,就是说要在东西耳房各画一幅,要画72幅才行。
石涛虽然擅画山水,但要一气画72座山峰又要峰峰不重复各具特色,也实在不是件易事。他明白了这是有人想看他的笑话。那些宫廷画派的人一向自以为是,如果画不好,他们会借此大作文章。石涛认真思索了几日后,对和尚说:“我需要72天的时间,一天画一幅,待73天头上,你可以让扬州画坛上的诸家来此观画。”第72天晚上,石涛的最后一幅画完成了。次日清晨,来观画的人大批涌进庙门,其中不乏宫廷画派的人物。他们还未走到画前,就似有一股氤氲之气扑面而来,仿佛进入山中,人似在画中行走。近看小桥流水,似水在流动,又仿佛有哗哗的声音,再看各座山峰,极具神韵且峰峰不同,每一幅画面都逼真极了。人们无不被这神奇的画面惊得目瞪口呆,对石涛的高超画艺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连那些宫廷画派的人也不得不暗暗点头称赞。
这就是石涛,他胸中装有千山万水,能赋予山林以生命,在当时的山水画家中没人能和他相比。
石涛这个人很富有正义感。这在他的作品中时有表露。如有一幅《野草》图,一条路上要生满了野草,题为:“都生要路中。”寓意贪官污吏横在路中间使百姓生活艰难。
约在花甲之年,石涛还俗定居扬州,建“大涤草堂”以卖画为生。在这里,他完成了艺术颠峰时期的若干作品,对后来“扬州八怪”产生了较为直接的影响。
石涛晚年著有《苦瓜和尚话语录》,在书中精辟、完整地阐述了他对绘画艺术的独到见解,论述了前人未曾认识的一些理论问题,给后人以启迪。
康熙五十八年(1718年),石涛这位饱经沧桑,一生云游的一代画僧长眠于扬州,终年76岁。
石涛的画在当时震动画坛,也被后世所推崇,是迄今三百多年来具有较深影响的画家之一。比石涛晚些时候的名画家郑板桥评价石涛:“石涛画法千变万化,离奇苍古而又能细秀妥帖,比之八大山人殆有过之无不及。”现代著名画家齐白石曾说:“大涤子之画,能横涂竖抹,余心极服之,恨不生前三百年,或为君磨墨理纸,君不纳,余立于门外,饿而不去,亦快事也。”他还写诗云:“下笔谁叫泣鬼神?两千余载只斯僧;焚香愿下师生拜,昨夜挥豪梦见君。”著名画家潘天寿也写诗云:“古阿罗汉是前身,五百年来无此人;岂仅江南推第一,笔参造化墨通神。”
石涛一生中创作了许多山水、花鸟、人物、神像图,较为著名的作品有《清湘书画稿》、《泼墨山水卷》、《山水清音》、《惠泉夜泛》、《维阳洁秋》、《华山胜景》、《岩壑渔舟》、《林通诗决》、《黄山八胜册》、《兰竹当风》、《桔木竹石图卷》、《金陵怀古诗画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