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写给岁月的小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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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处女峰

甘海子这个地方,据说海拔有3050米高,旅行车里的不少人开始发生高原反应,心跳加速,呼吸变得有些不畅,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憋闷得慌。

女人的高原反应似乎要比男人小一些。像我就根本没什么反应,越是海拔高的地方,越是想大声说笑,坐在车里要是没有笑声,那才叫憋闷得慌。

车子在甘海子停下来,让我们欣赏雪山。雪山就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仿佛一抬脚就可以走上去。雪山的美丽,只有“女神”这样的词才能配得上她。山峰上是晶莹的冰,不要说是人了,连飞鸟都很少能够抵达那最高峰。据说云南还存在着从未有人上去过的“处女峰”,一旦有人接近,就将受到女神的惩罚。

雪山旁的公路,蜿蜓着一直伸向远方。车辆极少,偶尔过来一辆旅行车,车后挂着醒目的招牌,上写道:“跟我游丽江”。我们刚刚离开丽江,要到另一个地方去,头上还戴着丽江买的“海盗帽”,它配我长长的头发,别有一种美丽风情。

雪山,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冷艳吗?

千百年来,真的有许多试图接近她的人,被她收去了性命,深埋在厚厚的雪里吗?

有一天,他们还会复活吗?

我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处女峰到底在哪里,但望着甘海子近在咫尺的雪峰,每个人都会有接近她的欲望。“神秘”就是有一枚细细的银制小钩,不知从什么地方甩过来,勾住你的心,使你情不自禁想要接近她,进入她,为她废寝忘食。

站在雪山脚下,身心变得别特别轻盈,人也变得异常渺小,仿佛被雪山女神缩小了比例,不再是原来那个身材匀称长发飘飘的女人了。

风很大,我们回到车上。车子继续向前开,我在想刚才在雪山拍的照片,如果好我会拿它来做新书封面,让美丽的雪山与我的作品一起留存下来。希望它能传世,就像千年不变的雪山。

柴河镇

我们一整天都在路上,浩浩荡荡一个吉普车队,踏着泥泞的山路进入原始森林。

天已经开始放晴了,但路面上依旧积满了水。接连几天的暴雨,使通往柴河原始森林的土路变得泥泞不堪。车子开在路上,不时地溅起连泥带水的“水花”。有时候,水花从车的正面喷溅上来,就像有人用一块土黄色的抹布,将吉普车兜头盖脸地蒙起来。

到扎兰屯这几日,天气情况异常恶劣,原计划到南木鄂伦春民族乡采风以及到雅鲁河飘流,这些活运动都无法正常进行,到成吉思汗镇的那天下午,天才开始放晴。站在金长城前空旷的公路上,望着逐渐晴朗起来的天空,心中充满莫名的感动。

吉普车在软泥的道路上艰难前行,我们被晃动得胃里的食物直往上泛,但游兴依然很高,路边茂密的森林吸引了我们的视线,那是大片的、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它们黑森森地茂盛着,古来如此。从资料上看,从1946年到1955年,柴河地区基本无人定居,为鄂伦春、鄂温克族猎民的狩猎区,1956年筹建柴河经营局,人烟逐渐开始稠密,柴河镇先后是柴河经营管理局、柴河工委、柴河地区管理委员会所在地,1984年9月27日建立柴河镇,到2002年末,全镇总人口为7998人。

柴河镇的夜晚宁静、幽深,天比别的地方要黑得更彻底,那一夜,满天的星斗把我给迷住了。星星多得数不清,一直蔓延到天际边缘。星星就在头顶离我们很近的地方,伸手即可触摸到。四周的空气像无边的海绵,吸吮着汁液一般的黑暗,只有像柴河镇那样黑暗的天空,才能衬托出星星如银器一般的明亮光泽。

在星空下,我旋转自己的身体,牛仔裤在黑暗中发出沙沙的磨擦声,随后我听到来自天外的奇异声响,那是天使的歌声,是重重叠叠的合声,是金属与金属轻轻碰撞后发出的“叮”的一声响。那是奇异的自然界的演奏,星空后面,仿佛隐藏着一个巨大的、肉眼看不见的舞台,只有在寂静无声的柴河镇,才能偷听到星星与星星的对话。

柴河镇的白天与夜晚,分别属于勇猛的吉普车和柔美的星空,这两样东西就像男人和女人那样,对比强烈。

狂野之蓝

如果你不小心惹上一种蓝,那么你就如同打翻了一瓶蓝墨水,扑天盖地的蓝呀,让你逃不掉也躲不开,它们染上你的手指、脸盆、桶、洗衣机、阳台的墙壁还有衣架,什么东西碰过它,颜色就变了。

在昆明旅行的时候,导游曾经好心地告诉我们一个小窍门,他说如果你们买了蜡染的衣服,掉色的话可以拿盐水煮,一煮就不掉色了。有了这句话做底,胆子就大起来。我在贵州曾经买过蜡染的裙子,很漂亮的长裙,还穿着它上过电视,带着藏银的大手镯穿着土布的裙子,看上去就像一个少数民族女郎。

在云南,才知道真正的“少数民族”可能并不喜欢这个扎眼的字眼儿,但在我们眼里那是漂亮、狂野的代名词,我喜欢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少数民族女子。

再接着回到我那狂野的蓝上。我发现我这辈子是跟蓝干上了,上回去贵州,我写了一本《魔鬼蓝》,这一回来云南,又要来一回《狂野之蓝》了。

我是在大理古街上一眼看上那件蜡染短裙的,它既像一件大的T恤,又可以当一件只到大腿根的超短裙穿,主色调是深蓝,上面还有一些奇怪的花纹,两边高高地开着叉。对于性感迷人的衣服,我一向是爱到骨头里的。看到就想买,占有欲极强。

我占有了那件蜡染,把它放在皮箱最深处。我想,回到家不管掉色不掉色,先洗上一回再说。然后,蜡染就跟我坐飞机回到北京。泡进盆里,观察了一小会儿,发现蜡染的东西虽是有些脱色,但似乎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棕红色的滚边开始退色,白瓷盆里的水逐渐变混,像把云南的红土溶进水里,红土不见了,水变成了红土的颜色。我放心地回到书房里去写小说。要知道,我花很多的时间在写小说上面,并且我的长篇小说(如《冷唇》)每一本都有不错的成绩,被人说成是出版界的“女超人”,这就更加增添了写作的乐趣。

这会儿,“女超人”正蹲在白瓷盆边,观看蜡染如何退色。

要说厉害的退色,绝不是“哗啦”一下就来的。一开始,退色的情况并不怎么严重,只是在淡红色的浆水里,出现了些许的蓝。用手抓一抓,抖一抖,蓝色逐渐浓起来。

我想起导游的话来,我决定用盐煮。

找了一个很大的脸盆,红边、白底,里面画的是一条正在跳龙门的鲤鱼。我放了半盆开水,三大勺盐,点起火来,煮吧煮吧。忽然怕不咸,还把手指伸进脸盆,沾一点来尝尝。

衣服煮好了。拎出来,放到冷水龙头底下来冲。哗啦啦的水声就像唱歌一样,我以为,一切OK了,再不会出什么乱子了。

结果与我想象的正好相反,哗啦啦的蓝色颜料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那简直是奔涌而出啊,那狂野的蓝,就像活了似的,它扑向我的手、我的脸、我的脚,它染蓝了我腿上的白牛仔裤和漂亮的浅色凉鞋,把我浴室的地板也变得蓝汪汪的。我好像打开了一个蓝色的塞子,全天下的蓝,都奔跑着向我扑过来。

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有一遍遍地冲洗它。

终于,倦了,累了,我决定结束这场搏斗,拧干它,把它晾到阳台上去。小风轻轻吹着,看着我的“狂野之蓝”很乖地在阳台上招着小手,我乐了,心想,这下你可老实了吧。

第二天一早,我才知道“狂野之蓝”的厉害,它把我的400块的白衬衫染蓝了,居然还有脸在风中跳舞呢。

妈达咪

“妈达咪——”“妈达咪——”

我在云南旅行,听到情歌中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那些歌都是无伴奏的对唱情歌,通常在旅行车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张开嘴很自然地就唱起来了。

歌词简朴而又优美,歌中把女人比作月亮,男人比作星星,而且星星总是追随着月亮,“我是星星总相随”,在那些歌中我准确地捕捉到这样一句歌词。

把女性比作月亮,男性作为星星“总相随”,由此可见在当地女性的地位。摩梭人依旧保留着传统的母系社会,家中祖母说了算,女性地位之高,从情歌的歌词中就表现出来。

云南人实在喜欢唱歌。我们在贵州旅行,一路上司机放的都是邓丽君老掉牙的歌曲,一遍又一遍。在云南却没有人放磁带,一路上都是导游在唱歌。其中卓玛与小颜对唱的那首“妈达咪”给人的印象最为深刻,我问小颜,“妈达咪”是什么意思,小颜说有时候表示是情人,有时候又不是。

我在三毛的书中看到过“妈咪达”这个词,据她讲好像是小妈妈的意思。那本的书内容已经记不清了,惟一留下印象的就是“妈咪达”这个词。云南的“妈达咪”与玻利维亚的“妈咪达”,到底是不是一个意思呢?想了又想,总觉得它们有点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