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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魏主政归司马氏 姜维兵败牛头山

管辂为何晏、邓飚这两位权贵卜卦时,很忤触了一番后,竟一点不以为意。别人为他担心,他却说:“吾与死人语,何所畏耶!”这说明以曹爽为首的腐朽集团,不仅潜伏着巨大危机,而且危机迫在眉睫。因为他们:一、腐化堕落到了极点;二、不得人心到了极点;三、内部分崩离析到了极点;四、最重要的,是对司马懿完全失去警惕,麻痹也到了极点。

自然,能够使曹操、诸葛亮警惧而不敢小视的司马懿,对付曹爽,还不是举手之劳的事?“起旧日手下破敌之人,并家将数十,引二子上马”,把城门一关,就解决了。“高平陵事件”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统治集团的腐败速度之快,是难以置信的。

司马懿吃准了其表面上强大,而不堪一击的实质,更主要的,是看透了这班纨绔子弟驽马恋栈豆的软弱。所以,他有恃无恐,为所欲为,除个别人外,谁都对他俯首帖耳。于是不禁使人想起那些赫赫扬扬的人物,在十年动乱期间,被所谓的革命小将和所谓的革命造反派揪斗、处置、发落而唯命是从,不敢存有反抗之心者,能说其中部分人士毫无“恋豆”情结么?

却说司马懿闻曹爽同弟曹羲、曹训、曹彦,并心腹何晏、邓飏、丁谧、毕范、李胜等,及御林军,随魏主曹芳出城,谒明帝墓,就去畋猎。懿大喜,即到省中,令司徒高柔假以节钺,行大将军事,先据曹爽营;又令太仆王观行中领军事,据曹羲营。懿引旧官入后宫,奏郭太后,言:“爽背先帝托孤之恩,奸邪乱国,其罪当废。”郭太后大惊曰:“天子在外,如之奈何?”懿曰:“臣有奏天子之表,诛奸臣之计,太后勿忧。”太后惧怕,只得从之。懿急令太尉蒋济、尚书令司马孚一同写表,遣黄门赍出城外,径至帝前申奏。懿自引大军据武库。早有人报知曹爽家。其妻刘氏急出厅前,唤守府官问曰:“今主公在外,仲达起兵何意?”守门将潘举曰:“夫人勿惊,我去问来。”乃引弓弩手数十人,登门楼望之,正见司马懿引兵过府前。举令人乱箭射下。懿不得过。偏将孙谦在后止之曰:“太傅为国家大事,休得放箭!”连止三次,举方不射。司马昭护父司马懿而过,引兵出城,屯于洛河,守住浮桥。

且说曹爽手下司马鲁芝见城中事变,来与参军辛敞商议曰:“今仲达如此变乱,将如之何?”敞曰:“可引本部兵出城,去见天子。”芝然其言。敞急入后堂。其姊辛宪英见之,问曰:“汝有何事,慌速如此?”敞告曰:“天子在外,太傅闭了城门,必将谋逆。”宪英曰:“司马公未必谋逆,特欲杀曹将军耳!”敞惊曰:“此事未知如何?”宪英曰:“曹将军非司马公之对手,必然败矣。”敞曰:“那日司马教我同去,未知可去否?”宪英曰:“职守,人之大义也。凡人在难,犹或恤之,执鞭而弃,其事不祥莫大焉。”敞从其言,乃与鲁芝引数十骑斩关夺门而出。

司马懿历经曹氏四代,眼看着帝王世家,宗族子弟,王公士族,天潢贵裔,总是一代不如一代地迅速腐败下去。声色犬马,奢靡淫侈,行尸走肉,倒行逆施,更加速了衰亡的进程。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他的后代也难脱这个规律,最后也是被摧枯拉朽般地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司马懿并无多少兵力,但残留在城内的守军,竟无可奈何。事凡大势一去,便只有兵败如山倒地一垮到底了。

人报知司马懿。懿恐桓范亦走,急令人召之。范与其子商议。其子曰:“车驾在外,不如南出。”范从其言,乃上马至平昌门,城门已闭,把门将乃桓范旧吏司蕃也。范袖中取出一竹版曰:“太后有诏,可即开门。”司蕃曰:“请诏验之。”范叱曰:“汝是吾故吏,何敢如此!”蕃只得开门放出。范出的城外,唤司蕃曰:“太傅造反,汝可速随我去。”蕃大惊,追之不及。人报知司马懿。懿大惊曰:“智囊泄矣,如之奈何?”蒋济曰:“驽马恋栈豆,必不能用也!”懿乃召许允、陈泰曰:“汝去见曹爽,说太傅别无他事,只是削汝兄弟兵权而已。”许、陈二人去了。又召殿中校尉尹大目至,令蒋济作书,与目持去见爽。懿分付曰:“汝与爽厚,可领此任。汝见爽,说吾与蒋济指洛水为誓,只因兵权之事,别无他意。”尹大目依令而去。

曹爽智商很低,连句整话都说不周全,智囊对他来讲,也不过是聋子的耳朵——摆设而已。

却说曹爽正飞鹰走犬之际,忽报:“城内有变,太傅有表。”爽大惊,几乎落马。黄门官捧表,跪于天子之前。爽接表拆封,令近臣读之。表略曰:

征西大都督太傅臣司马懿,诚惶诚恐,顿首谨表:臣昔从辽东还,先帝诏陛下与秦王及臣等,升御床,把臣臂,深以后事为念。今大将军曹爽背弃顾命,败乱国典,内则僭拟,外专威权;以黄门张当为都监,专共交关,看察至尊,伺候神器,离间二宫,伤害骨肉;天下汹汹,人怀危惧,此非先帝诏陛下及嘱臣之本意也。臣虽朽迈,敢忘往言?太尉臣济、尚书臣孚等,皆以爽为有无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卫,奏永宁宫皇太后,令敕臣表奏施行。臣辄敕主者及黄门令,罢爽、羲、训吏兵,以候就第,不得逗遛,以稽车驾。敢有稽留,便以军法从事。臣辄力疾,将兵屯于洛水浮桥,伺察非常。谨此上闻,伏干圣听。

魏主曹芳听毕,乃唤曹爽曰:“太傅之言若此,卿如何裁处?”爽手足失措,回顾二弟曰:“如之奈何?”羲曰:“劣弟亦曾谏兄,兄执迷不听,致有今日。司马懿谲诈无比,孔明尚不能胜,况我兄弟乎?不如自缚见之,以免一死。”

第一,曹芳,你是天子,你怕个甚?第二,曹爽,天子在你手里,你怕个甚?第三,司马懿,不就在城里咋呼吗,你们怕个甚?在中国官场中厮混的人,看起来,庞然大物,气壮如牛,一旦,失去权力,剥掉官皮,马上,狗屁不是,魂不附体。

言未毕,参军辛敞、司马鲁芝到。爽问之。二人告曰:“城中把得铁桶相似,太傅引兵屯于洛水浮桥,势将不可复归,宜早定大计。”正言间,司农桓范骤马而至,谓爽曰:“太傅已变,将军何不请天子幸许都,调外兵,以讨司马懿耶?”爽曰:“吾等全家皆在城中,岂可投他处求援?”范曰:“匹夫临难,尚欲望活?今主公身随天子,号令天下,谁敢不应?岂可自投死地乎?”爽闻言不决,惟流涕而已。范又曰:“此去许都,不过半宿;城中粮草,足支数载。今主公别营兵马,近在关南,呼之即至;大司马之印,某将在此。主公可急行,迟则休矣!”爽曰:“多官勿太催逼,待吾细细思之。”少顷,侍中许允、尚书令陈泰至。二人告曰:“太傅只为将军权重,不过要削去兵权,别无他意。将军可早归城中。”爽默然不语。又只见殿中校尉尹大目到。目曰:“太傅指洛水为誓,并无他意。有蒋太尉书在此。将军可削去兵权,早归相府。”爽信为良言。桓范又告曰:“事急矣!休听外言,而就死地!”

窝囊废!这种人,一旦失官,便是一堆臭狗屎,分文不值。

是夜,曹爽意不能决,乃拔剑在手,嗟叹寻思,自黄昏直流泪到晓,终是狐疑不定。桓范入帐催之曰:“主公思虑一昼夜,何尚不能决?”爽掷剑而叹曰:“我不起兵,情愿弃官,但为富家翁足矣!”范大哭出帐曰:“曹子丹以智谋自矜,今兄弟三人,真豚犊耳!”痛哭不已。许允、陈泰令爽先纳印绶与司马懿。爽令将印送去。主簿杨综扯住印绶而哭曰:“主公今日舍兵权,自缚去降,不免东市受戮也!”爽曰:“太傅必不失信于我!”于是曹爽将印绶与陈、许二人,先赍与司马懿。众军见无将印,尽皆四散,爽手下只有数骑官僚。到浮桥时,懿传令教曹爽兄弟三人且回私宅,余皆发监,听候敕旨。爽等入城时,并无一人侍从。桓范至浮桥边,懿在马上以鞭指之曰:“桓大夫何故如此?”范低头不语,入城而去。于是司马懿请驾拔营入洛阳。

如此货色,焉得不败?桓范认为子不如父,其实,曹真也是虚有其名,这种贵族家庭的退化现象,对于统治集团的高层成员来说,是很普遍的。

曹爽兄弟三人回家之后,懿用大锁锁门,令居民八百人围守其宅。曹爽心中忧闷。羲谓爽曰:“今家中乏粮,兄可作书与太傅借粮。如肯以粮借我,必无相害之心。”爽乃作书,令人持去。司马懿览书,遂遣人送粮一百斛,运至曹爽府内。爽大喜曰:“司马公本无害我之心也!”遂不以为忧。原来司马懿先将黄门张当捉下狱中问罪。当曰:“非我一人,更有何晏、邓飏、李胜、毕范、丁谧等五人,同谋篡逆。”懿取了张当供词,却捉何晏等,勘问明白,皆称三月间欲反。懿用长枷钉了。城门守将司蕃告称:“桓范矫诏出城,口称太傅谋反。”懿曰:“诬人反情,抵罪反坐。”亦将桓范等皆下狱。然后押曹爽兄弟三人,并一干人犯,皆斩于市曹,灭其三族。其家产财物,尽抄入库。

即使白痴,也会想:吃了这顿,还有下顿吗?

时有曹爽从弟文叔之妻,乃夏侯令女也,早寡而无子。其父欲改嫁之,女截耳自誓。及爽被诛,其父复将嫁之,女又断去其鼻。其家惊惶,谓之曰:“人生世间如轻尘栖弱草,何至自苦如此?且夫家又被司马氏诛戮已尽,守此欲谁为哉?”女泣曰:“吾闻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盛时,尚欲保终,况今灭亡,何忍弃之?此禽兽之行,吾岂为乎!”懿闻而贤之,听使乞子自养,为曹氏后。后人有诗曰:

弱草微尘尽达观,夏侯有女义如山。

丈夫不及裙钗节,自顾须眉亦汗颜。

公元249年(嘉平元年),高平陵事件得手后,司马氏就一路开杀下去,公元251年(嘉平三年),平王凌,杀曹彪;公元254年(嘉平六年),杀李丰、夏侯玄;公元255年(正元二年),平毋丘俭;公元257—258年(甘露二至三年)平诸葛诞;公元260年(甘露五年),弑高贵乡公……平均两三年大开杀戒一次。曹操之杀,是薅稗草式,司马懿之杀,是割韭菜式,所以,到了晋朝,天下名士减半,也就不必惊讶了。

却说司马懿斩了曹爽,太尉蒋济曰:“尚有鲁芝、辛敞斩关夺门而出,杨综夺印不与,皆不可纵。”懿曰:“彼各为其主,乃义人也!”遂复各人旧职。辛敞叹曰:“吾若不问于姊,失大义矣!”后人有诗赞辛宪英曰:

为臣食禄当思报,事主临危合尽忠。

辛氏宪英曾劝弟,故令千载颂高风。

司马懿饶了辛敞等,仍出榜晓谕,但有曹爽门下一应人等,尽皆免死。有官者照旧复职,军民各守家业,内外安堵。何、邓二人死于非命,果应管辂之言。后人有诗赞管辂曰:

传得圣贤真妙诀,平原管辂相通神。

鬼幽鬼躁分何邓,未丧先知是死人。

却说魏主曹芳封司马懿为丞相,加九锡。懿固辞不肯受。芳不准,令父子三人同领国事。懿忽然想起:“曹爽全家虽诛,尚有夏侯霸守备雍州等处,系爽亲族,倘骤然作乱,如何堤备?必当处置。”即下诏,遣使往雍州,取征西将军夏侯霸赴洛阳议事。夏侯霸听知,大惊,便引本部三千兵造反。有镇守雍州刺史郭淮听知夏侯霸反,即率本部兵来,与夏侯霸交战。淮出马大骂曰:“汝既是大魏皇族,天子又不曾亏汝,何故背反?”霸亦骂曰:“吾祖父于国家多建勤劳,今司马懿何等人,灭吾曹氏宗族,又来取我,早晚必思篡位。吾仗义讨贼,何反之有!”淮大怒,挺枪骤马,直取夏侯霸。霸挥刀纵马来迎,战不十合,淮败走。霸随后赶来,忽听得后军呐喊。霸急回马时,陈泰引兵杀来。郭淮复回,两路夹攻。霸大败而走,折兵大半,寻思无计,遂投汉中来降后主。班固在《前汉书·景十三王传》里分析:

“昔鲁哀公有言,寡人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未尝知忧,未尝知惧,信哉斯言也。虽欲不危亡,不可得已。是故古人以宴安为鸩毒,亡德而富贵,谓之不幸。汉兴至于孝平,诸侯王以百数,率多骄淫失道,何则沉溺放恣之中,居势使然也。”这些养尊处优的权贵子弟,这些腐化堕落的高干后裔,一旦大难临头,不知所措,毫无应急能力,只有病急乱投医了。

有人报与姜维。维心不信,令人体访得实,方教入城。霸拜见毕,哭告前事。维曰:“昔微子去周,成万古之名。公能匡扶汉室,无愧古人也!”遂设宴相待。维就席问曰:“今司马懿父子掌握重权,有窥我国之志否?”霸曰:“老贼方图谋逆,未暇及外。但魏国新有二人,正在妙龄之际,若使领兵马,实吴蜀之大患也!”维问:“二人是谁?”霸告曰:“一人见为秘书郎,乃颍州长社人,姓钟名会字士季,太傅钟繇之子,幼有胆智。繇尝率二子见文帝,会时年七岁,其兄毓,年八岁。毓见帝惶惧,汗流满面。帝问毓曰:‘卿何以汗?’毓对曰:‘战战惶惶,汗出如浆。’帝问会曰:‘卿何以不汗?’会对曰:‘战战栗栗,汗不敢出。’帝独奇之。及稍长,喜读兵书,深明韬略,司马懿与蒋济皆称其才。一人见为掾吏,乃义阳人也,姓邓名艾字士载,幼年失父,素有大志。但见高山大泽,辄窥度指画,何处可以屯兵,何处可以积粮,何处可以埋伏。人皆笑之,独司马懿奇其才,遂令参赞军机。艾为人口吃,每奏事必称‘艾……艾……’。懿戏谓曰:‘卿称艾艾,当有几艾?’艾应声曰:‘凤兮凤兮,故是一凤。’其资性敏捷,大抵如此。此二人深可畏也!”维笑曰:“量此孺子,何足道哉!”

魏从曹操网罗人才起,中原许都、洛阳一带,聚集了当时的华夏精英、艺文秀俊、谋略才智、高人奇士。正是这种人才优势,使魏统一了大半个中国,使晋朝统一了全中国,从此结束了三国鼎立的局面。

于是姜维引夏侯霸至成都,入见后主。维奏曰:“司马懿谋杀曹爽,又来赚夏侯霸,霸因此投降。目今司马懿父子专权,曹芳懦弱,魏国将危。臣在汉中有年,兵精粮足,臣愿领王师,即以霸为乡道官,进取中原,重兴汉室,以报陛下之恩,以终丞相之志!”尚书令费祎谏曰:“近者蒋琬、董允皆相继而亡,内治无人。伯约只宜待时,不宜轻动。”维曰:“不然。人生如白驹过隙,似此迁延岁月,何日恢复中原乎?”祎又曰:“孙子云:知彼知己,百战百胜。我等皆不如丞相远甚。丞相尚不能恢复中原,何况我等?”维曰:“吾久居陇上,深知羌人之心。今若结羌人为援,虽未能克复中原,自陇而西,可断而有也。”后主曰:“卿既欲伐魏,可尽忠竭力,勿堕锐气,以负朕命。”于是姜维领敕辞朝,同夏侯霸径到汉中,计议起兵。维曰:“可先遣使去羌人处通盟,然后出西平,近雍州,先筑二城于麹山之下,令兵守之,以为犄角之势。我等尽发粮草于川口,依丞相旧制,次第进兵。”是年秋八月,先差蜀将句安、李歆同引一万五千兵,往麹山前连筑二城。句安守东城,李歆守西城。

姜维也太轻狂了些。

此话贬乎?褒乎?诸葛亮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想?

早有细作报与雍州刺史郭淮。淮一面申报洛阳,一面遣副将陈泰,引兵五万,来与蜀兵交战。句安、李歆各引一军出迎,因兵少不能抵敌,退入城中。泰令兵四面围住攻打,又以兵断其汉中粮道。句安、李歆城中粮缺。郭淮自引兵亦到,看了地势,忻然而喜:回到寨中,乃与陈泰计议曰:“此城山势高阜,必然水少,须出城取水。若断其上流,蜀兵皆渴死矣。”遂令军士掘土,堰断上流,城中果然无水。李歆引兵出城取水。雍州兵围困甚急,歆死战不能出,只得退入城去。句安城中亦无水,乃会了李歆,引兵出城,并在一处,大战良久,又败入城去。军士枯渴。安与歆曰:“姜都督之兵至今未到,不知何故。”歆曰:“我当舍命杀出求救。”遂引数十骑,开了城门,杀将出来。雍州兵四面围合。歆奋死冲突,方才得脱,只落得独自一人,身带重伤,余皆殁于乱军之中。是夜北风大起,阴云布合,天降大雪,因此城内蜀兵分粮化雪而食。

却说李歆冲出重围,从西山小路,行了两日,正迎着姜维人马。歆下马伏地告曰:“麹山二城,皆被魏兵围困,绝了水道。幸得天降大雪,因此化雪度日,甚是危急。”维曰:“吾非救迟,为聚羌兵未到,因此误了。”遂令人送李歆入川养病。维问夏侯霸曰:“羌兵未到,魏兵围困麹山甚急,将军有何高见?”霸曰:“若等羌兵到麹山,二城皆陷矣。吾料雍州兵必尽来麹山攻打,雍州城定然空虚。将军可引兵径往牛头山,抄在雍州之后。郭淮、陈泰必回救雍州,则麹山之围自解矣。”维大喜曰:“此计最善!”于是姜维引兵望牛头山而去。

姜维不愧为诸葛亮的衣钵传人,仍坚持北伐,仍延续结羌人为援,自陇而西,断而有之,然而进军中原的路线,事实已经证明行不通,仍不顾阻拦地要把仗打下去,焉有不败之理?

却说陈泰见李歆杀出城去了,乃谓郭淮曰:“李歆若告急于姜维,姜维料吾大兵皆在麹山,必抄牛头山,袭吾之后。将军可引一军去取洮水,断绝蜀兵粮道,吾分兵一半,径往牛头山击之。彼若知粮道已绝,必然自走矣。”郭淮从之,遂引一军暗取洮水。陈泰引一军径往牛头山来。

却说姜维兵至牛头山,忽听的前军发喊,报说魏兵截住去路。维慌忙自到军前视之,陈泰大喝曰:“汝欲袭吾雍州,吾已等候多时了。”维大怒,挺枪纵马,直取陈泰。泰挥刀而迎战,不三合,泰败走。维挥兵掩杀。雍州兵退回,占住山头。维收兵就牛头山下寨。维每日令兵搦战,不分胜负。夏侯霸谓姜维曰:“此处不是久停之所,连日交战,不分胜负,乃诱兵之计耳,必有异谋。不如暂退,再作良图。”

正言间,忽报郭淮引一军取洮水,断了粮道。维大惊,急令夏侯霸先退,维自断后。陈泰分兵五路赶来。维独拒五路总口,战住魏兵。泰勒兵土山,矢石如雨。维急退到洮水之时,郭淮引兵杀来,维引兵往来冲突。魏兵阻其去路,密如铁桶。维奋死杀出,折兵大半,飞奔上阳平关来。前面又一军杀到,为首一员大将,纵马横刀而出。那人生得圆面大耳,方口厚唇,左目下生个黑瘤,瘤上生数十根黑毛,乃司马懿长子,骠骑将军司马师也。维大怒曰:“孺子焉敢阻吾归路!”拍马挺枪,直来刺师。师挥刀相迎,只三合,杀败了司马师。维脱身径奔阳平关来,城上人开门,放入姜维。司马师也来抢关,两边伏弩齐发,一弩发十矢,乃武侯临终时所遗连弩之法也。正是:

除姜维外,只有一个投诚过来的夏侯霸,蜀中无人矣!

难支此日三军败,犹赖当年十矢传。

未知司马师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何晏在中国文化史上,是个很有名的人物。

第一,在中国,“清谈误国”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这种盛行于魏晋间的好庄老,尚虚无,崇玄谈,喜颓废的流弊,是由他和夏侯玄、王弼等人倡起,“迄乎永嘉,流及江左,犹未已也”(胡三省语)的文人风气,是一种与中国文化中正统的儒学思潮,长期相悖相逆的思想意识形态。第二,始于汉代,盛行于两晋,终止于隋唐的流行服用寒食散,成为有身份,有地位的知识分子的时尚标志。寒食散,又名五石散,是一种带有毒性的矿石类药物。食后痛苦异常,纯系自虐,两晋期间,士人竞相仿效,荼毒甚广。而领导此新潮流,开一时风气之先者,也是他。所以,凡涉及清谈,涉及服散,就必然要讲到何晏。

公元249年的高平陵事件,其实是司马懿发动的一次政变。驽马恋栈豆的曹爽,加之围绕他身边的狡诈奸宄,不成气候的浮薄文人,哪敌得住老谋深算的司马懿,结果被收狱处死。对于何晏,残忍的司马懿在杀他前,还跟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居然叫他主持审理这桩大案要案。难道他会糊涂到看不出自己的下场吗?但中国文人的习性,最容易患得患失,最容易机会主义,他错以为对他网开一面,为了立功赎罪,对他的昔日友好,旧时同僚,相契知己,挚爱亲朋,刑讯逼供,穷追猛查,无所不用其极,以此来讨司马懿的好,幻想得到宽恕。

案子审判告一段落,何晏呈上去,一方面请司马懿定夺,一方面冀图恩典。谁知翻阅以后,司马懿竖起大指和食指,作八状,意思是要屠灭这个数字的家族,方才解恨。但何晏只报上去丁谧、邓颺等七个要处决的案犯,司马懿一个劲摇头,说还不够。何晏看那张脸,岂有不明白之理,连忙试探:“难道还包括我?”司马懿颔首点头道:“这就对了!”于是,当场逮捕何晏,一并斩首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