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残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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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相亲

春节过后,舒畅要转学了,常善娟说:畅畅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让外婆带着了,得跟爸爸妈妈在一起生活了。舒根富问舒畅:畅畅,你愿意跟爸爸妈妈到钱湾镇去吗?

舒畅乖巧地点了点头:爸爸,钱湾镇也有幼儿园吗?

舒根富肯定地回答:有,爸爸已经给你报好名了。

舒畅想了想,又问:那钱湾镇上的幼儿园里,也有文艺小分队吗?

舒根富还是十分肯定地点头:有,也有文艺小分队,爸爸跟你们老师说说你在刘湾镇幼儿园的表现,保证你还能当上报幕员。

舒畅对新的安排还算满意,常善娟和舒根富特意带着舒畅去刘湾镇幼儿园和园长告别,园长一如既往地抚摩着舒畅的脑袋,依依不舍地说:哎呀,舒畅转学,我是舍不得呀,这个小囡,派大用场的,是我们文艺小分队里的台柱子。我特别欢喜她,待她好得不得了,就象待自己家的小囡一样。

常善娟和舒根富陪着笑脸连连感谢,园长一路送到门口,夫妻俩拉着舒畅的手,园长在门里面向他们挥手,他们在门外向园长挥手。他们走几步,回一下头,园长还站在门口望着他们。他们挥了挥手,走出几步,再回头看,园长还依在门口望着他们,看来园长是真舍不得舒畅走。那场面,在舒畅看来,简直又象一次文艺演出,学的是某一部戏里的情节,究竟是哪部戏,舒畅想不起来了,大约是最近看过的《闪闪的红星》,潘冬子和妈妈一起送红军爸爸上战场的时候,就是这么一次又一次回头、反反复复招手的。

舒畅转学了,舒畅现在和爸爸、妈妈、弟弟生活在一起,狭小的房子里多了一个女孩,空间更显逼仄,但也因为多了这个女孩,欢声笑语常常充满了他们的小家。

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自然很好,但显然要比外婆家冷清一些。房子小,舅舅、姨妈很少来做客。但是最近,钱湾镇上出了一个全国著名的赤脚医生,全国农村医疗会议要放在钱湾镇上开,镇上就造起了一个大会堂,这个大会堂的功能兼备,既可以开会,也可以放映电影和演戏。自从造起了这个大会堂,舒畅的舅舅、姨妈们就经常来做客了。他们一来做客,常善娟就会买上几张大会堂的戏票,让舅舅姨妈们去看戏。刘湾镇上没有大会堂,刘湾镇上唱戏和放电影都是露天的,放映队在场地上扯一块巨大的白色幕布,太阳一落山,就有人端着小凳子来了,把场地挤得满满的。看露天电影不用买票,但风一吹,银幕会“哗啦啦”地抖动起来,搞得银幕上的战斗英雄或者地下党们都歪鼻子斜眼的。还有,放映队送到刘湾镇的电影都是一些老片子,不知道放过多少遍了,不是《地道战》,就是《地雷战》。但放映队一来,他们还是争先恐后地端着凳子去抢好位置。虽然是看过无数遍的电影,但若不看,就没别的好看了。

钱湾镇比刘湾镇小,刘湾镇上有一条中市街,有一条钦公塘,刘湾镇上的人家住的都是白墙黑瓦的二层小楼,式样不算特别古老,但一看就知道这里的人们过去都过得挺富庶。刘湾镇上还有众多的商店,规模还不小,货色也还都齐全,刘湾镇在方圆几十公里范围内,算是一个中心集镇。钱湾镇却是一个农村小镇,只有一条横贯小镇的短街,走出这条街,就是农田了。可就是这么小的一个钱湾镇,却修起了一座大会堂,大会堂不仅大,还有象模象样的舞台,舞台上有厚重的幕布,台下有几百个座位,座位是有靠背的,坐板可以翻起来,一只椅子紧连着另一只,整排椅子连在一起,使影剧院的观众席显得很具规模。没有人坐的时候,这些椅子的坐板竖着卡在椅框里,有人要坐,就翻下坐板,屁股就可以摆在上面,塌塌实实地坐下来了。

这座大会堂的修造,是因为出了那位著名的赤脚医生。这个赤脚医生是个女人,这个女人让钱湾镇方圆几十里的人们有机会进大会堂看电影或者看戏,这个赤脚医生实在是为民造福了。可是这个赤脚医生也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她长着五短的身材,黝黑宽大的脸盘。她带着一脸热诚,挎着一个刷着红十字的咖啡色药箱、挽着裤腿露出两截粗壮的、沾了一些泥巴的小腿走在乡间田头治病救人。那只药箱里的储备不算丰富,但还能做一些应急医治。比如有人在使镰刀时割坏了手,她就从药箱里拿出红药水涂在这人的伤口上;比如夏天,顶着日头插秧的农民头昏了、中暑晕倒了,她就从药箱里拿出两颗仁丹塞进人家的嘴里,那人顿时就眼目清亮神清气爽地再次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农业学大寨中去了。

钱湾镇上的这个赤脚医生干的活和别的地方的赤脚医生是一样的,但是钱湾镇上出了一个会写文章的笔杆子,这个笔杆子是在镇办公室里上班的。有一回,笔杆子写了一篇赞美赤脚医生的文章,文章登上了《解放日报》,钱湾镇上的这个赤脚医生就一夜成名了。后来,文章转到了卫生局,卫生局又把文章转到了北京,这一转,钱湾镇就成了全国农村医疗的典范了,钱湾镇上的这个赤脚医生转眼成了全国先进赤脚医生了。全国各地的赤脚医生和管赤脚医生的人一批批地来钱湾镇学习、参观和开会。那么多人来,钱湾镇就必须要有一间大一点的房子给人家开会用,于是,钱湾镇上的这座大会堂便拔地而起了。

那段日子,五短身材的女赤脚医生那两条黝黑粗壮的腿经常在大会堂里跨进跨出,那两条腿不再游走于乡间田头,腿上也就没有了以往常常沾着的泥巴了,但她还是习惯于挽着裤腿,好似放下裤腿她就不会走路了。钱湾镇变得煞是热闹,农民们开了眼界,见识了全国各地的赤脚医生。舒畅也忙得团团转,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们常常有紧急任务,比如迎接来开会的尊贵客人,比如为参加农村医疗会议的人们演出。舒畅的生活顿时丰富起来,不仅因为演出任务多,更重要的是,她究竟是在真正的剧院、真正的舞台上表演过了。那舞台,远远要比刘湾镇五金厂里的食堂兼会堂高级多了。周末去外婆家时,舒畅不断向外公外婆舅舅姨妈发出热情的邀请,她请他们去钱湾镇做客,去大会堂看上一回真正的电影,如果正好遇到她有演出,那么就可以看看她舒畅在真正的舞台上的表演了。

舒畅向舅舅常尧仁发出的邀请尤为迫切和热烈,她知道,舅舅不会久呆在上海,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要回云南去了。舒畅发出邀请后,常尧仁欣然答应:好,舅舅一定抽空去看畅畅演出。可是舅舅却一直没有来,等了好几个星期,等得舒畅都失望,不再日盼夜盼地等了,他却来了。

常尧仁来的时候,正是一个大清早,舒畅刚起床,就看见舅舅已经坐在家里唯一的一张桌边了。这一天上午,舒畅正好有演出,她便十分欣喜地请舅舅去看她演出,常善娟却说:舅舅来是有事,小囡家别瞎搀和。

舒畅很失望,好不容易遇到自己正好有演出,舅舅却还是没有机会看,这实在是太遗憾了。舒畅带着遗憾去了幼儿园。到了幼儿园,舒畅就把不高兴的事情忘了,因为有演出,所以一进幼儿园的门,舒畅就被老师拉着开始化妆。化妆是一种特殊的待遇,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往脸蛋上涂各种各样的颜料的。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如果描了眉毛、涂了红嘴唇、擦了胭脂走在街上,那她不是唱戏的演员,就是花痴。以前在刘湾镇上时,就有一个花痴,每天堵在舒畅上幼儿园途中的一座桥上,她就描了眉毛、涂了红嘴唇、擦了胭脂,她身上还穿了一条水红色的百裥罗裙,两只袖子上挂了两块大绸布,有人走过,她就对着人家抛媚眼,甩袖子,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唱着什么“官人啊”、“夫君啊”。听说这个疯子是县越剧团唱戏的,她男人是剧团里写剧本的,后来她男人被打倒了,死在了牛棚里里,这个女人就疯了,整天站在桥头唱“官人”和“夫君”了。大家都说,这个女人是花痴,想男人想疯了。

可是舒畅分明觉得涂了红嘴唇和红脸蛋是很好看的。每次演出,老师都会给小朋友涂红脸蛋和红嘴唇,演出结束了,老师会发给他们一张粗草纸,一边发一边喊:卸妆了,卸妆了。小朋友们就用草纸使劲儿擦脸,把脸上好不容易涂上去的红颜色擦掉。舒畅总是心疼自己好看的脸蛋和好看的嘴唇,她常常偷工减料,稍稍擦几下就把草纸扔了。然后,她就撅着一张依然红润的嘴,把同样鲜红的脸蛋笑得象朵大红花一样回家了。回家的路上,自然有人会多看她几眼,她便被人看得心花怒放,全忘了人们说那个唱戏的花痴的话了。

这一天,舒畅因为舅舅不能去大会堂看她演出而有些生气,但是,舒畅一涂上红脸蛋和红嘴唇,就一点也不生气了。演出开始了,穿着花裙子的舒畅神气活现地走上舞台,笑眯眯地看着台下的众多人头,撅着鲜红的嘴巴开始报幕:下一个节目……

正在说这话时,她的视线忽然停留在第六排的一个角落里。她竟看到舅舅坐在下面,她不敢相信舅舅真的来看她演出了,她瞪大眼睛仔细地看,这一看,她连报幕的词儿都忘了。等到她想起后面的词儿时,台下已是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了。

下台后,舒畅被老师批评了一顿,具有相当的舞台经验的老演员舒畅从未在台上出过错,今天她第一次品尝到了出洋相的滋味。为此,她很生自己的气。让她更为耿耿于怀的是,为什么舅舅明明来看她演出,却不告诉她?这让舒畅更生气,她生舅舅的气,也生妈妈的气。不和她打个招呼,让她报幕的时候走了神,出了洋相。

演出结束后,舒畅带着一脸气愤回到家。舅舅还没有走,看见舒畅回来了,他笑着说:畅畅演得真不错啊。舒畅没有回答,她还生气呢,明明演出砸锅了,还说演得不错。常善娟把舒畅拉到里边,对着坐在床沿上的一个女人说:畅畅快叫人,小翠阿姨。

舒畅这才发现,家里多了一位客人。一个年轻女人,长着一张圆圆的脸蛋,皮肤有些黑,身材也很矮,她坐在床沿上,两只脚碰不到地面。舒畅被妈妈带进来,女人站了起来。一站起来,舒畅就看得更清楚了,这个小翠阿姨果然是很矮的,比妈妈矮了好多,比自己高出没多少。舒畅看着客人,觉得有些眼熟。她一边使劲儿想,这个小翠阿姨究竟在哪里见过,一边轻轻地叫了一声“小翠阿姨”。叫完,她就想起来了,刚才在剧院里演出,她看见这个小翠阿姨就坐在舅舅旁边的座位上。没有人告诉舒畅小翠阿姨是来干什么的,她和舅舅又是什么关系,但是既然和舅舅一起去剧院看演出,那就是舅舅的朋友了。是舅舅的朋友,那就是家里的客人。

中午,常善娟做了一桌子菜,舅舅和小翠阿姨都在家里吃饭。妈妈不断给小翠阿姨夹菜,碗里都堆满了,看起来这位客人比较重要。小翠阿姨也对舒畅很好,一边吃饭还一边和她说话,夸她普通话说得好,还说以后会再去看她的演出。因为饭桌上多了舅舅和小翠阿姨,家里就显得很热闹,舒畅也就忘记了演出时的不快,对小翠阿姨也生出了好感。

吃完饭,妈妈去上班了,把舅舅和小翠阿姨留在家里。舒畅下午不上学,每个星期三的下午,老师要参加政治学习,幼儿园就放假。妈妈上班前,让舒畅到托儿所去把弟弟接出来,舒畅放假,弟弟也就跟着放假了。舅舅和小翠阿姨说要和舒畅一起去接弟弟,舒畅便欢天喜地地带着他们去了托儿所。舒畅带着舅舅和小翠阿姨从家门口走到托儿所,五分钟的路途,要经过杂货店、陶瓷店和五金店。店里的营业员都是妈妈单位的同事,他们站在柜台里向舒畅喊着“舒畅,今天家里来客人啦?”

“舒畅,这是谁啊?是你家的什么亲戚啊?”

舒畅骄傲地告诉他们:这是我舅舅,这是小翠阿姨。

大家听了,便十分心领神会地点头回应:哦,是舅舅和舅妈来啦。

舒畅不明白谁是舅妈,但她懒得和别人解释什么,她只是觉得她带着两个大人走在大街上是十分引人注目的,她就又一次为人们关注的目光而感到趾高气扬。

舒畅在刘湾镇上生活过,现在又在钱湾镇上生活,她有一种感觉,在刘湾镇上尽管住的是大房子,家里也人多热闹。但是外公外婆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太外婆一天到晚关照家里人:出门当心点,祸从口出,少说话,少惹事,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钱湾镇比刘湾镇小得多,但是在钱湾镇上,舒畅就没有感觉到任何约束,说话可以大声地说,做什么事情都不用小心翼翼,而且,钱湾镇上的人更热情,街头的人家有什么事儿,街尾的人家都会跑来帮忙。钱湾镇实在太小,象舒畅这样一个幼儿园的小女孩走在大街上,都会有人关注她的行踪举动。所以,舒畅的舅舅、常善娟的弟弟和一个矮个子女人走在街上,自然也引来了人们的问候和注目。

从托儿所领了弟弟回家,走过杂货店时,舅舅进去买了两个桃酥饼,一个给舒畅,一个给弟弟。付钱的时候,舅舅和小翠阿姨抢着掏皮夹子,结果还是小翠阿姨掏得更快。店里的营业员说:舒畅,今天舅妈来,你就该敲你舅妈竹杠的,你挑贵一点的买,桃酥饼不要,要就要鸡蛋糕。

舅舅只是呵呵笑,小翠阿姨也呵呵笑。舒畅知道,桃酥饼是五分钱一块,鸡蛋糕是一角钱一块。舒畅懂事地回答营业员:我们不爱吃鸡蛋糕,我们就爱吃桃酥饼,弟弟对吧?

舒畅还不忘记向身边的托儿所小朋友舒展求证他们对桃酥饼的喜爱和对鸡蛋糕的不屑,这个托儿所的小男孩还穿着开裆裤,他站在柜台外面,手里捏着一块桃酥饼,这块伟大的桃酥饼比起托儿所里的饼干,无疑让他十分满意,所以,姐姐舒畅向他求证时,他豪不犹豫地狠狠点着他那颗有些过于硕大的脑袋,以表示他对他姐姐的话没有疑问的首肯。

回到家后,舒畅和弟弟一起坐在床上吃桃酥饼,弟弟吃了半个就睡着了,舒畅也觉得有点累,她躺在弟弟旁边,耳朵里听到的是舅舅和小翠阿姨的对话。

常尧仁和小翠分别坐在饭桌两边的椅子上,说话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睛都看着桌面,嘴里却你一句我一句地唠叨着。

“小翠,我的家庭出身不好,你晓得吗?”常尧仁看着桌子说。

“早就晓得了,我不在乎的。”坐在对面的小翠用一根手指抠着桌面上斑驳的油漆。

“我过几天就要回云南了,兴许一辈子要呆在那里的。”常尧仁叹了口气。

“云南很好的,听说到处种着香蕉菠萝,想吃,一伸手就能摘到。”小翠的语气里充满好奇和羡慕。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云南很穷,我呆的地方叫西双版纳,到了昆明还要坐三天四夜长途汽车,都是山路,不好走。”

“山路多好啊,一定很漂亮的,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山,上海这鬼地方,一座山都没有,真没意思。”

“西双版纳的生活很艰苦,还要种地,干农活,没什么吃的,好多人都想办法回城了。”

“我在家也种地,也干农活,有什么苦的?你要愿意,你也想办法调回来啊。”

“我出身不好,没有理由调,也没有办法调。”

“不回来也没关系,以后我去看你,我还真没见过山,以后我每年都去,要是好,去了就不回来了。”

“那不行,你肯定受不了的,而且路费也贵。”

两个人的对话在舒畅听来,实在是很无聊。舒畅陪弟弟躺在床上,耳边是舅舅和小翠阿姨的说话声。眼皮越来越重,舅舅和小翠阿姨的声音越来越远。西双版纳是个什么地方?真的到处种满了香蕉和菠萝吗?舅舅好象不喜欢西双版纳,小翠阿姨好象喜欢。小翠阿姨要到西双版纳去看舅舅,说不定就呆在那里不回来了,小翠阿姨又不是我们家的人,我都还没去西双版纳看过舅舅,外公外婆也没去过,爸爸妈妈也没去过,她怎么想去就能去?

舒畅终于睡着了,那间十五平方米的小屋里,一对孩子躺在床上做梦,还有一对年轻男女,面对面坐着说话,中间隔了一张方桌,这张方桌好似一座巨大的城池,他们始终无法逾越而相互靠拢,这张方桌阻隔了这对年轻的男女,使他们面对面却依然距离明显。他们就一直这么坐着说话,一直说到常善娟下班回来,才各自回家了。

舒畅醒来的时候,听到妈妈对刚下班的爸爸说:尧仁真是老实,谈恋爱都不会。我好不容易弄到了两张戏票,他们坐了一上午,还真去看演出了,好象就是为看演出才来的。我是想让他们培养培养感情,留他们吃饭,让他们呆在家里。哪里晓得,整整一下午,他们就这么面对面坐着说话,尧仁真是老实啊,也不晓得进展一下。

舒根富说:我看尧仁是不喜欢小翠吧,你是瞎起劲,给他介绍什么对象,小翠长得也不好看,尧仁来见面,是给你这个阿姐面子。

常善娟说:我们家这种出身,还能挑什么?人家镇上的女孩子没有一个肯嫁的,就这个农村里的,我也是托了好多人呢。

舒根富笑起来:你出身不好,你不还是出嫁了吗?而且一嫁还嫁了我这么好的男人。

常善娟也笑起来:去你的,你好什么呀,结婚时一分洋钿都拿不出来的,买辆脚踏车都是借来的钞票。再说,哪个女孩子肯嫁给插队在云南的男人啊,尧仁的岁数也不小了,都二十八岁了。

舒根富说:那倒也是,也不晓得这个小翠怎么就愿意嫁。

常善娟嘴角一扯,得意洋洋地说:尧仁长得好,标准的美男子呀。你还不是看上了我的相貌?小翠开始是不肯的,好说歹说才答应见一面,结果一见面,就不愿意走了。

舒根富跟着笑:是,你们家的人长得都标志。不过我倒不是看上你的相貌,实在是你盯我盯得太紧啊。

常善娟佯装生气,举起拳头来要打舒根富,舒根富讨饶了,她才放下拳头。他们谁也没有发现舒畅已经下了床,站在了他们身后,直到弟弟醒过来,哭着叫妈妈,他们才转过身,看见了站着发呆的舒畅。

舒根富惊讶地问:畅畅,你发什么呆呀?

舒畅看了一眼舒根富,慢吞吞地说:小翠阿姨要去西双版纳看舅舅,去了就不回来了,我知道的,她去了不回来了,就是和舅舅结婚了。

说完,舒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抓了一本连环画,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