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优波离
几乎每一个中国人以及日本人都会背诵这首唐诗。诗中的苏州寒山寺,就是因为奇僧寒山曾经在此居住而得名的。寒山之所以名垂青史,也是因为诗歌——不是因为张继这首诗,而是因了他自己的诗歌。即便是在诗歌最为繁荣的盛唐,寒山也以其别具一格的诗风而冠绝当代。他那不同凡响的诗体,被誉为“寒山体”,后人争相效仿。不是吗,连大文豪王安石也写过数十首《拟寒山诗》。三百一十一首寒山诗,不仅是中国古代诗歌海洋中的一朵奇葩,在海外亦有广泛的影响。三十年前,美国出现了一股“寒山热”,那些雅皮士、披头士,吟唱寒山诗歌,模仿寒山狂放的形象。寒山,俨然成了他们崇拜的偶像。
在中国佛教徒心目中,寒山、拾得,是文殊、普贤两大菩萨的化身。
当初,丹丘地方官闾丘胤患头痛顽疾。丰干禅师说:“身居四大,疾从幻生。”以清水洒之,头痛豁然而愈。丰干禅师还预言闾今后将为台州封疆大吏。闾问台州有何圣贤?丰干说:“见之不识,识之不见。若欲见之,不得取相。寒山文殊,遁迹国清;拾得普贤,状若贫子。”后来,闾丘胤果然升任台州刺史。他慕名来到国清寺,在炉灶间见到寒山、拾得,纳头便拜。
寒山与拾得大笑说:“丰干多嘴!”说着,二人携手走出寺院,再也没了踪影。
佛教称持同戒、修同道、和睦同心的僧人为“和合僧”。寒山与拾得形影不离,同甘共苦,是和合僧的典范。因此,寺院之中就将他们二人的蓬头笑面的形象模画下来,一人持鼓,一人拿棒,以此提醒、警示僧众。
久而久之,这种风俗由居士们传到民间。人们取“和合”一词和睦、调和、顺利的意思,将寒山、拾得当成了保佑婚姻的和合之神。当然,他俩的模样,也悄然发生了变化,穿戴得整齐了,笑得更甜了,手里起警示作用的鼓与棒,也换成了荷花、锦盒。荷与盒,与“和合”谐音。寒山、拾得摇身一变,成了两位吉祥童子。清朝雍正十一年,笃信禅宗、参禅开悟的雍正(园明居士)皇帝正式钦封寒山为“和圣”、拾得为“合圣”。于是,民间“和合”信仰更为盛行,《和合二仙》《和合赐神》《和合·状元及第》《赐福财神》……原先,中国老百姓几乎家家供奉和合二仙,把他们当成了能给人们带来和睦、喜庆、欢乐的神祈。
两个连自己的真实姓名都不愿意留下来的隐者,千百年来却广受青睐,甚至扬名海外;两个放浪形骸、最不崇拜偶像的禅僧,反而成了民间最受欢迎的神祈,真不知是历史开的玩笑,还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