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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风筝

真正带给我飞翔的真实感的,不是城市里的麻雀,是风筝。

就像有一对互相抵触的力,在尼龙线的顶端绑着天,在紧挨手指的尾端是一些专注于飞翔的心,它们的共同目的就是直指更高的高度,有时他们也不乏想象那根线被风力咬断的惊飞,惊飞却没有鸣叫和羽毛。人们往往会停下脚步,抬起头望一望巨大的鸟儿。

不久后他们会发现那是广场上每天都会升起和降落的游戏,但目光被欺骗的短暂性的惊喜,却是他们无法否认的。也许喉咙总是缺少一些“唧唧喳喳”,身体由整片的羽毛构成,也像行走的多数人们一样,用一种应对式的眼光认识风和彼此。

毫无疑问,它的飞翔需要严格的条件,在记忆中,总是没有符合这种条件的天气存在,没有符合天气特制的心情的存在。一只燕子风筝在我的房间墙壁囚禁了整整一个春天,心也渐渐被沾染上对家的迷恋,就像应该属于墙壁而不是云朵。无数次我拿下它,并认定这样的方式也算飞翔——让它摩擦过指纹,有小缕的气流产生,且经过一定的位移。

一只真正的燕子很少能够与成为风筝的自己齐飞,而我更不愿产生这样的悲哀场景——起先并肩飞翔,随着高度逐渐悬殊,距离逐渐拉长,最终认定了彼此有生命的距离,那种欣慰的情绪也瞬间瓦解。燕子是比人们想象中更恋家的鸟儿——在老家的屋檐上搭建有这样的巢穴,它们离家的次数使我更加认定,它们的歌声绑在嘴唇上,而它的另一端拴着家,一旦飞远一些,就会使嘴唇疼痛,家也随之凌乱。

所以我一直相信,一只选择远飞的燕子,一定是遇见了绝望的事情。就像春天被蝉吃掉的事实。甚于春天的,在夏天放风筝更是许多心的选择,真正的燕子已经远离视线,更多的燕子一路歌唱挤入云朵。同样的燕子,都不会与住所距离太远,一旦打破某种高度,是人们希望避免的过度自由,即使那是飞本身的最高价值,然而他们不想带着很轻的尼龙绳独自回家。这又使我深深相信,如果给它们再多一些的飞翔高度,也许风会替人们捏出他们希望的歌声,风筝的歌声。却从未有人给予这机会,也从未有人听见。

视线的最终理想,是抹去一切颜色,只留下飞翔的感觉活着。或者擦去飞翔,留下一切必要、不必要的颜色。没有比它们更富有节制的事物,一根线,首先抛出自由的名字,又由它们自由摸索限度,往往比人类更准确。

真正带给我听觉颤抖的嗓音,不是鸟笼中虚假自由的鸟儿,每一根枝丫都有被迫的入住者,每天定时定量地制定音乐和节拍,只会使树叶灌铅。而将宁静灌入眼睛时,就会听见风筝发自内心的歌声,一定高度的弧。

它们是否一定微笑,是否也带着恋家的态度给予自己乐观,是我无法猜测的事。那些有固定住所的鸟儿是否满意,是否也带着风筝般的心自我地活着,也许死去的鸟儿比现在的它们更能告诉我答案。燕子是否一定眷恋旧的巢穴,是否在害怕疼痛和破碎的双重压力下,才保持归家的状态,除非绝望或死去。不管结局怎样,都有它们自己独立的美站立着,我将它们三者的情绪绑在一起时,就构成了针对于任何一方三倍的伤害,彼此单独存在时有美的特质和理由,自然却永不允许结合时依然保持美的特质和理由。

它们比鸟儿更有自我和自制力,即使用力就能换来自由,但自由的最终无疑是瘫痪。这种自我和节制不是屈就于某一事物而产生的,在不伤害自我的前提下,在一定自由的范围内满足飞翔,就依然会获得下一次的起飞机会,因为只要有风就有存在的意义,有意义就必定容纳一个健全的生命再次起飞。

也许永远不缺少自然中的演唱家,不缺少歌颂自由的生命,却极少有被限制自由却内心最为自由的人。一旦它们说,我是属于飞的,那就是真正自我的存在了。我迷恋的就是这种随意和大度,而不是谁的生命态度有多倔犟,永在追求高度却永在追求的枷锁中,甚至连飞的姿势也忘记该怎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