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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飞

小时候有过那样的体会——紧握风筝的人,有那么短暂的时间,心是属于高度和飞翔的,它会随着一个简单的词汇——飞,去做到全神贯注,以及彻底地清洁自我。我怀念那样的瞬间,即使在幼小的阶段,也是难得洁白的一次的瞬间——大人站在身边,两双眼睛守候竹竿和高度,会偶尔为平稳的飞翔而欢呼。放飞一只风筝,牵线总是很麻烦的事情,像飞的酝酿,沟通了心境与远处。除去风筝的造型,天气和速度,我总记得一个牵出尼龙线的过程,在这个动作保存在记忆中足够久的时间后,已经脱离风筝本身,过滤手指的动作而单独呼吸——奔跑。现在它再次切割出来放在视野中,扑面仍有强烈的温馨气息。

我在一路小跑,心里或许装满太多,又或许将情绪掩埋很低,思绪很像光滑的布,无法从某处抽出线头来,每一丝平静却无一表现线的存在。我是一个在低处活动的人,风筝是一只在高处呼吸的鸟儿。我唯独清晰地记住手指间的尼龙线,像是连通我和风筝的干净血管。

直到现在我依然喜欢风筝,却从未将自己真正地融入到风筝的心中,找不出何种理由,何种心情再去了解它,接近从前不为“飞”的目的,实则已经飞翔的状态。只是将“喜欢”摆在一个纯洁的高度——故意保持被冠以忙碌的理由,却同时告诫自己还是深爱着它。与其说在热爱它,倒不如说是因为我是无法干净的去提及“飞”的人,而为此特意保持清新假象。因为总是不由会在拥有飞的能力的同时,产生其他颜色的欲望。

飞,只为达到这一目的,幼小的心甘愿为自己编织童话般的谎言——长大就能够了。那段无所顾忌的稚嫩,在贴有众多星星的晚上,眼睛就先一步飞,在草丛中,更愿意相信在此不小心睡着的机遇是能被小虫载着,在梦里感受飞的速度。我眷恋那时对待不能及事物的态度,用一些暖和的安慰,欺骗自己,填充由“无法飞”而分支出的其他不良心态。心愿也仅仅止步于一次自我为难。后来,飞,为了实现无遮拦的飞翔,人们越过双手和童话,乘坐了更有效的工具。实现飞,却无法雀跃,依然内心失落。那是一些细小、不易察觉的语言,从说出向往的刹那,就已经用力飞翔过,拼命过,为难过自己,也同时瞬间榨干了全部梦的力气。于是飞,在一些眼睛生存的世界中,只剩下干瘪的味道,果肉早已吃光不见,但吞咽时急于下咽,丧失了遇见味道的机会——你是吃进食物却依然饥饿的不满足者,却比谁都带有无法实现的不甘愿情绪。那不是获得满足的渠道,飞,就像永远填不饱的高度。在我成为那样的人之前,宁愿自己尽早掐灭有关飞翔的一切,那样,残余的童话温热还有一小截在我这里。

关于风筝,我喜爱它们浅飞的交织感,交织却明了自己的路径,绝不去界限之外的区域。它们往往带有某种人们瞥去的略带温馨真实的存在——好像就停在某处,却有小碎步般的移动,不宣扬,也不冷淡。比近黄昏时,塔楼附近盘旋的一圈披满夜色的蝙蝠,更加亲切和安静,但它们也最适合在广场附近散步——只有两种耷拉着的松弛情绪存在,才会呼应对方,而塔楼则是城市官方的表情,醉心于它们低飞在蓝天的沉稳心态中,每当身边掠过其他的鸟儿——那些带着声音和羽毛的相似者。八岁的夏天,家人为我在潍坊买下一只燕子风筝——墨绿而硕大,更倾向于装饰性,在贴着绘有木屋和小女孩的壁纸的墙壁上,使人想到蓝天和奔跑的能力越来越弱。去掉那一个“风”字,它们居然比漠视的时间更坚强地保持风骨。

那一只墨绿、硕大的风筝,在搬去新家后便不翼而飞,我情愿它是到外面,寻找久违的风的感觉——那是它的灵魂依托。替我寻找久违的,想飞的欲望,与出走的风筝相反,我怕自己在飞上的额外需求过多,所以只谨小慎微地牵出极细的要求。

有些生命获得一项满足,就会产生更多缕的欣慰,而人们在得到薄薄的一层笑声后,却有更加心痛的情绪出现。在我成为那样的人之前,宁愿过早飞过一次,然后自我防备式的坠落——在没有更多的欲望打扰到喜悦之前,一定要结束这次飞翔的旅行。

留下干净的满足感,以及飞翔过程中的视野的笑声,只有它们才能证明我飞过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