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上,潘国强驾驶着摩托车在飞驰,回头对坐在跨斗里的黑虎说:“班长,说实在的,咱们这次假扮鬼子到县城取人头,我这心里可真没底呀!我真佩服你,咋有那么大的胆,在伪军面前装得象真的一样?你,你真的就啥也不怕吗?”
黑虎嘿嘿的一笑,用手拍了一下潘国强的肩头:“说不怕那是假话,可咱和日本鬼子有亡国之恨,杀父之仇,为了报仇,咱们把命都豁出去了,还能怕别的吗?”
潘国强仍因为开车,不敢老回头,就大声的喊:“班长,这回咱们奇袭黄家镇,智取王栓柱人头,冈田那个老鬼子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黑虎又嘿嘿一笑,因为摩托声大,也喊着回答:“这回咱们不光让他冈田赔了夫人又折兵,我早就告诉张春草,让他们在日本鬼子回来的路上设埋伏,杀个回马枪,不把老冈田打死,也吓他个半昏!咱们现在就去他们那里,和他们一起杀个痛快!”
潘国强没再说什么,一加油门,摩托跑得更快了,他们虽然是在公路上,难免碰到鬼子伪军的巡逻队,沿途还路过几个鬼子的据点,他们一见是自己人,全都放行,一路畅通无阻,百十多里地,一个多小时就跑到了,远远望见如猛虎盘踞的阁山。这阁山就像一条分界线,从阁山往下全是田野村庄,从阁山往上就是崇山峻岭,树木参天。这阁山也成了日本鬼子和抗联的分界线,阁山以下是日本鬼子的天下,阁山以上是抗联经常活动地方,日本鬼子怕抗联,平常很少往阁山里去,对他们来说,阁山就像鬼门关一样,他们过去一次,失败一次,不是被抗联打得全军覆灭,就是损失惨重。特别是冈田,一见到这阁山心里就打触,越往里走越害怕,都吓出了恐山症。可这黄家窝棚却归黄家镇管辖,这黄家镇偏偏在阁山往二十里,黄家窝棚又离黄家镇再往上二十里。这里用老百姓的话属“山边子”,不像深山老林那样山高林密,属丘陵地带,农民到这里开荒种地,是因为日本侵占中国后乱砍乱伐,把这里成材的树木全都伐光,只剩些次生林,没有了大树,农民容易开荒。这里就不像平原地区那样全是农田,即有树林,也有农田,抗联就是充分利用了这里的地形打击日本鬼子。为了对抗联长期封锁,冈田曾派一个中队的日本兵驻扎在黄家镇,周围的十几个村子里也修了碉堡,驻扎着伪军。想不到几年的时间,都被抗联像蚕吃桑叶一样,一点一点吃掉,就连他那一个中队的日本兵都所剩无几。他原本不想再派兵驻守,可这里日本为了大量掠夺小兴安岭山里的木材,煤炭,黄金,玛瑙等,刚一侵占东北时,就首先抓劳工修了一条通往山里的土公路,接着又修了一条森林小铁路,这里还有一条从山里流出来的小河。公路,铁路,水路三条运输线,黄家镇就设有一个火车站,一个货场和一个码头,不光是进山出山的交通要道,也是经济和军事重地。如果冈田他不派兵驻守,此处就得落到抗联手里,那他们大日本皇军进山出山酒杯掐住了脖子,公路、铁路、水路都得停运,山里的木材,煤炭,金银铁矿全都运不出来,不光他的上司不能允许,那些日本的商人财团也得到关东军司令部告他的状,他不光会因为指挥不利被撤职,恐怕还要被送上军事法庭。可他多次派兵驻守,都被抗联想办法吃掉,简直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就为这个黄家镇,他可是绞尽脑汁,却屡战屡败,折兵损将,不知挨了上司多少骂。黄家镇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一听黄家镇三个字,他就头疼。如果在以前,他光听伪连长在电话里的求救是不敢亲自带兵来的,今天敢来,是因为抗联的支队长任解放被他抓住,抗联已经群龙无首。新代理的支队长李闯有勇无谋,孙黑虎又被赶出抗联,自己拉起一支队伍,现在的抗联已大不如前。另外,他今天亲自带着部队进山,用的是诱兵之计。他下令把王栓柱的人头挂在城门口,目的就是想引诱抗联,他知道抗联绝不会让自己战友的人头挂在那里悬赏示众,这不对百姓有震慑作用,更对他们抗联是最大的侮辱。特别是孙黑虎,他和王栓柱都是少年班的,把王栓柱的人头挂在城门上,就是打他的脸,他绝不会坐视不管。抗联攻打黄家窝棚,用的就是围魏救赵之计,冈田就来个将计就计。他这次带的是快速部队,除了摩托就是汽车,到了黄家窝棚,才知道一个连的伪军早被抗联俘虏,劳师动众,白跑一趟,他连车都没下,就带着部队就往回返。却想不到黑虎比他还快,早已带着部队在他回来的路上等着。
在离阁山不远有一个五里坡,因为这里属丘陵地带,公路随着地势上岗下坡,这里的坡即陡又长,两边又都是被日本鬼子采伐过剩下的次生林,黑虎和战士们隐藏在这段路半山坡两边的树林里。此时正是冬季,覆盖路面的大雪被车一碾轧,路面就变得光滑,汽车在这样的陡坡上根本刹不住车。黑虎又把一大包五寸长被砸弯的圆钉分给战士们,让他们把这些弯了的钉子都撒在公路上,再盖上一层薄雪,日本兵除了骑摩托,就是坐汽车,根本发现不了。就在他们准备完毕,一个放哨的战士跑过来匆匆报告:“报告班长,前方岗哨报告,冈田带领的大部队已经离开黄家镇,离咱们这里约有十里左右!”
黑虎立刻把手一挥,说了声“快隐蔽”,就带着战士们跑到路边的树林里,都忙着准备战斗,潘国强手不闲嘴也不闲,高腔大嗓的说:“这回咱们把那些弯钉子都撒在公路上,等鬼子的汽车一过,这些钉子就会把他们的汽车轮子扎瘪!汽车走不了,鬼子这只活老虎,没了腿,只有挺着挨打啦!哈哈哈!哈哈哈……”
战士们也都跟着他哈哈大笑,笑声在山谷里回荡。
八
就在大家的笑声里,隐隐听到汽车的引擎声,一个战士大喊了一声:“鬼子来啦!”大家顺着战士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公路上,一支日本快速部队飞速前进。几十辆三轮摩托在前边开路,后边跟着冈田的吉普车里,吉普车后是几十辆装着鬼子兵的布棚汽车,布棚汽车后是炮车。车上的鬼子兵都疲惫不堪,昏昏欲睡。坐在吉普车里的冈田却焦急万分,连声催着司机:“快快的,快快的!”
部队眼看进入黑虎他们的埋伏圈,坐在冈田吉普车后排的金永进趴着车玻璃,左右看着险峻的地形,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嘴张了几张才说出话:“太君,我看这儿的地形越来越对咱们不利,是不是先停止前进,派兵侦察侦察,看看能不能有抗联的伏兵?”
冈田身子往靠背上一仰,摇着头头:“没事的,大大的没事的!他的孙黑虎的一个小小的孩子,今天的碰巧的,劫的我们的摩托的巡逻队,偷的袭了我们的黄家镇,现在的早就回家的庆功的去了,他的绝不会的还想到在这的设埋伏的干……”
冈田话没说完,最前边的摩托轮胎突然被扎冒气,失去控制,翻进路沟里。
紧接着摩托轮胎相继被扎,互相乱撞,翻的翻,爆炸的爆炸。由于事发太突然,冈田坐的吉普车司机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把车在路边刹住。
冈田从车窗探出头:“前边的什么的干……”
冈田话音没落,他坐的吉普车就被后边刹不住车的卡车撞翻进沟里。
埋伏在路边的黑虎朝天放了一枪,高喊一声:“打!”
路两边的战士们一齐开火,鬼子兵成排到下。
冈田被几个冒着枪弹的日本兵从翻在路沟里,四轮朝上的吉普车里拖出来,已是浑身是伤,头破血流,两个日本兵架着才能走路。冈田气得发了疯,不是人声的喊叫:快,快快的!把抗联的统统消灭!
日本兵乘坐的汽车虽都紧急刹车,由于坡陡路滑,都刹不住,互相乱撞,撞坏的撞坏,翻车的翻车,车上的鬼子兵死的死,伤的伤,没受伤的都赶紧跳下汽车,慌慌张张的朝着公路两边抗联开枪还击。后边炮车里的鬼子炮兵也手忙脚乱掉正炮口,向抗联阵地开炮。
鬼子打了一阵,听到抗联阵地上没了枪声,鬼子兵仗着胆子边用枪扫射边进入阵地,阵地上空无一人,只有那些杂乱的脚印通向大山深处。
鬼子兵跑过来向冈田立正,敬礼:“报告,抗联的已经的放弃阵地,跑进的山里的干活!”
冈田气得把架着他胳膊的两个日本兵推到一边,双手举起,仰天大叫:“抗联的,统统的死了死了的!”
冈田嚎叫了几声,突然不叫了,呆滞的目光盯着渐渐西沉的太阳,半晌,才又把目光收回到身边那些翻沟沟里,撞得破碎,爆炸起火的摩托车和汽车,还有那些无法统计的死伤日本兵,闭上眼,无奈的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县城的开路!”
冈田带着残兵败将,步行走了一宿,天亮时才好不容易来到县城门口,此时
的冈田真像一条落水狗似的,头用绷带缠着,两个日本兵一边架着一只胳膊,一瘸一拐,狼狈到了极点。那守城的伪连长早就在城楼上看见他们回来,赶紧带着部下到城门外列队迎接,见到冈田的影子,便举手带头高呼:“欢迎皇军全歼抗联胜利归来!欢迎皇军全歼抗联胜利归来……”
士兵们也都振臂随着高呼:“欢迎皇军全歼抗联胜利归来!欢迎皇军全歼抗联胜利归来……”
冈田不耐烦的一摆手,同时摇摇头。伪连长立刻会意的一点头,赶紧冲着手下两手做着往下按的姿势,又紧接着喊:“停,停!停下,停下!”
冈田抬头看了一眼,突然一把揪住伪连长的衣领:“城上的人头的那里的干活?”
伪连长先惊后笑,点头哈腰地说:“太君,那人头不是你让金翻译来取走到黄家镇悬首示众……”
冈田没等伪连长把话说完,啪用力打了伪连长一个大嘴巴:“八嘎!你的死了死了的有!”
冈田说着,抽出腰间战刀,一刀捅进伪连长前心。
伪连长只叫了一声:“太……”便倒在地上,死不都瞑目。
冈田从伪连长身上抽出沾满鲜血的战刀,向上一举,歇斯底里的嚎叫:“中国的士兵的良心的大大的坏了坏了的,统统的死了死了的有!”
那些正有气没处发日本兵听到冈田的话,立刻向那些立正站在城门两边的伪军们开枪,伪军们惨叫着成排倒在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