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威尔基·柯林斯探案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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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关于监守自盗

那天晚上风平浪静,卡夫探长没有表现出任何着急的样子。我由他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径自走到园子里,碰见弗兰克林先生在灌木路上散步。我们还来不及交谈一两句,探长就突然插了进来。“我有话要对您说,”探长说,“先生,我要提醒您,作为一个好公民,您有责任把偶然获得的特别情报提供给我。”

“我什么特别情报都没有。”弗兰克林先生说。

“先生,有个女用人,”探长只管说下去,“昨晚私下跟您谈了话。”

“对这件事我没什么说的。”弗兰克林先生又说了一遍。

“您不必担心会害了那姑娘,先生。”他大声对弗兰克林先生说道,特地让刚刚从那头来又悄然在灌木路停下的罗珊娜也听到这话。

我往路那头一看,只见罗珊娜突然转身回屋里去了。这时早饭铃响了。

“我要到弗利辛霍去,在下午两点钟以前回来。”探长说完径自走了。

卡夫探长到弗利辛霍去的那工夫,院子里的情形大致是这样的:弗兰克林先生早饭后出去散步;雷茜尔小姐死心眼地关在自己房里等马车;罗珊娜在走廊上打扫卫生,脸色苍白,态度镇静,眼睛里有种古怪的茫然神色。

“高兴点吧,”我说,“罗珊娜!你心里有疙瘩,干吗不说出来呢?”

“我会全说出来的,对弗兰克林先生说!”

我告诉她弗兰克林先生出去散步了。

“那算了,”她回答说,“我今天不去打扰他了。”

她一本正经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随即拿着笤帚走了。我想跟夫人说说去,刚下楼迎面碰见探长。我赶忙着急地问:“弗利辛霍有什么消息吗?”

“我看到了三个印度人,……还查出罗珊娜在镇上偷偷买了些东西。”

“我听过印度人的事了,”我说道,“说说罗珊娜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卡夫探长摇摇头,然后说道:“这疑案越来越玄了,我在弗利辛霍一家铺子里查出她在那儿光买了一长段料子,这段料子刚好做件睡衣,从星期三夜里12点钟到星期四凌晨3点钟之间,她大概溜到你家小姐的房里,商量怎样把月亮宝石藏起来,睡衣擦到了门上的湿漆。”他想了想,又说,“问题是——她干吗不把那件沾上漆的睡衣毁掉而是藏起来?如果她不告诉我们,那就得去搜查激沙滩上那个藏东西的地方。”

“呃,贝特里奇先生,我们谈正经的吧。”他接着往下说,“乔四在哪儿?我吩咐他看好罗珊娜的。”

乔四是弗利辛霍的警察,是西格雷夫局长留给卡夫探长使用的部下,他刚问我这句话,钟打了两下,来接雷茜尔小姐的马车准时到了门口。

“一桩桩来吧,我得先去跟范林达小姐谈谈。”卡夫探长说道,随即做了个手势,叫听差从马车背后的跟班座位下来,到他跟前来。

“我的一个朋友守在树林子里,待会儿你就会看见,”他说,“我那朋友不用拦马车,就会跳上跟班的座位,跟你在一块儿。你只管别作声,装作没看见。”

说完,他就打发那听差回到座位上去。事情再明白不过了,雷茜尔小姐被卡夫探长暗中监视了。

过了片刻工夫,雷茜尔小姐打扮得非常漂亮地下楼来了,她眼睛显得明亮、凶狠,两片嘴唇完全没血色,转眼就走进马车里去了。

卡夫探长的动作倒跟她一样快。她跨进车里的那工夫,他刚巧赶到车子旁边。

“小姐,趁您没走,我想跟您说句话。您这样一走,钻石就麻烦了。”

雷茜尔小姐连理都不理他,“马上出发。”她对赶车的大声说。

探长没再吱声,只好把车门关上,正巧这时弗兰克林先生从台阶上奔了下来,“再见吧,雷茜尔。”

“把车赶走!”雷茜尔小姐叫道,嗓门提得更高了。

弗兰克林先生大吃一惊地退后一步。马车赶过去了。

“帮我最后一次忙吧,”弗兰克林先生回过头来对我眼泪汪汪地说,“贝特里奇,赶快把我带到火车上去!”

这时马车已经到了远处,在马车背后的跟班座位上,听差旁边多了一个人。

“好吧!时机到了,先从罗珊娜着手吧。”探长说道,“乔四在哪儿?”我派小马夫去找他。

“你听见我对小姐说的话了吗?”我们在等乔四的时候,探长说,“你看见她的态度了吧?你家小姐在她母亲的马车里,还有个旅伴——这旅伴的名字就是月亮宝石。”

我沉默不语。小马夫回来了——后面跟着老大不愿意的乔四。原来乔四不知道罗珊娜在哪儿,他已经有一个钟头没找到她了。

“你还是回到弗利辛霍去干你的正事吧,罗珊娜绝不会那么容易逃出我的手掌的。”探长不动声色地说,“只要我知道小姐在哪儿,就能找到小姐的同谋。昨晚我没有让她俩见到彼此,很明显她们要在弗利辛霍会面。还有一点,把用人召集起来。”

“天哪,你召集用人做什么?”我问。

“首先要查出谁在罗珊娜出门以前见过她。”他回答。

结果问出的结果是厨娘,她是最后一个看见罗珊娜的。她看见罗珊娜手里拿封信溜出去,还听见她请屠夫替她到弗利辛霍去寄信。那人看了看信上的地址,说直接寄到柯柏洞去的信不用到弗利辛霍去寄,因为这样要两天才到。罗珊娜说不在乎信几时送到,那人就答应帮她寄了。在马厩的院子里,我们又找到一丝有关那姑娘失踪的新线索。花园里干活的一个孩子半个钟头前见过罗珊娜。他看见那姑娘跑到海岸去了。

探长听了一惊,喊道:“贝特里奇先生,把马车准备好,等我回来。”他向激沙滩那头奔去,小孩也三脚两步地跟在探长后面。说实话我感到莫名其妙的不安,没过不久,小孩带了张写给我的便条奔回来,上面写着:“请送罗珊娜·史柏尔曼靴子一只,火速为盼。”我亲自带了罗珊娜的靴子随后赶到,刚走近海岸,忽然乌云密布,白茫茫的大雨倾盆直下。随即我看见波涛汹涌的海面和孤零零屹立在海滨的黑影——卡夫探长,只见他眼睛里有种可怕的神色,他劈手抢去了靴子,把那靴子放在通向岩壁的沙地上的脚印里。不用看,那个姑娘的靴子跟沙滩上的脚印丝毫不差。

他继续寻着脚印往下走,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岩壁和沙滩相连的地方。他发现这些脚印笔直地通向同一方向——岩壁那儿,看不到回来的脚印。后来他终于放弃不找了。朝我看看,接着又看看我们面前的海水。海水漫过了那片流沙,越涨越高,我看着他的脸色,就能推测出他心里的念头。

“她到藏东西的地方来过,”我听见探长自言自语说,“在岩壁间她遭到了意外。”我突然浑身抖得厉害,因为站不住脚而一下子跪在了海滩上,我依稀记得那个姑娘跟我说过,激沙滩不由自主地把她拉了去。

探长体贴地扶起我,男用人和渔夫全都向我们奔来,又有个马夫从公馆里跑来交给我一张纸条,他说:“这是在罗珊娜的房里找到的。”

这是她留给一个曾经尽量照顾她的老头的遗言:“贝特里奇先生,下回您再次看见激沙滩,请您原谅我一次吧。我在等着我去的坟墓那儿找到了归宿。我活过了,此生不再遗憾。先生,感谢您的一片好心。”

纸条上再没有多余的话。我不由放声大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