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威尔基·柯林斯探案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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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搜寻激沙滩

探长始终默不作声,直到我们走进通向激沙滩的枞树林才开口。

“贝特里奇先生,你帮过我的忙,傍晚我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助,所以我要坦白跟你谈。你一直不把罗珊娜的事告诉我,我知道你是因为可怜她。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即使我证明她跟钻石失踪的事有关,她也没有生命危险。我的意思是说你家夫人不能起诉罗珊娜,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工具而被人利用罢了。”

“您不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吗?”我问。

“你可知道罗珊娜最近有没有新的麻布衣服?”他反问我。

我说:“夫人刚给了她一件。”

探长微微一笑,“要没有那件衣服的话,我们就会在罗珊娜的衣物中找到一件新睡衣或者一条新裙子。”探长迟疑了一下,又接着说道,“难道你推测不出昨天她害病后在干什么吗?星期四上午11点钟,西格雷夫局长指出了门上的漆斑,罗珊娜就趁机溜到自己房里,找到她那件沾漆的睡衣或者裙子,假装害了病并趁此机会溜到镇上买到一段做新裙子或者新睡衣的料子。星期四晚上,她一人躲在房里做衣服。她生火是要把新衣服烘干,熨平,把那件沾漆的衣服藏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会儿她正在荒凉的海滩上忙着把旧衣服扔掉呢。傍晚她走到渔村一所小屋里,在那里待了一会儿,出来时斗篷下面藏着什么东西,她出了小屋沿着海岸往北面走去。要么我把罗珊娜当嫌疑犯逮捕,要么暂时由她去。但为了查明真相,我才叫你带我抄另一条路到海滩的北面去。沙子是最好的侦探,沙地上的脚印会告诉我们她到底在干什么。”

我看见自己几乎站在上回我跟罗珊娜一起谈话的老地方。卡夫探长一直往海滩走去。傍晚最后一抹亮光消失了;这儿笼罩着可怕的寂静。这时正在退潮,只见一大片赭色的流沙抖动起来了。卡夫探长忽然跪了下来。

“这儿有女人的脚印,”他说,“乱七八糟的脚印,我敢说是故意弄的,罗珊娜很狡猾。她大概是从这里蹚水走到我们后面的岩壁那儿,再从老路走回去吧?对,肯定是这样的。她斗篷里藏着什么,不,绝不是拿去毁掉的东西——要毁掉的话,就不必这么小心地掩掩饰饰了。我看,还是假定她藏起来什么东西比较合理。要是我们到那间小屋去,也许可以弄清楚那是什么。”

我们走到村子,一个渔夫太太在厨房里接见我们。探长就把话题扯到罗珊娜身上,从渔夫太太的口中得到一大批有用的材料:她来到这屋子,在楼上待了好久,还向太太买了一些东西,是一口旧铁皮箱和两条狗链子,并且说要带着出门用。她说她要把这两条链子拴在一起,就可以把箱子结结实实捆住。买完这些东西她就走了。看样子罗珊娜打算离开夫人的家。

我们离开了渔夫家之后,卡夫探长说:“我很感谢渔夫老婆,罗珊娜今晚干的事已经很清楚了。她把两条链子拴在一起捆住铁皮箱子,然后她把箱子不是沉在水里,而是沉在流沙里了。她把链子的一头拴在岩壁下面什么地方。箱子想扔在那儿多久就能扔多久,等到要用就重新把它拉起来。”探长第一次露出不耐烦的声调,“不过,秘密就在于——她到底把什么藏在铁皮箱子里了?”

我心里暗自嘀咕着:“肯定是月亮宝石!难道您连这个都猜不出吗?”

“绝不是钻石,”探长说道,突然他猛地停住脚,“东西扔进流沙里会重新冒出来吗?”

“绝不会,”我回答说,“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扔进了激沙滩就会陷下去,再也看不见了。”

“那她为什么不把沾上漆的衣服裹块石头,扔进流沙里呢?她干吗要藏起来——她甘冒一切危险,把这件沾上漆的衣服藏起来,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有点冒火了——罗珊娜竟把我给难倒了。”

我们回到家时用人们正在吃晚饭,而且听说罗珊娜已回来了一个钟头。卡夫探长一直走到屋子背后,站在那儿全神贯注地抬头望着范林达小姐的房间。房里的灯光忽前忽后闪动着,仿佛正在发生着什么不寻常的怪事。

“这不是雷茜尔小姐的房间吗?”探长问道。我应了声是。忽然听得《夏天里最后一朵玫瑰》这支曲子又从卡夫探长的嘴里冒了出来,看来卡夫探长又有新发现啦!

“嘿,我跟你赌个金镑,你家小姐准是突然决定要出门了。要是我说得没错,我还可以再跟你赌个金镑,她准是在最近一个钟头之内才打算出门的。”

听了探长的第一个猜测,我吓了一跳。听了第二个猜测,不知怎的,我竟联想到罗珊娜,她不是在前一个钟头里刚回来吗?在过道里我头一个碰到的是听差。

“夫人正等着要见你和探长呢。”他说。

“她等了多久啦?”背后传来探长的声音。

“等了一个钟头,先生。”

又是一个钟头!探长凑着我的肩头,小声说:“即使今晚这儿闹出丑事,我也不会奇怪!”

我们来到夫人房里,夫人也不抬眼望我们,只管盯着一本打开的书。

“警官,”她说,“要是现在屋子里有人打算出门,你看这件事是不是很重要?”

探长说:“非常重要,夫人。”

“那我告诉你,范林达小姐打算到她姨妈家去住,明早走。”

“请问夫人,小姐几时告诉您她打算去姨妈家的?”探长问。

“约莫有一个钟头了吧。”夫人答道。

卡夫探长又朝我看看,然后十分严肃地说:“夫人,请您千万把小姐的行期延迟一下,最好延迟到下半天。明早,我必须到弗利辛霍去一趟——我最迟在下午两点钟回来。”

于是夫人吩咐我关照马车夫,不到下午两点钟不接雷茜尔小姐。

“夫人,请不要提及我要推迟小姐的行期。”

女东家仿佛想要说什么,可又拼命按捺住了。

“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我们又走到过道上时,探长说,“她要不管住自己的舌头,这疑案在今晚就有分晓。”听完这句话,我糊涂的脑袋终于明白了真相。

“告诉我实情,”我说,“探长,您心里有什么怀疑?”

“我并不是怀疑,”卡夫探长说,“我一开始就知道是小姐从开头到现在一直偷偷藏着月亮宝石。她把罗珊娜当心腹。整个案子就是如此。”

我心里简直疑云密布,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走到大阳台上。听差送来一张便条,是夫人写给我的,她告诉我弗利辛霍的地方官最近要释放那三个印度人。我把夫人的便条交给探长,他看完便条问我:“有个大名鼎鼎的旅行家,他懂得印度人和他们的土话,你知道他的姓名和地址吗?”卡夫探长明早到弗利辛霍去,顺便要去拜访他。

我把门关上,径自走到大厅,只见罗珊娜跑过我身边,神情非常痛苦,向用人的楼梯那儿跑去。弗兰克林在另一头,问我有没有看见罗珊娜脸色不对。

“恐怕是我无意中得罪她了,贝特里奇。”他说。

“您?少爷!”

“我也说不上是怎么回事,不过,”弗兰克林说,“如果那姑娘跟钻石丢失的案子有关,我深信就在两分钟之前,她正打算把一切向我和盘托出哩。”

我往门那儿一瞧,觉得好像看见房门掀开一条缝。有人在偷听吗?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是谁,门已经关上了。

我请弗兰克林告诉我,刚才他跟罗珊娜是怎么回事。

“我正在打弹子,只见罗珊娜站在我身边!”他说,“她脸上神色非常焦急,我问她是不是想要跟我说话,她回答说:‘不错,冒昧得很。’晓得她有偷宝石的嫌疑,我觉得不自在,就继续打弹子,想摆脱这尴尬的局面。不料,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她,她突然转身走了,临走的时候还说:‘他情愿看弹子,都不愿意看我!’”

他忽然收口不说了,不过我知道他没说的那半句话是什么。只有把月亮宝石的事推到这个使女身上,他才能把卡夫探长心目中对雷茜尔小姐的怀疑澄清。他说:“我真不愿伤女人的心,如果她要跟我说话,你就把那可怜的女人叫到书房里来吧。”

等我走到下房里准备叫罗珊娜时,她已经睡了,我就跟弗兰克林先生回报了情况,然后去找卡夫探长了。

走到二楼的楼梯口,我听见雷茜尔小姐房间走廊那儿传来一阵宁静的鼻息声。我朝走廊一看,只见走廊上一字形排着三张椅子,卡夫探长缩成一团躺在上面。我刚走近他,他顿时像狗似的悄悄醒了。

“您在这儿做什么?”我问道,“您为什么不上床去睡?”

“我不上床,因为今天晚上罗珊娜从沙滩回家的时间,正是小姐决定离家的时间,这实在太巧了。”探长回答说,“不管罗珊娜藏的是什么,事情很明显,你家小姐一定要等到知道这东西已经藏好了,才肯走。她们今天晚上一定已经碰过头。要是她们想要趁全家入睡的当儿,再碰次头,我就要出来拦住她们。”

“但愿那钻石根本没进过公馆的门!”我猛地叫道。

“我也是。”卡夫探长严肃地说,然后忧郁地看看那三张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