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历史的读解(一生必读名家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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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日蚀

〔哥斯达黎加〕曼·冈·塞莱东

这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件真事。这件事是我根据科尔内略·卡切达先生的口述而写成的。我有许多信仰上帝的朋友,他是其中很好的一个。他大约在五个月前给我讲了这件事。这条奇闻曾使我十分茫然,以至于我认为,如不把它公布于众,以便让学者和好奇者给以应有的研究,将是一种罪过。

也许可以对这件事进行认真的分析,但我不这样做,以便听听我的读者的意见,因为这纯粹是一条奇闻。

科尔内略先生来看我的时候,带着两个两岁半的小女孩。他说这是一对双胞胎。一个叫玛丽亚·德洛斯多洛雷斯。另一个叫玛丽亚·德尔皮拉尔。

两个小女孩全长着金黄色头发,象玉米穗一样。白里透红的脸蛋,象成熟了的桃子。在科尔内略先生看来,她们简直是“画中人”。与这对双胞胎的自然美形成明显对照的是科尔内略先生那副不堪改造的其丑无比的外表:黑得出奇,俗里俗气,指甲肮脏,裤子撕成一个大口子。我不由得立即问起这一对金发姑娘的幸运的双亲来。科内尔略得意地叫起来,歪了歪他那张凸出面部的象是在一棵果树上被划开的裂口似的大嘴,用他那长满了毛的手背擦去嘴角上的涎水,便对我讲开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她们的爹,尽管人们说我长得丑。孩子并不象我,但她们的妈并不象我这样难看。对于万能的上帝来说,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但请你告诉我,科尔内略先生,你老伴是金发吗?你的祖辈有没有象这两个孩子是金发的?”

“没有,先生。我们全家没有一个是绿眼睛的,也没有一个是肉桂色皮肤的。我们家所有的人都是白人和印第安人的混血色。”

“那怎么解释你的这两个女孩子是这样的头发和皮肤呢?”

科尔内略哈哈大笑起来,两手叉腰,对我报以极度轻视的目光。

“你笑什么昵,先生?”

“与贡(作者名字的缩写——译注)先生,当我看到一个象我这样无知的穷人,一个笨拙的乡巴佬,比一个象您这样懂得那么多事、读了那么多书,甚至比和总统、部长们在一起做大事的人懂得还多,还能忍得住笑吗?”

“好吧,那就请你给我解释一下吧!”

“现在我告诉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科尔内略先生从干粮袋里取出一块饼,给两个孩子每人一小块,然后得意地坐到附近的一张凳子上去。他的两个鼻孔象两扇被风吹的窗户一样,使劲地发出声响。他用他的肥大的右脚掌搓着地面,并用自己的衣服擦掉汗水。接着他给我作了这样的解释:

“现在是三月。你知道,三年前这个时候曾发生过一次日蚀。大中午却乌天黑地。我老伴利纳在那二十天前离开家门,当时她正怀着这两个孩子。

打那次日蚀以后,她总是坐立不安,并成了一种病态,也没有办法管住她。

她没日没夜地离开屋子,不停地看着天空。她总是莫名其妙地跑到后院去,跑到山谷中,跑进周围的小丛林里。这种癖性一直没有改变,真拿她没有办法。她以前生孩子也有这样怪癖。生第一胎时,就是这样。有一天夜里很晚了,她把找叫醒,要我去替她找不结果的李子树芽。糟糕的是孩子生下来张着嘴根据当地的说法,妇女在怀孕期间的嗜好得不到满足,生下的孩子张着嘴。我给她找来了李子树芽。她后来又有了别的嗜好,但我从来没有见她象怀这两个孩子时那样坐立不安。就象我刚才对您说的,她没日没夜地跑出去望着天空,而日蚀那天,我从一大早就在周围的丛林里。

“为不使您对达件事情听得茨烦,说说生这两个孩子的情况吧。不瞒您说,当我看到这两个金发小姑娘时,很难相信。但从那以后,好象上帝就给我带来了福份。侍候她们的女人喜爱她们,还给她们做了衣服。村长给了她们五个钱。神甫让我给她们在基督圣体节的时候穿上漂亮的镶有金丝边的裙子,并让在复活节前圣周的日子,从经过基督圣像及其灵柩旁走过的唱圣歌的行列中抱出来,在圣诞节,给她们穿上漂亮衣服,然后把她们放到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的摇篮里面。所有这些花费都是以上这些人掏腰包。他们都给孩子一个铜板,或者一个比索的纸币,也还有别的意外之财。我的上帝多仁慈啊,给了象我这样丑的当爹的这样的孩子。利纳一心扑在这两个孩子上面,但她应付不了别人对她们的恭维。她倒是没有因为这两个捣蛋鬼和左邻右舍闹多大的矛盾。”

我担心科尔内略先生这种洋洋自得的叙述没完没了,就打断了他的话,要他回到正题上来。

“那么怎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怎么会成这个样子?难道您不明白孩子的妈已经观察过红里透黄的日蚀吗?您不懂这个道理?”

“我不懂。你一个字不认识能悟出这个道理,倒使我吃惊。”

“您干吗骗人呢,马贡先生!这个道理,我原先也不知道。您认识给我们村建造教堂的那个意大利师傅吗?您知道,他是绿眼睛,红头发,白皮肤,很壮实,四年前就一直在我们家吃饭吗?”

“我不知道,卡尔内略先生。”

“就是他给我解释日蚀这件事情的。”

曼·冈·塞莱东(1864-1935年),笔名马贡,是哥斯达黎加著名现代作家。他的作品大都以故乡圣何塞为背景,对市民生活、风土人情有细致入微的描绘;其中短篇杰作《内人》和《日蚀》寓幽默于讽刺之中,有力地抨击了丑恶,嘲笑了愚昧,在拉丁美洲有一定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