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庐山瀑布,如银河飞流,一泻千里。水声震耳,响彻云霄。
这一天,是陆堰的十四岁生日。如今,他已经由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成长为一名容貌清俊的少年。
这几年陆堰一直坚持在水中练习剑术。水中练武,需要克服水流阻力及水中压力,同在地面上练武相比,不仅可以加快习武进度,还可以有效提高习武之人的稳度、速度、力度、准度等各项素质。更重要的是,这种练法需要耐心、恒心、细心、毅力等精神品格,可以提高习武之人的心境,从而达到内外兼修。
上官行的教导有方,加之陆堰自己天赋非常,又勤奋刻苦,少年的武功便在内外兼修下进步飞快。
巳时,陆堰已经在水中练习了两个时辰。如往常一样,上官行总会在这个时间拎着小罐汤药和一包药粉过来,提醒陆堰离水休息。
庐山气清水净,物景怡人,在当时是修行养身的好地方。陆堰每日有一半时间浸淋水中,由于长期受山水冲洗,故其肤如凝脂白雪,着实好看。山中与世隔绝,不需要对外表进行太多打理,因此陆堰很少修剪头发,只是让长发自然地松披于肩背。他面如傅粉,唇红冠玉,一副偏瘦体型,加上身高还未发育完全,使其晃看仿佛少女。
陆堰上了地面,待擦干了身子,上官行便在少年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部位都涂撒上药粉,以防止陆堰因长时间浸泡水中而伤及皮肤组织。然后再让陆堰服下汤药,以避免他体内的器官心脉会因为过度入水而受损。
照顾好徒弟后,上官行到水潭边洗手。他通过水的反射看看陆堰的背影,深沉道:“今天,是你的十四生日……一转眼,你已经这般大了,时间便是这么不着痕迹……”
少年一边把头发扎成马尾状,一边将目光投向瀑布,平静地回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上官行转身面向自己的徒弟,正色道:“以前从未给你过上一次生日,然而今天,为师打算来个例外。”
陆堰赶紧穿衣系带,以示庄重,恭敬道:“多谢师父!不知师父有何打算?”
“想知道答案的话,就先回答为师的几个问题。若你的回答另我满意,我便告诉你。”
“弟子明白,还请师父提问。”陆堰躬身抱拳道。
山中水声回荡,清瀑飞淌,仿佛渊中潜龙,在对着沧桑熙攘的乱世红尘发出尖锐嘶吼的同时,又把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起来。
上官行:“徒儿我问你,你为何习武?”
陆堰:“因为我想要变得强大!”
上官行:“为何要强大?”
陆堰:“因为这样可以像师父一样,做一代盖世剑侠,保护更多的人。”
上官行:“那什么是侠?”
陆堰:“侠者,大义也!惩奸铲恶,除暴安良,广济善贫,厚德施恩,舍身取义!”
上官行:“那如何成为侠?”
陆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故坚韧勤奋为其一;勿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品德高尚,为其二;明辨是非,知晓道理,追求光明正义为其三;谦逊有礼,张弛有度,懂得为人处事为其四。”
上官行抿嘴一笑,道:“你的回答,为师还算满意。这几年来,你已经把御龙剑法的基本招式全部学会。剩下的就是勤加苦练,在实践中融会贯通。”
陆堰神情一怔,问道:“师父之意,是想让弟子下山历练?”
上官行道:“不错,就从今天开始。徒儿,你现在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一旦真正出鞘,便会立即掀起腥风血雨。所以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思虑清楚。”
陆堰道:“师父教诲,徒儿必定谨记心中。只是弟子涉世尚浅,不知第一步该如何行止,还请师父为愚徒指一条路!”
上官行道:“明日午时,你去山下最近的茶馆中等待。他会先对你说‘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你便对‘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者也’。他再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你再对‘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之后,他会领着去见一个人,你且先听那人的安排便是。”
上官行一边说话,一边向山路深处走去。陆堰朝师父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朝相反的方向而行。
第二日中午,阴雨蒙蒙。
陆堰按照师父所说,来到山下最近的一处茶馆饮茶等待。不一会儿,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坐于离陆堰最近的一桌,他戴着眼镜,身穿长衫,一副文人模样。接着,男子拿出一本书,朗声念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陆堰继续按师父所说,尝试与那人对了遍暗语。
待两个人相互确定身份,那男子主动热情地与陆堰打招呼:“这位少年,方才你我二人共吟佳句,十分投缘。不如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畅谈一番。先自我介绍一下,敝人谷清铭。”
陆堰抱拳回礼,恭敬道:“在下陆堰,正想向先生请教。”
二人表面一拍即合,随后离开了茶馆。谷清铭领着陆堰到一处无人清静之地,道:“小兄弟,我们得先跑趟远路。”
陆堰:“去哪里?”
谷清铭:“去天津,面见团主。”
陆堰:“团主?”
谷清铭:“对,曙光团团主柳青云,他和你师父关系密切。”
陆堰毕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加之与世隔绝了六七年,便对外面世界充满着好奇:“曙光团是什么?柳团主又是怎么和师父认识的?”
谷清铭看到陆堰一脸的天真相,微微一笑道:“你这小娃,好奇心还不小。也罢,路上我再慢慢告诉你。时间紧迫,咱们从现在开始,要日夜兼程,早日到达天津。”
陆堰点头服从。
几年前,陆堰跟随师父,在与世隔绝的山中修习剑术武功。如今他要跟随谷清铭,再一次踏入那阔别已久的世界。此时少年的心中可谓一片迷茫。因为他知道,此一去便再无回头之路。然而自己亦无它路可选,只能摸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想想昨日与师父瀑下答问时,心情是何等的澎湃。这一刻,陆堰才真正明白,什么是“万事从头难”。于是少年心中万千感慨,又五味杂陈。
走了一小段,谷清铭察觉陆堰心事重重。他暂停脚步,眺望四周道:“此处清静秀美,偶尔放松一下也不错。说实在话,我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你说呢?”
陆堰在山中呆了数年,附近风景早已看了无数遍,倒不觉得有什么让人流连忘返或特别吸引人的地方。
“无人之处,安静而已。”陆堰随口而言道。其实,他根本没有察觉,自己一直生活在与世无争的清静美画中。
谷清铭微微一笑,随即吟歌高唱:
[离山不知山中闲,]
[只看外世别有天。]
[古往今来多少事,]
[无数英名空成烟。]
谷清铭意指陆堰不懂世事,心比天高,陆堰亦听得出来。但陆堰心中志向明确,岂会因为随便几句话便会动容。然而陆堰十分不解,以自己师傅上官行之能,完全能做一番大事,成就伟业功名。却要为何一直隐姓埋名,深藏江湖呢?
路漫漫其修远兮,带着诸多的疑惑不解,少年再次踏入隔别已久的江湖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