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凉正奇怪他们的称呼,听许父这么问,连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客气地道:“伯父伯母好。”
许父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样,片刻后豁然道:“你是陈氏的少总陈安凉吧?”
“正是晚辈。”
“年轻有为,轻漾的眼光不错。”说完,许父轻笑了起来。
不知怎的,轻漾只觉得心虚的很,禁不住抬眼望向许南城,没想到正赶上他的视线扫来,视线碰触不过是一瞬,他随即便移开了目光。
不是不失落的,轻漾垂了头,正听到陈安凉唤她:“轻漾。”
她猛地抬起头,茫然地望向他。陈安凉并没有介意她的走神,包容地笑了笑,道:“伯父让坐下呢!”
她跟着陈安凉落了座,心不在焉却比之前更甚。恍惚中似乎听到许父轻声感叹了句:“真是越来越像了呢…”她猛地抬起头,不明所以,余光却瞥到许母的面色明显的暗了暗,心下当即明白了许父话里的意思,心里却不是那么高兴的。
晚饭过程中轻漾很少开口,许南城原本话就不多,饭桌之上,便就听得许父和陈安凉聊些生意经,他们聊得投缘,其余的人却未免兴致缺缺。许母总是会在适当的时候提醒陈安凉吃菜,然后似是无意般问些他和轻漾是怎么认识的之类的问题。轻漾在尴尬之余自然是明白许母是问给谁听的,她只是在陈安凉的话后赔笑,却不出声回答。但所幸还是顺利的度过了这晚饭时光,轻漾心里禁不住松了一口气。
离开许家的时候,陈安凉去取车,轻漾站在路旁等他,正赶上许南城从她身旁经过,她隐约似是听他和她了一句:“下一次说谎的时候,笑容不要那么僵。”可是等她转头的时候,他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任由裴心莹挽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撒谎?她今晚有几句话是没有撒谎的?轻漾想了想,想不到什么,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陈安凉问起轻漾她对许父许母的称呼问题,轻漾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亲生父母去世了。”陈安凉觉得他不好提起别人的伤心事,就没有追问。车开到轻漾楼下,轻漾正要下车之时,他忽然拉住了她。轻漾愣了一下,转过头诧异地望向他。
陈安凉俯身,在她的额上落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轻漾愣住,他却轻笑了一下,颇像只偷了腥的猫:“轻漾,我见过了岳父岳母,以后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那么,亲爱的,什么时候陪我回家见见你未来的公婆?”
面对着陈安凉的期待,轻漾几乎是落荒而逃,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想伤害他,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命运就像是一个死结,无论她怎么挣扎也逃不开宿命纠缠,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可是再一抬头,身边的景色早已不同,只怪当初她喜欢上了不能喜欢的人,佛家语:这是妄念。
很晚了,可是却不想回家,一个人在街上慢慢的走,不觉间竟走到了平日吃麻辣烫的胡同。走了这么久,也想找个地方坐会儿,索性拐进了胡同,正预备着跟阿婆打招呼,谁知道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许南城。
他的身上是名贵的手工西服,坐在这种街边的小摊上倒真有些不伦不类。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来这里。她转身想走,哪知身后传来阿婆惊喜的声音:“咦?是轻漾吗?”
她僵在当场,进退两年,阿婆没有察觉到她的尴尬,热情的招呼道:“真的是轻漾啊,快过来坐啊,我刚刚还问南城你怎么没来呢,你瞧瞧,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她缓缓地转过身,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余光处瞥见许南城淡淡地望着她,脸上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果然是缘分,在最不希望的时候遇见他,他永远是淡漠的,她永远是难堪的。
“还和之前一样?”阿婆殷勤的招呼声传来,轻漾微垂着头,却能明显的感受到有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所幸时间已晚,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轻漾就近挑了一张桌子坐下,虽然离许南城也就两米的距离,但总好过坐在一张桌子上,大眼瞪小眼。
吃的很快就煮好了,阿婆将碟子放在了她的桌子上,一边擦着收拾东西一边说道:“时间过得真是快啊,还记得小的时候南城用车载着小轻漾每天都来我这个小摊上吃东西,兄妹两个要的东西一模一样,两个人一人一份,每每像你们推荐点什么新东西,总是南城先尝过后说好吃,轻漾才敢跟着吃…转眼间,你们都这么大了,事业有成,老婆子也老了啊!”
这话多少有些伤感,想起自己和许南城年少的时候,轻漾脸热之余也禁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好像是很久以前了呢!难为阿婆还记得了。”
坐在旁桌的人却迟迟没有回应,轻漾心中不由生出了点寒意。果真是高高在上的人,他大概早就忘记了吧。
嘴里的生菜叶子咽下,轻漾听到风送来他的声音:“恍如昨日。”静了两秒钟,他轻声道:“少吃点辣的,你会肚子疼的。”
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人抽尽,脑海里模糊的记忆被人唤醒。对于她来说久远的好像上辈子的事情,对他却似是昨日才发生的。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低了头拼命地往嘴里塞着东西,生怕迟一刻,泪水就会忍不住掉下来。
吃过加餐,许南城和她一同离开了胡同,他手上系着袖口的扣子,感觉的忽然变大的晚风,不着痕迹地将轻漾护在了身后。一路无话,他们向轻漾住的地方走去,许南城走在轻漾的前面,对路熟悉的很,步子也不免快了些,轻漾跟的吃力,距离稍稍拉大了的时候,他又会把步子放慢,等她跟上来。一直到了轻漾的楼下,他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一路跟着许南城爬上楼,轻漾听着两个人的脚步声,有些恍惚,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也没有意识到,一头撞在了他的背上。抬起头,轻漾望向旁边的房门,惊讶地已经发现竟然到了家门口,要不是许南城在前面挡着她,估计她还得往上爬呢!
脸不由得微红,她低了头,小声道:“哥,谢谢你送我回来。”
楼道里很安静,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他手表指针“嗒嗒”的声音,等了片刻却没有等到他说再见,轻漾奇怪地抬起头望向他,却见他抿唇轻笑了一下,“我连你在哪里都不知道。”有哪里谈得上送她回来呢?
轻漾慌乱地别过头,只当作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勉强撑出一抹笑,她一面摸出钥匙开门,一面道:“哥,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手中的钥匙轻轻一转,门锁“嗒”地一声开了,她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拧开门就要进屋,可是手臂却被一旁的人抓了住。他一个用力,直接将轻漾压在了门板上。她在寂静的空气中听到他并不平稳的呼吸声,听到他声音低沉地说:“轻漾,你又忘记我说的话。”
她用仅剩的力气紧紧地咬住下唇,不肯露出软弱的模样,他的目光太灼人,她不喜欢现在的这个姿式,可是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她清楚的记得,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彻底。
他俯下身来,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就连头上的纱布都刚刚好对到了一起,那般亲密的姿势,他们呼吸着彼此的呼吸,可是他们之间,那层厚厚的捅不破的东西又是什么?
温软的唇碰在一起便再不愿分开,仿佛这样就真的可以一生一世,不诉离殇,可是这算什么呢?轻漾这样在心底问自己,这算什么呢?
她的男朋友不过在今天下午才见了她的父母,她现在这样又是在做什么?
就像从梦中惊醒一般,她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可是他是那样的执着,她怎么也挣不开。她狠了狠心,直接用牙咬了下去,有血腥的味道弥漫在口中,可他就像是她的紧箍咒一般,她越是挣扎,他便将她抱的越紧,她越是想要将他从心中删除,他却在她心中占据了更大的一方空间。
无药可救了,苏轻漾,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有泪水跌落眼眶,越来越多,开始时断断续续,最终连成了串,心里的滋味不知是苦还是什么,她靠着身后的门板,渐渐向下滑,想要缩成一团,仿佛只有这样才是安全的,然而却被人整个捞了起来按进怀里。
他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耳畔,声音里透着隐忍:“轻漾,不要逼我。”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她缩在他的怀中,没有挣扎,就像小时候一样,如同一场梦,然而终有一刻梦醒,美好幻境的碎片终是扎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