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汤姆索亚历险记(世界最美儿童文学第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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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狗吠不祥雪上加霜

两个孩子吓得一言不发,只顾朝着村庄飞快地跑去。他们时不时地边跑边回头看,生怕被人跟踪。路上遇到的每个树桩,对他俩来说都好像是敌人,吓得他们连气都透不过来。在跑过村庄附近的农舍时,受惊的狗大声狂叫更吓得他俩腿脚生风。

“趁还没有累垮,一口气跑到老制革厂那儿就好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汤姆低语道,“我实在撑不了多久了。”

哈克贝利也喘得很厉害,这表明他现在处境相同。两个孩子眼睛直盯着希望中的目的地,竭尽全力往那儿跑去。渐渐地他俩跑近了,终于,他们肩并肩冲进敞开的大门,筋疲力尽地瘫倒在里边的阴暗处,感到舒坦极了。过了一会儿,他们平静了下来,汤姆低声说:“哈克贝利,你想这事结果会怎么样?”

“要是鲁宾逊医生死了,我想凶手就要服绞刑。”

“真的吗?”

“那还用说,我有把握,汤姆。”

汤姆思索片刻,然后问:“那谁去告发呢?我们吗?”

“你扯到哪里去了,万一事情出了意外,印第安·乔没上绞架,那该怎么办?他迟早会要我们的命,我们是绝对躲不过的。”

“哈克,我心里想的也正是这事。”

“要告发就让莫夫·波特那个傻瓜去干吧!他总是喝得醉醺醺的,干得出这事。”

汤姆没吭声,还在想着。片刻之后他低声说:“哈克,莫夫·波特不知道真相,他怎么能告发呢?”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印第安·乔动手的时候,他刚挨了重重一击,你想他还能看见什么?还能知道什么吗?”

“哎呀,不错,是这样,汤姆。”

“另外,你再想一想,那一击说不定也要了他的命!”

“不,这不可能,汤姆。他当时只是喝多了,我能看得出来,更何况他经常喝得烂醉。我爸就是这样一个人,要是他喝多了,你就是搬座教堂压在他头上也休想惊动他。他自己这么说的。所以莫夫·波特当然也是这样。但话说回来,要是换个没喝酒的人,那一击说不定会要了他的命,这事我也不太能肯定。”

汤姆又沉思默想了一会儿后说:“哈克,你肯定不会说出去吗?”

“汤姆,我们必须保守秘密才行,这你也明白。要是那个狗娘养的印第安·乔没被绞死而我们又走漏了风声,那他会像淹两只小猫一样把我们给淹死。好了,听着,汤姆,现在我们互相发誓——我们必须这样做——绝不走漏半点风声。”

“我赞成。这再好不过了。好,请举起手发誓:我们……”

“哦,不不不,光这样发誓不行。这只能用于女孩们发誓那样的小事情。她们前面发誓,后面就忘得一干二净,一气之下翻脸就把你给卖了。像我们今天这样的大事情,光口头发誓还不行,要写下来,歃血为盟。”

听他这么一说,汤姆打心眼里赞同这个主意。时值深夜,四周漆黑一片,令人感到恐惧。此时、此地、此景正合这种气氛。他借着月光从地上捡起一块干净的松木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截“红砚石”,然后就着月光写了起来。他向下落笔又慢又重,向上抬笔又轻又快。他一边写,一边念叨个不停,好像在帮着用劲。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写成了下面几句:

哈克贝利·费恩和汤姆·索亚对天盟誓:我们将恪守秘密,若有半点私心假意泄密,愿当场倒毙,尸骨无存。

对汤姆流利的书写和决绝的誓言,哈克贝利心悦诚服。他立即从衣服领子上拿下一枚别针,对着自己就要刺破皮肉,这时汤姆劝阻说:“别忙!先别扎。别针是铜做的,上面可能有铜绿。”

“那是什么东西?”

“不管是什么东西,反正上面绝对有毒。你吞点下肚,就有你好看的。”

于是汤姆拿出一根针,去掉了线。两个孩子各自往大拇指上戳了一下,然后挤出两滴血来。汤姆马上用小指蘸血写下了自己姓名的首字母。接着他又教哈克写好H和F,到此为止,宣誓结束。他们念着咒语,举行了气氛凝重的仪式,靠墙将松木板埋了。他们认为连同埋葬的还有那锁住他们口舌的枷锁,因此钥匙也用不着了。

这时,在这幢破楼的另一头,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缺口处溜进来,可是他俩都没有发觉。

“汤姆,”哈克贝利小声问道,“这样一来,我们将不会泄密,永远都不会,是吗?”

“那还用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保守秘密这条不能变,否则我们将‘当场倒毙’,这你也晓得吧。”

“对,我想这没错。”

他们又小声嘀咕了一阵子。没多久,外面传来了狗叫声,那声音又长又凄凉,离他们不到十英尺远。两个孩子吓得惊慌失措,突然紧紧地搂在一起。

“它在哭号我们两人中哪一个?”哈克贝利喘着气问道。

“我不知道,你从门缝里往外瞅瞅。快点!”

“我不干,你自己去看,汤姆!”

“我不行——我做不到,哈克!”

“求你了,汤姆。它又叫起来了!”

“哦,我的老天爷,谢天谢地!”汤姆小声说,“我听得出它的声音,原来是布尔·哈宾逊。”

“哦,这下可好了,汤姆,我差点被吓死了,我还以为那是只野狗呢。”

那只狗又嗥起来,两个孩子的心又往下一沉。

“哦,我的天哪!那家伙决不是布尔·哈宾逊!”哈克贝利悄声说,“去看看,汤姆!”汤姆吓得直哆嗦,但还是走过去,贴着裂缝往外看。“哦,哈克,那果然是只野狗!”汤姆的这句话低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快点,汤姆,快说,那野狗是在嗥谁?”

“哈克,它一定是冲我们来的吧,谁让我俩抱在一起呢。”

“唉,汤姆,我想我俩都没指望了。我也知道我的下场不好,谁叫我平时干了那么多坏事呢。”

“真是自作自受,都怪我逃学旷课,又不听话。我要是肯的话,也能像希德那样当个表现好的孩子,可是我却不愿意干。不过,这次要是躲过这场灾祸的话,我发誓我一定在主日学校里好好学习!”说着说着,汤姆开始有点抽鼻子了。“你也能算坏吗?”哈克贝利也跟着抽起鼻子来。“汤姆·索亚,你和我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哦,我的老天爷呀,老天爷呀,我要是有一半跟你一样就好了。”

汤姆忍住啜泣低声说:“瞧,哈克,你瞧,它现在是背对我们的。”

哈克心里高兴,看了看后说:“不错,是背对着我们,刚才也是这样的吗?”

“是的,可我像个傻瓜,根本没往这上面想。哦,你瞧这太棒了。那么它是在嗥谁呢?”

狗不嗥了,汤姆警觉地侧耳听着。

“嘘!那是什么声音?”他小声说。

“像——像是猪发出的声音。不,汤姆,是人的鼾声。”

“对,是鼾声!哈克,你听听看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我估摸是在屋子那头,至少听起来鼾声是从那头传过来的。我老爸过去有时和猪睡在一起,要是他打起鼾来,那可不得了,简直是如雷贯耳。再说,我估计他不会再回到这个镇上了。”

两个孩子再次鼓起冒险的勇气。

“哈克,要是我打头阵,你敢跟我一块去看看吗?”

“我不太想去。汤姆,万一那是印第安·乔呢!”

汤姆心里踌躇着,可还是压抑不住强烈的好奇心。两人决定去试试看,他们达成默契:只要鼾声一停,他俩就溜之大吉。于是,他俩一前一后,踮着脚尖,偷偷走过去。在离那人不到五步远的地方,汤姆啪地一声,踩断了一根树枝,发出清脆的声音。那人哼哼着稍微动了一下身子,脸暴露在月光下,原来是莫夫·波特。刚才他动弹时,两个孩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以为这下是跑不掉了,但现在恐惧过去了。他俩踮着脚,溜到了破烂的挡风木板墙外边,没走多远就道了别分了手。夜空中又传来了那条狗又长又凄凉的叫声。他们转身看见那条野狗在离莫夫·波特不到几英尺的地方,脸冲着他,正仰天长嗥。

“哦,我的妈呀,那狗嗥的原来是他呀!”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惊呼道。

“喂,汤姆,听别人讲,大约两个星期前,有只野狗半夜围着约翰尼·米勒家不停地狂嗥;同一天晚上,还飞来一只夜莺落在栏杆上叫个不停,不过并没有谁死啊。”

“嗯,这事我知道,人是没有死,但是格霍丝·米勒在紧接着的星期六那天摔倒在厨房的火里,被烧得很惨呢!”

“这倒没错,可她毕竟还活着,并且正在康复哩。”

“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等着瞧吧!和莫夫·波特一样,她就要完了,这是那些黑鬼们说的。哈克,他们对这类事情可灵着呢。”

两人分手的时候,心里还在想这个问题。等汤姆从窗户爬进卧室时,天已经差不多快亮了。他轻手轻脚脱掉衣服,睡下的时候,暗自庆幸自己出去没被人发觉。但他却没发现轻轻打着鼾声的希德其实已经醒了,而且醒来已有一个小时了。

汤姆醒来后发现希德已穿戴完毕走了。天已大亮,屋里又没有人,一看便知时候不早了。汤姆心里很诧异,为什么今天没人叫他呢?要是往日的话,他们非盯着他起来不可。想到这,他觉得情况有点不妙。不到五分钟,他就穿好衣服到了楼下,他感到浑身不对劲,懒洋洋的。全家人已吃完了早饭,但仍然坐在餐桌旁,没人怪他迟到,也没人瞅他。大家默不做声,显得十分严肃,这沉默的气氛让他的心凉了半截。他坐下来,竭力装着愉快的样子,可是谈何容易。大伙既不笑,也不吱声。于是他也只好一声不吭,听任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早饭过后,汤姆被姨妈叫到一边,他面带喜色满以为希望就要实现:挨鞭笞。可是姨妈没有打他,而是站在他旁边痛哭起来。她边哭边责怪汤姆为什么让她这把年纪的人伤心,然后她说了通气话——既然汤姆不再听她的,那就让他继续这样胡闹下去,自暴自弃直至要了她这条老命为止。这一席话比一千下鞭打更管用,汤姆的心比肉体更加痛苦不安。他大哭起来,一边央求姨妈原谅他,一边一遍又一遍地保证痛改前非。虽然姨妈最后饶了他,可他觉得她并没有完全原谅他,因此心中还是半信半疑。他离去时很伤心,情绪低落。结果都想不起来要找希德报复,可是希德却多此一举——快速从后门溜掉了。汤姆满脸愁容,闷闷不乐地来到学校。他和乔·哈帕一起,因为头一天逃学的事情被鞭笞了一顿。在挨鞭笞时,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根本不把鞭笞这类小事情放在眼里。之后,他走到位子上坐下来,两手托腮放在桌子上,一副痛苦的模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墙直发愣。他的胳膊压在什么硬东西上,过了好一段时间,他才难过地慢慢移动了下肘部,叹息着拿起那个东西。东西包在纸里,他打开纸包,接着重重地长叹一声,跟着心也碎了,原来纸包里包着他的那个铜把手!这一下犹如雪上加霜,汤姆彻底地崩溃了。

这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压垮了骆驼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