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死曹操常以前支持自己迎献帝,而念其德。闻其子丁仪在下面做令士,虽未见,欲以爱女为冲子仪为妻。逐问五宫将子丕如何?曹丕答曰:“女人观貌,而正礼目不便,诚恐爱女未必悦也。”曹操遂改变主意,将女与夏候淳子楙为妻,曹女即清河公主,招楙为驸马。
过后,曹操寻辟丁仪为椽。(汉代职权重臣都配有椽史,为长官治理事务。)曹操见丁仪双目并无疾,且有才郎,一日对曹丕说:“丁椽好士也,即使其两目盲,尚当与女,何况但眇(实在并非如此),是吾儿误我。”但再变已晚矣!仪亦恨未能娶公主,而与曹植亲近,在曹操之前数称其奇才。当曹操有意立植为太子时,而仪又共赞之,因而被曹丕所忌。此诗大约写在丕立为太子后不久。其时,尽管曹丕大权在握,但因曹操尚在不敢公然加害与丁仪。曹植怕丁仪心思不安,而以诗安慰之。
“庭树微销落”是说秋天来了,凉风吹树木开始零落。寒霜凝于石阶上,秋风吹在高高的“飞阁”上。早上的阴云不散,连绵的“霖雨”下成河。几句便制造出一种初秋萧条肃杀凄凉的气氛。“黍稷”指庄稼淹死在田里,农夫靠天助而天也不能加惠于人。“在贵多忘贱”,他们多把穷人忘。“狐白”之句,典故出自《晏子春秋》书载齐景公(春秋时齐国君主),严冬披着“狐白之裘”坐在堂上,对晏子说(晏子名婴,为齐国大夫),下了三天雪啦,天气并不冷呀!晏子回答:天真的不冷吗?景公听了竟笑了起来。晏子接着又说:贤君应该自己吃饱了还知道别人的饥饿,自己穿暖了还体念别人的寒冷才是。曹植的诗是借用此典,说权贵们多把“无衣客”的穷人忘了。
“思慕延陵子”两句,延陵子春秋时候吴国人,即季札,吴王诸樊之弟,他谦躬多次推让君位,封于延陵(今江苏常州),故称延陵季子。他出使访问晋国,经过徐国,徐君爱季子所佩的宝剑,希望能送给他。季子因出使大国,便答应从晋国回来把剑送给他。可惜季子从晋国再回到徐国时,徐君已经亡故了。季子于是便将宝剑挂在徐君墓前的树上,以兑现诺言。徐国人因而歌唱道:“延陵季子兮不忘故,脱千金之剑兮带丘墓”。曹植诗中,用此典故,意在说明我会像延陵季子一样不会忘记老朋友的。
曹植当时显然未料到曹丕即皇帝位后,会对丁仪下毒手,因而最后二句请丁仪放心,“子”是指丁仪,“亲交义不薄”,我会不惜一切帮助朋友的。“宁尔心”意思是你可以放心。这肯定会给身处险恶环境中的丁仪以极大的鼓舞和安慰。
《诗品》评曹植的诗“骨气奇高,词采华茂”很能概括曹植诗的艺术风格。他的赠丁仪诗很能体现这一特点,当时他自己显然也表现满腔抑郁不平的情感,但对友人依然是情深雅气,体现了建安风骨这一时代的精神。
端坐苦愁思揽衣起西游
此回是曹植《赠王粲诗》中的开章两句。全诗如下:
“端坐苦愁思。揽衣起西游。树木发春华。清池激长流。中有孤鸳鸯。哀鸣求匹俦。我愿执此鸟。惜哉无轻舟。欲归忘故道。顾望但怀愁。悲风鸣我侧。羲和逝不留。重阴润万物。何惧泽不周。谁令君多念。遂使怀百忧。”
王粲山阳高平人。是“七子”中成就最高的作家《文心雕龙》称他为“七子之冠冕”,他能诗善赋,着诗、赋、论议60余篇。献帝被董卓挟持西迁,粲曾到长安,时左中郎将蔡邕赞粲有奇才,建议诏黄门侍郎,粲以西京扰乱求任。后依荆州主刘表,以粲貌矮小,体弱,不甚重用表死,粲说服其次子刘琮归曹,粲被曹操辟为丞相椽。
“西游”当指逛西园,在邺城西。曹植的诗显然是指王粲诗的回赠。王诗中有:“清夜游西园,此写忧思情”之句,曹植则有“苦愁思”“揽衣起西游”。“孤鸳鸯”当喻王粲声哀叫寻配偶。我愿“执此鸟”,和他交朋友,可惜“无轻舟”比喻自己没有权势不能重用王粲。
王粲博物多识,问无不对。起初,粲与人同行,读道边碑文,人问曰:“卿能暗诵呼?”粲曰:“能!”虽转身背而诵之,竟不失一字。其疆记默识如此。王粲的《登楼赋》是他赋中的名篇,当时曾脍炙人口,赋中有“华实蔽野,黍稷盈畴。虽信美而非吾士兮,曾何以足少留”之句,写他看见异乡风物之美而引起的思乡怀土之情,特别深切感人。此赋还表现了作者处于乱世壮志,不得谋伸展的感情。南朝诗人谢灵运评“王粲诗序”中说“王粲遭乱流寓自伤情多”。从曹植赠王粲诗中可以读出王粲是因不得志而且有所怨的。另外从王粲所作《七释》中语:“深藏其身,高栖其志,外无所营,内无所事”中,所发的牢骚,的确是心存怨恨,而曹植的赠诗乃完全是有感而发的。
曹植此诗写游园解忧过程,用孤鸳鸯“哀鸣求偶”喻意王粲的抑郁寡欢,诗人同病相怜的自感孤苦无依,伟大的抱负不得施展的心态,而后,诗言一转,宽慰王粲,“重阴润万物”指曹丕相施恩广博,不会遗漏王粲的,结束两句语含勉励,进一步劝慰王粲放心,不要过多的忧虑。
远之蓬莱山仿佛见众仙
曹植的诗赋内容丰富,广泛,其中歌咏登山,游仙之类也是一个涉及的领域。他的这类诗歌不是单纯地写山水风景,而实际上是假托游山,神仙之事抒发情感。是作家身处艰危,精神压抑时的聊以自解的喷放。他的此类作品境界恢宏,景象瑰丽,歌赞游仙,极富想象力,具有较强影响力的有《升天行》、《远游》、《仙人篇》、《五游咏》等篇。
本回介绍他的《升天行》二首:
其一诗曰:“乘蹻追术士,远之蓬莱山。灵液飞素波,兰桂上参天。玄豹游其下,翔鹍戏其巅。乘风忽登举,仿佛见众仙。”
其二诗曰:“扶桑之所出,乃在朝阳谿。中心陵苍昊,布叶盖天涯。日出登东干,既夕没西枝。愿得纡阳辔,回日使东驰”
第一首是写幻想里的仙山;第二首是写神话里的灵树。其一中的“术士”是属于迷信的一种法术,即方术之士。“乘蹻”指道教中的所谓飞行之法。《抱朴子·杂应》篇中有:“若能乘蹻者,可以周流天下,不拘山河”方术,古代关于治道的方法,《庄子·天下》篇曰:“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包括占候、星占、医学中的巫师,神仙、占卜、相术、命相、遁甲等。《后汉书》有《方术列传》,列入35人。后道教承袭了巫祝祭祀鬼神和方士炼丹采药之术作为修炼方法之一。
“蓬莱山”古代传说中的三神山这一,上有仙人和长着长生不死之药,有蓬莱仙境之说。“灵液”是说神水飞溅起的波浪;“玄豹”是传说中黑色的豹,神话里的兽。“乘蹻”借助风力和飞行法飞上天,如同海市蜃楼隐隐约约看见了天上的众神仙。
曹植这样写,并不是说明他相信方术之士,人生长生不老的邪说。他和其父曹操,其兄曹丕都不迷信方术之说,以为那些玩艺不过是调侃玩笑。为此,他有一篇专门论述道家神仙方术的文章,名为《辩道论》。曹植指出,方士专门传授“长生之术”制造所谓“不死之药”,这种带有浓厚宗教色彩的神仙道,在秦汉甚为流行,求仙,问道蔚成风气,曹植这篇论文揭露了神仙方术是虚妄不可信的,批判他们单靠呼吸炼气,就能活三百岁。据史载:秦始皇迷信神仙,于是方士等向其上书说,海中有三神仙,名曰蓬莱,方丈,瀛州仙人居住。与童男女求之,于是秦始皇迁发童男童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但终未得。曹植这篇《辩道说》以秦汉以来大量事实作例证,揭露了方士的虚伪性,欺骗性。
《升天行》的第二首诗是写神话里的灵树。“扶桑”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神木。十洲记云:(十洲记说仙人居住的十个岛)“扶桑在碧海中,树高数千丈,一千余里,两干同根,更相依倚,日所出处”。“朝阳谿”,乃是神话传说中的一个山谷名字。“中心”指大树的本干。“布叶”繁盛的指天空。“日出”指太阳是升于树杆的东方,黄昏时消逝在树枝的西边。“阳辔”指日车的鞭绳。在神话里传说中的太阳,是装在车上的,是用6条龙牵引的,那个赶车的人叫羲和。
《升天行》这两首诗,曹植既然是反对,不相信方术之士,为什么他的第一首诗又那样表述可慕神仙,期延寿命呢?显然是别有寄托,它是表现了作者对恢廓、自由、美丽的生存境界的追求。寄寓了作者无法泯灭的痛苦情绪。于是便在寞想绚丽华妙的蓬莱仙境中去寻求解脱,在乘龙直插云天中遨游,在苍天扶桑叶盖天际的壮阔恢宏之景中自我陶醉,但悲情痛苦,还是从字里行间中隐隐约约的透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