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布袋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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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夜壶掉把——没得提头

没抓着牛金虎,古老三愧痛了大半生。他自惭形秽,后悔自己没有豁出命来一把将他揪住,当时他担心不保险,还故意做出不打草惊蛇的样了,由于自己沉不住气,慌慌张张的,还是打草惊了蛇。那牛金虎可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呀!自己当时怎么没有想到呢?等古老三带着民兵火速赶来时,那老狐狸早没影了。只剩下那愁眉苦脸女人还坐在地上搬着脚叫疼。

古老三赶忙派人去大队和公社汇报情况,公社连夜组织民兵设关定卡,几百民兵在山里山外搜了十多天,结果是一无所获。

说一无所获也不准确,还有个胜利果实就是多了个团长小老婆。可团长小老婆毕竟是个女流,从来没有打过谁杀过谁,在她身上找不出任何恶迹,说多点也只不过跟牛团长睡过,好日子没两年,更多的时间是东躲西藏。她还鸣屈叫冤说:我也是穷苦人家的闺女,是在牛团长的败兵乱枪紧逼之下,万般无奈才跟他当了小老婆,那年她还不满十五岁。她还说牛金虎作恶多少,该杀该剐那是他的事,如果杀了他也是为我报仇。她这么一说,大家伙儿又有点同情她,连同古老三也不好再寻她的不是了。

接下来怎样安置这女人成了问题,不管是好人是坏人,可她首先还是个人,是人就得有地方住,就得吃饭活命。这时王加本想起古老三隔壁还有两间空闲屋,那是春妞的爹妈歪嘴叔一家居住过的,他们搬出山与王加本一起过去了,屋子正好空着。王加本皮笑肉不笑,对古老三说,团长小老婆住那两间屋正好。

古老三感觉王加本不怀好意,或者说别有用心,反对说:那女人是国军团长的小老婆,我是共产党员,必须界限分明,再说孤男寡女的门挨门不成体统,你这是诚心想要她拉革命干部下水,我如果出了啥问题,就是给党和毛主席的脸上抹黑。

王加本先是阴笑一下,然后又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唬道:“孤男寡女怕什么?真金不怕火炼,只有这样才能锻炼人的意志,只有这样才能检验一个共产党员是真革命的,还是假革命的!咱共产党员是特殊材料制造的,死都不怕,还怕一个女人不成?你是我们党的优秀干部,组织是相信你的,只有你才能看好她,管好她,改造好她。”

团长的小老婆长得媚眼生动。废话,不生动那么大的团长能看上她?还丧心病狂地抢她做老婆?虽然前面还得带个“小”字,可“小”字用在“老婆”一词的前面就变成了“好”字。在布袋沟,就像是人人都欠她的钱一样,对谁都不屑一顾,无论对谁,无论做事说话,脸上从不露一丝笑意。人们问她叫什么,她只说她姓冷。见她那个样子,人们就说你最好叫冷冰冰。她说我本来就叫冷冰冰。见冷冰冰的脸整天趾高气扬的朝上抬着,人们又说:“抬头婆娘低头汉,不下田地也有饭。”这女人怎么看都不是非凡的女人。

冷冰冰对人们冷,对古老三更冷,门挨门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每次与他碰面她都把头抬的高高的,视而不见,或假装没有看见。她从没有正眼看大伙,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古老三,哪怕古老三是她的领导和邻居,还给过她适当的照应。当然,古老三也没正眼看过她,也没见他们说过公事之外的任何话,连同求他办自己的事,她也从来都是上级向下级发指示一样打声招呼。人们说他们俩这才是阶级分的明,路线清楚。

也有人说冷冰冰趾高气扬瞧不起布袋沟的人,是因为人家是团长太太,别看现在成了落架的凤凰,她贵人的涵养还在,打骨子眼里还是看不起咱贫下中农。说这话的人恨在心头,又讽刺古老三说,举着个共产党员的红招牌充硬汉,猴子吃不上葡萄还故意装出怕酸的样。

人们对冷冰冰看不起贫下中农那点德性一直耿耿于怀,天长日久渐渐深恶痛绝了,甚至有好些人暗自盼着古老三能早日和冷冰冰人搞上,那样既刹了资产阶级威风,又长了无产阶级志气,为贫下中农争了光。那些日子,好事的高敬宝带着大奎、大狗子和几个半桩后生经常躲在他们的房后听动静。高敬宝目的是想得点蛛丝马迹以利于做点什么文章,半桩后生们纯粹是找笑话取乐。听了一段时间都没有兴趣了,失望地说:“没劲,难怪人家雷贤珍骂古老三无用,让老天爷给劁了,真是个夜壶掉把——没得提头的家伙,放在嘴边的嫩草都啃不上一口,这不是浪费女人是啥啊?咋就不为咱穷哥们争口气呢?”

也有人帮着把他俩往一起扯,将事儿朝深入一点引领,见冷冰冰没柴烧了,大奎就悄悄送上一捆,分粮时大狗子又将冷冰冰的粮悄悄送到门前,两人每次都是从古老三屋里偷来衣服搭在柴和粮上,意思是古老三帮忙的。冷冰冰烧着送来的柴,吃着送来的粮从不说个谢字,有时也把古老三的衣服洗好、补好,然后悄悄挂在他门上,仅此而已。

人们见这一对孤男寡女捏不到一处,搓不成一股,服气了,又夸耀起来,说冷冰冰,难怪人家团长能看上她,这才真叫货真价实的烈女。说古老三,这党员才真是“特殊材料做成的”。也有人反对说:“古老三在男女之事上过硬,是因为他在那方面有毛病。”

闲言碎语走俏自然有时限性,日子一长,不管他俩能不能勾搭上,都懒得关心了,没有人关心,他俩的事就没了新闻价值。日月如梭,十几年一晃就过去,这两个单身男女在风平浪静的时光里,各人过着自己的日月。从表面上看,真像是冷冷冰冰、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