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拾爱不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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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且看大腕儿飙戏

头顶的灰色云层在卷动,海水不复几天前的安静,海浪轰隆,奔涌在天地之间,咆哮着持续不断地拍打在沙滩上,声音愈来愈响,犹如雷鸣。

正如徐启林所说,第二天一早韦星弟一行就乘私人游艇来到岛上,他似乎在赶时间,然后和尚导交谈着走进了化妆间。剧组的工作人员统统挤在附近,试图一睹当年歌坛小天王如今的风采。而我和萌就干脆插手站在一旁,看即将上演的这出两枚大腕儿的同台飙戏。

但人一多,总有不同意见。比如韦星弟的戏开拍前,我听到好几个剧务场记私下说“他这么多年没拍片了,现在演技还成不成”、“我不看好”之类的话,不过怀疑并不能阻拦大家的热情,现场平添了更多期待。

打板声一响,导演喊了“Action”,所有人统统都闭嘴了。

剧组把摄影棚的道具都搬来,在海边搭建了一排临时的小楼房。这幕戏大概是说,柏雪追寻着那位黑色大衣的男人,在马路的尽头消失不见。徐启林饰演的心理医生一路追随而去,他长跑穿过迷宫一样的街道,无数门牌号在他眼前掠过,在街上行走的男女,他们统统面无表情,渐渐消失,整个城市融化、消失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中——这部分场景需要电脑特技来制作。

但心理医生浑然不管,朝着那栋房子奔去。薄暮时分天气阴沉,最后一点阳光干巴巴的挤进屋里。老旧的房屋,昏暗的书架,在凝固的时间中,书桌后韦星弟饰演的作家恍若不觉自己的大门被推开,连头都没回,还在奋笔疾书,像是在写一封信。

心理医生的视线在屋子里巡弋,桌子上的书,案头上的笔迹,积了灰尘的电脑,角落里老旧的电视机正在放着熟悉的音乐,镜头上萌饰演的年轻歌手弹着吉他,唱着悦耳的歌。陈旧灰暗的布景,却有惊人的张力,莫名的气氛在空气中盘旋,远处海浪的呼啸声随之而来——他虽然是第一次来,可一切却是似曾相识。

“我来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摄影棚彻底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是那样的从容,仿佛这个世界的消失与他毫无关系。

心理医生平息了喘息,质问:“她在哪里?”

坐着的男人置之不理。

心理医生边走边问:“我问你,她在哪?”

作家慢吞吞地放下笔,转过身,隔着眼镜看着门口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困惑,随即又微笑了。

“啊,想不到你能找到这里。”

他一边说一边慢吞吞地摘下了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作家穿着件皱巴巴的长袖T恤,套着条灰色的牛仔长裤,脚上是一双破烂的塑料拖鞋,看上去简直就是街边的游民。可他摘下了眼镜,露出了一双湛然有神的眼睛。简单的一个动作,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两个人一站一坐,在老旧的房子里对峙。

作家对他的怒气倒很平静,他勾了勾嘴角,微微笑了:“很多年没有人拜访我了,你能找到这世界上的孤岛,有意思。”

“别废话,她在哪里?”

“先不谈她,说说看,你怎么找到我的。”

两个人以平稳的语气针锋相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

我想特效制作后电影会更加好看,但此时现场虽然普通,两人之间却回旋着一种微妙的感觉——我想这就是气场,在于无声处。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只需要些许动作、几个表情、一点点说话的腔调,就让人身临其境。

人的言语是如此贫乏、无用的东西,我甚至不能很好地将我所见到的震撼表演带给我的感官刺激述说清楚。演技就是这样一种东西,让你激动,让你嗟叹,让你感同身受,根本感觉不到这是表演。他们是在你身边的平凡人,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为了满足韦星弟的要求,尚导更改了不少场戏的拍摄顺序——因为高姿态如他居然也有怪癖,从来不在岛上过夜,不论多晚都要回市区的下榻酒店。所以他的那些戏大都是在白天拍摄完成的。而且尚小杰和韦星弟在一起时,两个完美主义者总有许多思维火花迸射,改剧本也是常事,临时起意修改的台词十分密集,预计半小时的拍摄会变成两个小时甚至更久。

工作人员表面上不太好抱怨,但私底下都说,幸好韦星弟的戏份少。

眼看着已经过了七月中旬,这个时候的海洋上最容易发生的就是飓风,在两天前就有了通知说,一场八级飓风可能从我们所在的岛屿掠过,我和萌还为此忧心忡忡,担心不能回厦门。但尚导却认为,飓风来临的末日景象和电影中几幕关键场景相得益彰,他认为再好的特效也不如真实的拍摄效果好,于是要演员们顶着飓风拍摄,当然,也要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

下午五点起,岛上就阴云密布,不见天光。这一幕戏几位主演都要出场,我们站在远处的平台上看,空气雾蒙蒙的,模糊了每个人的视线。

头顶的灰色云层在卷动,海水不复几天前的安静,海浪轰隆,奔涌在天地之间,咆哮着持续不断地打在沙滩上,声音愈来愈响,犹如雷鸣。天地间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草木失去了色泽,摇摇晃晃的岛屿,几位主演的争执吵闹以及无奈的哭泣在这昏暗的场景里有种诡异的崩溃感。

像是世界末日真的到来了。

戏拍到最后,大雨倾盆而下,工作人员神速收拾了重要器材回了旅馆。这算是收工最早的一天,对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来说,是难得的休闲时光。外面狂风暴雨,而大家在大厅和房间里搭起来十几个牌桌,旅馆的工作人员也从地下室抬出了一张台球桌。灯光暖意融融,大家喝着带来的香槟。

而我接到了新的工作,吃了晚饭就抱着笔记本奋战,偶尔抬头看看外头的狂风暴雨,不由得加快了手中的进度。

忽然眼前一黑,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好在笔记本上还有电源。我抱着笔记本,借着那微弱的灯光摸索着台阶下楼。

果然楼下的大厅已经一片混乱,有人高呼:“停电了,已经派了人去检查了。”那是制片人的声音。

然后尚小杰的声音响起来,“大家少安毋躁,等一等电就来了。”

的确没什么可担心的,剧组有两台发电车,也有自己的电工,根本不必忧心。黑暗中的说笑声逐渐多了起来,没有人想回去睡觉,大家纷纷打开了手机、笔记本等工具获取光亮。

我在角落里找到萌,他抱着我坐下,等待黎明的到来。

二十分钟后工作人员跟尚导汇报情况:海底的电缆断裂,正在维修,估计今天晚上是不可能修好了。一小时后工作人员又来汇报:岛上的备用发电机型号相当老旧,并且出了些尚未查明的问题,剧组和旅馆的电工表示暂时没有能力修好。于是大厅里一片哗然。

好在剧组还有两台发电车,尚大导演一声令下,让人把车开过来,停在家庭旅馆的门外,车上的大灯犹如人造月光,大厅总算恢复了光亮,于是玩牌的继续玩牌,打桌球的继续打球,喝酒的继续往杯子里斟酒。

没想到最终得到的消息却是“备用发电机坏了,无法修好”

修不好?

我忧心忡忡地瞧着笔记本上的电池电量越来越少,觉得不安——总不能今晚都在黑暗中度过吧!

我想了想,和萌低语了几句,他带我去找导演助理,说什么“我这位助理对发电机有些研究”

导演助理已经忙得火烧眉毛了,狐疑地看了看我,大概对我也是将信将疑。他派去的人都修不好,我一个姑娘家怎么行?但也苦无办法,只好姑且让我试试。导演助理叫来旅馆的前台小姐,让她带我到岛上的配电室。

但酒店现场一片兵荒马乱,那前台小姐显然不愿意冒雨陪我多跑这一趟,塞给我一支手电筒,匆匆给我指了路又说配电室有工具箱就被老板一个电话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