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山庄春秋(高平作家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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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欣欣隐忧

王欣欣和郑产良的喜事是在秋高气爽的季节里办的。在不知不觉中,甜蜜的日子是过得最快的,眨眼之间,春节已经快到了。

有一天,郑产良和王欣欣商量,想趁春节休息放假的几天,再请上十几天假,俩人回沁县老家一次,让她和自己家里的老人们见个面,让家里人也高兴高兴。

王欣欣理解地答应了。可是,从山西回到文市后,王欣欣的情绪糟糕透顶。从山西回来的第二天正好是个周日,王欣欣想找孟祥馨谈心事,挺着个已经稍稍隆起的肚子,也没跟郑产良打什么招呼,自己个一个人,神色萎蘼、忧心忡忡地来到了李金家。在沙发上一坐下,她就急不可耐地向孟祥馨诉开了苦:“祥姨,我看郑产良家里的人不像我伯伯老家的人,简直是天上地下两种情况。伯伯老家的人是那么样真诚,那么样和善,那么样融洽。郑产良他们家的四邻百姓几乎不和他家来往,他爹娘更是神神道道,别别扭扭,脸上都像罩了一块面纱似的,判断不出个什么真实的表情。郑产良的妹妹倒还行,就是在县城工作,只有星期天才能回来。郑产良的妹妹要不在家,我和他家的老人基本上没有话。”

孟祥馨埋怨王欣欣不懂事。

王欣欣心里酸溜溜的,赌着气说:“祥姨,不是您说的那么一回事情。我倒想把一家人的感情拉近乎,可感情投入不进去,白费劲,没法拉。”

孟祥馨没好气地呛王欣欣:“孩子,咱嫁都嫁给人家了,咱自己首先要做到往好处想小郑的家里人才对。如果对小郑的家庭你总疑神疑鬼,总抱猜忌心理,总这样考虑问题,那是很不对的,因为这不是一家人应该做的事情嘛。”

“祥姨,您说是我错了吗?”

“欣欣,如果真是你说的这种情况,得有个站得住的理由。你能说得出来吗?”

孟祥馨的语气里全部是责备。

“祥姨,不,大妈,你听我说。有一天下大雪,下得跟倒似的。我打伞到他们村唯一的一个有顶的厕所去方便,那个厕所盖在大队部,离郑产良家不算远。

我还没进到厕所里面,就听到有两个老女人在议论,议论声大得很。能听得出来,她们的话里总带着厌烦和恼怒,听意思似乎跟产良家关连着。我就狐疑地没往厕所里进,站在厕所门外听她俩说。一个说,那个遭枪决的龌龊汉奸老婆,远乡几百里地嫁给咱村那个当逃兵的男人,你说我指谁?一个答,现在全大队的人谁不知道,你说的是大队会计的老婆,对不对?对着哩。从南边她带过来的那个孩子却有福,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还领回一个花一样的俊媳妇。你见过吧?

见过,见过。天下的事没法说,说不清……我一边听一边思索,莫非是说……

我急不可耐地合住伞住厕所里走,她俩见是我,都失惊郎当地吐了吐舌头,哑了嘴。我,我方便完,踉踉跄跄地跑回郑产良的家。一整天吓得没能说成一句话;往自己的肚子里怎么也吃不下去一口饭;没着没落,迷迷瞪瞪,不知怎么样才好。到夜里,我和郑产良躺下后,我问他那两个老女人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郑产良一下子变得惶恐不安起来,语无伦次地对我说,没有的事你怎么听到后往自己的头上扣屎盆子呢?你值得不值得呢?郑产良虽然这么责问我,然而,那天夜里我明显地感觉出,他自己却神情恍惚,心神不定,一整夜都没有睡安生。大妈,您跟我说一说,我假若嫁的真要是这么一户人家可该怎么办啊?

我可该如何是个好啊?”

多年的工作阅历和职业敏感,使孟祥馨感到了问题的严重。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这么说吧,天塌下来也不会慌。孟祥馨不动声色地安慰王欣欣:“孩子,没有确凿的证据,光凭道听途说是不能算数的。即便是你说的这种情况,你也不要怕,你嫁的是郑产良这个人,他的人好就行。别的咱先别去管它,事情我会搞清楚的。”

“大妈,真要是那样,我一定不让他,得和他一刀两断。现在,我真后悔嫁给郑产良,看来我爸妈当初的态度是正确的。要不是您和我伯伯从中撮合,我信服您们俩老人,我还说不定能不能嫁给郑产良呢。”

王欣欣是在和平的年代成长起来的,毕竟年龄还很小,对社会生活的复杂性和多样性,在认识上还十分肤浅和迷茫,因为自己的心里不痛快,她向孟祥馨说出的话不管不顾,很不得体。

孟祥馨虽然能沉住气,这会儿也被王欣欣的话搅得心里安静不下。孟祥馨轻轻地拍了拍王欣欣的手,站起身,倒了一杯茶水放到王欣欣的面前,稍稍定了定神,缓缓地说:“欣欣,如果真是你说的这么个情况,我和你伯伯在你和小郑的婚姻问题上看来是有些操之过急喽。做得有些轻率,有些想当然,有些无意间害了你,因为今后你和小郑是要经常生活在一起的嘛。现在的形势,我越发感觉出一个同志的出身和家庭背景对于他的前途来讲是一件大事情。人的出身没法选择,路是靠自己走。这种话听起来有道理,真的做起来满不是那么一回事,上纲上线的毁了多少有前途的人哟。这件事情我得好好地过问一下,得搞个清楚。你不要着急,沉住气,不要自己首先乱了套,事情就没有办法再捡拾啦。你懂吗?”

“大妈,可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啦。”王欣欣可怜兮兮地说。

“真的?几个月了?”孟祥馨急急地问。

“有将近六个月了吧,这一段妊娠反应才稍稍有些不那么剧烈。”王欣欣更加可怜兮兮的,情绪糟糕低落到了极点。

孟祥馨十分不放心地问:“你没和小郑吵嘴吧?”

“看他那副鬼德性,我倒想和他吵想和他闹,却怎么也吵闹不起来。这个人不地道,前后比一比,那做派能吓人一大跳。”王欣欣算是灰心透了。

“你既然这样说,得说个根据让我听听。”孟祥馨漫不经心。

王欣欣歪着脑袋想了想:“大妈,伯伯和您在我们结婚时送的两件大衣,去年一冬天,我的那件我当宝贝似的包好放在柜子里,平常是不舍得穿的。郑产良却不是,虽然也不到外面穿,可是,只要有人到了我们家,他就披上显摆。

向别人自吹自擂地说,你看看,这件将校呢大衣是我结婚时市委李书记送的,李书记对我够意思吧?我没有给他白白当过一回秘书哦。他望着别人羡慕的眼神,满足着自己逞能的虚荣心,用伯伯做挡箭牌,抬高自己的身价。我开始还不以为然,现在想起来才知道,他这么做,也是一种变相欺骗的手段。实在是不中看,是一种哗众取宠的伪派行为。”

“这种现象在年轻人的身上很普遍,不值当大惊小怪,况且也不算什么大事情嘛。人嘛,都是有虚荣心的,更别说小郑这么个年轻的知识分子喽。你可不能不管不顾、上纲上线地瞎说哟。”孟祥馨对王欣欣的这种忧心,在很大程度上不以为然。

“大妈,我是在对你说自己的掏心肝话,您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不好?如果这件事不足以说明郑产良是伪君子,那么他说我伯伯的那些毫无道理的话,我认为能证明他不算一个正派人。”

王欣欣索性要竹筒子倒豆子。

“怎么讲?”孟祥馨警惕起来。

“大妈,去年冬天,郑产良被提拔担任了市府办公室副主任,他不知从什么渠道搞清楚了市委常委会上领导们的态度。郑产良说,要不是伯伯极力反对,他提正主任的希望是很大的。跟上伯伯沾不上什么大光,反受其害。我伯伯对郑产良恩重如山,大妈,你说说,这是他口中应该说出的话吗?郑产良如果真的是一个正人君子,这样的混账话能够吐得出口吗?”

“你知道他是在什么场合这么讲过?”

“有一次是在家里。郑产良的酒喝多了,他跟我爸妈说过。郑产良不喝酒时,跟我也说过好几次。我不善于社交,这一点大妈您也清楚。大妈,因为我的社交圈子很小,所以我实在保不准他向别人说过没有。不过,我认为这也够了。

说明郑产良这个人的身上沾染了令人讨厌的市侩习气,不十分地道,做事两面三刀。”

“好了,好了。欣欣,你不要往下再说了,到此打住吧。今天咱娘俩说的话,你对你爸妈都不要讲。小郑那儿你自己看情况掌握,行吗?”

“行。大妈,您的话我是不会不听的。”王欣欣严肃地点着头,郑重地保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