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隋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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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员外

春红的性格比较开朗,也爱说话,七嘴八舌之间,就把郑四这次用计退兵的前前后后给套问了个仔细。跟着又问郑四,说郑少爷你和谢头领是什么关系啊。郑四心说老子跟他是狱友,但是这话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免得把你吓坏,就吹牛说:“我和他乃八拜之交,我是谢大哥的金兰义弟。”春红是个有眼色的机灵丫环,看他话说的言不由衷,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就气鼓鼓轻哼了一声,帮他理了理衣襟,说:“好啦,咱们出去吧。”郑四瞧她生气,旧衣服里掏出那块散碎银子,递给春红说:“多谢你,这个给你。”心里暗骂自己穷大方,着实有点舍不得,又想反正以后跟着谢大哥跑路,谢大哥想必是有盘缠的。

春红说:“谢谢郑少爷的赏,这是给奴婢买糖吃的么。”说着掩嘴一笑,想必她看出来这就是老太太赏给郑四的那块银子。

郑四看她笑起来倒还有几分姿色,笑眯眯道:“给你买套套用的。”

春红一愣,心中纳闷:啥是套套?套套是何物?还待再问,只见郑四已经出了更衣室,一个家童早等在门口,引着他去了。

不提春红两个晚上睡不着觉,翻来覆去想套套的事情。单说郑四跟着家童来到花厅,一看众人都在,就等着自己落座了。尤俊达既知这位郑四小哥是自家的恩人,自然起身亲自引着郑四上座。郑四不懂这个礼数,也不知道谦让,嘴里说声多谢,已经一屁股坐下去了。谢映登一张白脸顿时通红,心说郑兄弟真不赖,居功不谦,合着这是喧宾夺主来了。

尤俊达也没想到郑四还就真坐上座了,他城府深,微一楞神,说:“郑贤弟少年英雄,果然气宇轩昂。”

郑四看面前这人起码一米八的身高,不胖不瘦,头戴一顶四楞平顶宝蓝色的儒生巾,青缎子缎条缠头,顶门镶着一块白玉。身穿宝蓝色一件通氅,青护领、白甩袖,腰系杏黄色的丝绦。大红的中衣,福字履鞋、白袜子。往脸上观看,黑紫黑紫的一张脸,紫中透润,像是晒过紫外线的,直鼻阔口,大耳相称,颏下微须,心说这哥们要是去T台走秀都能吸引一大票大叔控的小姑娘啊,嘴里却道:“好说好说,尤大哥过奖了,小弟实在不敢妄称英雄,都是运气。”

尤俊达哈哈大笑,解下通氅递给后面的家人,说:“开席吧。”

谢映登洗浴过后,一张清秀优雅的白脸就显露出来,他也解了大氅,他选的是一套青灰色的常服,扎巾、紧袄、中衣都是一色,脚上的薄底的快靴。郑四瞧得有意思,原来古人也很时髦啊!大氅就是那种不系扣的长袍子,跟现在那种外罩长风衣或者斗篷披风是一个意思。吃饭先脱外套,让服务员给收起来,古今通用。郑四自己穿的一身属于少年装束,没有那种威风大氅,不免有些遗憾。

说话间家人将热菜冷菜一盘盘的端上来,白消熊、剔缕鸡、十二香点嚯、干炙满天星、八仙盘、拖刀羊皮雅脍、花折鹅糕、乾坤夹饼……看得郑四眼花缭乱,口水狂吞。这些菜式和后世的不太一样,炒菜很少,蒸煮烩烤居多,讲究个色香味形,看起来桃红柳绿十分诱人,倒像是大一号的升级版日本料理。酒是扬州来的琼花露,并非尤府搬到外面去劳军的坛子酒。这琼花露是拿个青瓷瓶子装着的,红绸布扎着瓶口,尤俊达手托酒瓶,面有得色:“谢兄弟,这是我府内最好的收藏,你要满饮几杯。”

谢映登一口下去,眼放精光,面露震惊神色,摇头晃脑地咂嘴道:“这是扬州琼花露,多少年的?”

郑四心说我勒个去,怎么和红酒似的还要讲究年份。哪知尤俊达答道:“三十年陈的买了来,在我这里又多陈了两年。”

谢映登赞叹:“那可实属不易,饮此酒一杯,不旺浊世一回。”

酒鬼,怪不得能喝趴下给公差锁了去!郑四心中给谢映登打了个差评,暗道,等老子来尝尝这神酒,端起酒盅喝了一口,尼玛坑爹,这不就是有点花香的淡黄酒嘛!味道比十二年陈的黑标石库门黄酒都差远了去。怪不得古人喝酒都是一喝多少碗多少坛的,就这种酒,随随便便到后世拉个公务员来,都能成当世酒神。

郑四对酒没了兴趣,专心吃菜。傍晚在牢里喝的那两碗稀疙瘩汤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加上洗了个澡,眼下是真饿了。

其间尤俊达给他敬了几杯酒,说了些感恩的话。郑四酒到杯干,在别人看来那是相当爽气,尤俊达对他印象又好了几分,心道,这个小兄弟大概是个不拘小节的豪爽人。跟着问起谢映登此来山东的的目的,谢映登倒没有不好意思,实话实说:“我是准备南下联络沈玄起事,在东阿县喝酒误事,漏了口风,被抓起来下了牢狱,今日得郑兄弟相助,才得以脱身。”

尤俊达吃了一惊,转脸面向郑四:“郑贤弟独自一人去劫了东阿县大牢?真真深藏不露后生可畏!”

郑四嘴里一口羊肉差点喷他脸上,连连摆手。谢映登也乐了,说:“哥哥你误会了,郑兄弟跟我一样,都是从牢里跑出来的。”当即把越狱的事情和尤俊达详细说了一下,又把郑四的来历也细讲了一遍。

郑四听别人讲述自己代主复仇的光辉事迹,脸势必是要红一下的,幸好这是在酒席上,大伙都当他不胜酒量。

尤俊达说:“冲着郑贤弟这份子忠肝义胆,别的不说,我尤俊达豁出命去也会保他在东阿县无事。”

郑四心说你豁啥命啊,你和县令都穿一条裤子了,官商勾结,买条人命应该是个小事,嘴里却道:“我不打紧,只盼谢大哥不要被通缉。”

谢映登感动得眼泪都下来了:“贤弟啊,我此去江南乱地,便是通缉也无所谓了,你既能无事,何不留在我哥哥家里,吃用不愁,岂不比颠沛流离强得多。”

郑四假惺惺说:“那怎么行,我与大哥一起,路上好歹有个服侍的人,打仗我不行,牵马坠蹬,铺床叠被总还是会的。”

谢映登都快哭了:“贤弟你这么说,可是折杀大哥了,这万万不可。”

郑四装出一副被说服的无奈样,愁眉苦脸的,显得十二万分的义气!

尤俊达说:“谢贤弟你也别走了,都住我这儿,谅官府也不敢到我家来搜索。”

谢映登说:“哥哥你别张罗了,我把郑兄弟留在你这儿,等下我喝完酒就得走,我王伯当哥哥说不定在前面哪个地方等着我呢。”他这么一说,尤俊达也不好阻拦,说:“好吧,你见了王伯当兄弟,替哥哥问声好。”谢映登说好嘞。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吃饱喝足。尤俊达吩咐家人取五十两银子来,再备一匹好马给谢映登。谢映登也不推辞,把银子收在怀里,大伙儿送着他一起出门。郑四在心中计算,他记得有个论坛帖子上说过,宋代一两银子的购买力相当于后世的六七百块钱。那么隋代银子的价值应该更高,算一两一千块,五十两就是五万元人民币。心说靠,早知道我也跟着跑,没准给我也五十两,有五万块做第一桶金,说不定能闯出个名堂呢。

大伙儿走到大门口,家里已经把马牵过来了,是匹浑身漆黑的骏马,鞍铃齐备,谢映登接过马缰,一抱拳说:“哥哥留步吧。”

尤俊达说贤弟你等会儿,你的铁枪大弓呢?

谢映登说:“都叫官府收缴了。”

尤俊达吩咐家人,在贼兵留下的东西里挑一杆枪一挂腰刀和一副弓箭来,谢映登把长枪挂在马鞍的鸟羽得胜构上,背弓挎箭带刀,顿时显得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尤俊达说:“贤弟,这些东西你先用着,你自家的兵器我改天去县衙帮你掏弄出来,等你得空的时候再来取。”

谢映登道了一声谢,乘着夜色跨马离去,众人洒泪而别。

谢映登一走,郑四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

尤俊达拉着他的手,进了花厅喝醒酒茶,对朱能说:“来呀,把家里所有的人连做活儿的,都叫了来。”和郑四一边喝着茶聊着天马行空的闲话,等了一会儿,就见缕缕行行的都进院儿来了,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足有六、七十号人,站满了半院子。说:“大员外,您叫我们有事吗?”尤俊达说:“贤弟,您同我出来。”郑四跟着他出来,在廊檐底下一站。尤俊达说:“我把你们叫了来,给你们见一见。”一指郑四:“这就是用计让贼兵退却的小义士,也是我们尤府的大恩人。没有郑兄弟,我们合府都要遭殃呐,所以他也是你们所有人的恩人。我们这位恩公呢,身上背了些事情,可能有官府要找他,我把话说在前头,郑兄弟住在我尤府,谁要把这个事情泄漏出去,我饶不了他!”

尤府下人多一半是当初从山寨跟着尤俊达下来的,身份都不干净,大伙都说:“大员外你放心,我们和官府说这个,不把自己也给卖了吗。”

尤俊达说:“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打今儿起,我的家就是郑兄弟的家,你们管我叫大员外,他就是二员外了,你们当面见过。”所有众人一听都说:“我们知道了,二员外,我们这儿给您行礼啦!”大伙这么一行礼。郑四脸又红了,说:“诸位,免礼吧。”大伙行完了礼,全都走了。郑四心说尤俊达挺会来事儿,评书里诓程咬金就是忽悠人家当大员外他自己当二员外。等过几年,程咬金真出现了,那我郑四就是三员外了。不管他的,先过足员外爷的瘾头再说。

尤俊达又拉着他的手,前面家丁打着气死风灯引着,哥俩穿堂走巷,来到一所单独的小跨院子,三间北房,说:“贤弟,以后你就住这里。”跟着喊来一个叫来福的家人,让他专门伺候郑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