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舜
月软是朱子明在新婚之夜一巴掌打跑的。那时,喝了点酒的他晕乎乎地抱起月软就要解她的衣服,月软怕羞地挣扎着说:“把灯关了!”“新婚之夜还不让我看你的身体,这可不行!”他哈哈笑着说。接着,他不顾她的反对,撕开了她的衣服。也就在这半醉半醒中,他就看到了她胸前文着的那朵黑玫瑰。
灯光下,那黑玫瑰是那样的刺眼,于是,他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说:“骗子,我怎么会娶了你这种人?”
瘫坐在床上的他气呼呼看着月软迅速穿好衣服,一声不响地走出了门时,他想阻拦,却最终没有从床上站起来。等他头脑渐渐清醒冲出门寻找月软时,月光下的空街里哪里还有月软的身影。纵然后来在生气的父母的责骂下,后悔不迭的他找遍了大上海的每一个角落,却始终找不到月软的行踪。
应该说,看上月软的最初是因为月软的美丽。那时他正在街边里与一些哥儿们玩着,竟然有一美女在邻桌上大吃一通后说自己没带钱,被店家指着大声怒骂。他上前解围后,两人便相识了。她说她叫月软,是从西南逃婚到上海的。后来,他便爱上了她。他曾对着美丽的她说,喜欢上你这样的外地女人,不仅因为你长得非常美丽,而且与本地的千金小姐相比你更纯朴,与舞厅里的歌女相比你更有气质。而且,我这样的家庭,最害怕和与黑社会有关的女人染上关系。他还说,前不久朋友阿三交上一个与黑社会有关的女人后,竟然全家被黑帮杀死!
月软消失两个月后,上海在日军的炮火中沦陷,朱子明的父母双双死于战乱中。面对国仇家恨,他决定投奔抗日军队。
离开上海的前夜,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朱子明的心情也变得更加不安起来。只有在离家的时候,才会感觉到,屋里的一切都让他留恋。“今后,这座城市会是我的家园吗?”
透过窗处的雨帘,以及冷风中闪烁的城市灯火,新婚之夜的那一幕又让他把手揪向了自己的头发。头皮上的痛,远远比不上他的悔意里那种钻心的痛。
今夜,她在哪里?何时才能与她相见呢?
此后,从军后的他随着战争东奔西走。在战争的间隙里,他常常懊恼,常常想起月软的好,只是,他再也没有过她的一丁点消息。
黄木园战斗是在朱子明当上营长那年进行的。当时,国民党远征军浩浩荡荡开往滇西,滇西反攻战即将展开。这天,正在军营议事的他接到报告:一连的一支侦察小分队在松山附近与日军数倍兵力相遇,附近的游击队也赶来救援了。他立即带领部队向出事地点赶去。
战斗结束后,大片的日军倒在山坡上,一连侦察分队的人也死伤不少,可武器落后且不占地理优势的游击队员,竟然全部战死在了一个山坡下。
清理战场的时候,看着游击队员们横七竖八的尸体,朱子明痛苦地说:
“是滇西的游击队用生命保护了我们军队的实力,好好地把他们埋了。”
“营长,你快看!”一名士兵的喊声惊动了正在悲恸中的朱子明。朱子明走过去一问,才知道那名士兵发现死去的队员的胸脯相对于常人的都要饱满,解开衣服,竟然看到了白花花的奶子。再看其他队员时,都和那人一样是着男装的女人。所不同的是,这些女游击队员的胸前或臂上,竟然都文着玫瑰或牡丹等各种不同的图案。
这些图案让朱子明心头一动,立即对死者的尸体一一细看。一找,竟然找到了被他一巴掌打跑后一直杳无音信的月软。此时,她的身体已经僵硬,只是脸上多了一些长期参加游击战的沧桑。
“月软啊,你怎么就丢下了我呀——”他哭着,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后来起义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朱子明每当提起自己的爱情和这场战斗时经常说,怪只怪当年他特别讨厌上海各种各样的帮派,新婚之夜他看到月软身上的玫瑰,就认为月软骗了自己。因为当时,他仅知道上海的黑社会人员才文身,可后来才知道,在中缅边境傣族群众都有着文身的习惯,女人文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