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贡很快来到齐国,打通关系见到了陈恒,可是还没等子贡开口,陈恒就说:“先生此来,是为鲁国做说客吧?”子贡说:“我这次来,专为相国——我听说‘忧患在外面就攻打弱国,忧患在内部就攻打强国’,您的心思我非常清楚,但照您现在的做法,结果只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打败了弱小的鲁国,功劳是国君和战将的,没有你的份,对方势力、威望越来越大,相国您就危险了。反之,如果攻打强大的吴国,一时打不赢,就把你的对头困在了外面,那时你在国内做事就不会有人妨碍了,你说是不是?”田恒听了大喜,但齐国大军已杀到了鲁国边境,他也不好突然改变计划去攻打吴国,子贡又说:“不如我去游说吴王,让他发兵打你,你不就有借口了吗?”田恒听后,就派人命令部队暂时不要进攻鲁国,坐等吴军。
接着,子贡到了吴国,对吴王夫差说:“吴国与鲁国曾经联手打过齐国,现在齐国攻打鲁国,接下来肯定会打吴国,大王您为什么不发兵攻齐救鲁呢?”吴王说:“我也想攻齐救鲁,但听说越国准备攻打吴国,我想先打败越国,然后再打齐国。”子贡说:“您不用担心越国,我愿意到越国去一趟,让越王不敢攻打吴国。”
于是子贡以吴国特使的身份来到越国,他对越王勾践说:“吴王夫差听说你想攻打吴国,现在正准备打越国,您现在的处境可是太危险了。”勾践一听,大吃一惊,连忙说:“先生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子贡说:“吴王很骄傲,你就对他说要亲自带兵帮助吴国攻打齐国,他一定会相信。仗打败了,吴国实力会大减,越国可以真机攻打吴国;打胜了,吴王必定要攻打晋国,称霸诸侯,到时越国就有了可乘之机。”越王听了大喜,一切照办。
回到吴国,子贡对吴王说:“越王根本没有攻打吴国的想法,过几天就会派人来请罪。”果然,五天之后,越国大臣文种带兵来吴,说要和吴王一起去攻打齐国。吴王不再怀疑,遂起大军攻打齐国。
最后一站,子贡跑到了晋国,对晋定公说:“吴国正在攻打齐国,如果吴国胜了,肯定会来攻打晋国,以称霸诸侯,大王可要早点做好准备呀!”晋定公说:“谢谢先生的教诲。”结果还没等子贡返回卫国,齐国已经被吴国打败了。得胜的夫差果然乘胜杀向了晋国,不料却中了晋国的埋伏,死伤无数,越国勾通践乘机在背后起事,先攻下吴国都城,接着又擒杀了慌不择路的夫差,结束了自己卧薪尝胆的生活,也结束这场无中生有的世界大战。
之所以说这场战争无中生有,就在于这场战争原本可以避免,至少与吴、越、晋三国没有关系。很明显,这得益子贡能说会道。但这仅仅是能说会道那么简单吗?老百姓常说,会说的不如会听的,我们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好话坏话都说尽了,对方就是不听。为什么子贡一说别人就乖乖照办呢?原因就在于他虽然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而游说对方,但至少在游说对方时始终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为保住鲁国,他先是站在田恒的角度去拉吴国参战,又站在吴国的角度去越国看风向,接着站在越国的角度帮他们盘算吴王,惹得吴、齐、越各怀鬼胎,最后还不忘去晋国上好保险,将所有人都引入了自己的预定轨道之中。试想,如果子贡只是想着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去为对方着想,那些尔虞我诈的政治大腕们会听他的吗?
应该承认,上述案例并不完全切合我们的主题。我们期待中的那种处下,应该是一种甘心情愿且乐在其中的处下,是一种平等意义上的处下,而不是那种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自贱、自堕、阿谀、奉承,等等;我们所倡导的无我,也不是类似子贡那样以“无我”之名行“自我”之实的假无我。一滴毒液伪装得再巧妙,终究还是毒液,即使稀释一亿倍,充其量也只能算污水。只有那些真正把自己当成水并融入大海的人,才能折射出太阳的光辉。
3.别拿自己太当回事儿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作为精神层面而言,不是指具体的行为而言。如果将这种与人相处的原则套用到具体行为上,就容易用错。比如,我不喜欢喝酒,也不许别人喝酒;我不喜欢谈论什么,以为别人也如此。这样就会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发生误解,甚至会导致有相反的行为,不能处理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正确的行为应该是我知道自己不喜欢喝酒,由此推知别人也有不喜欢的;我不希望别人用酒来招待我,同时也不用别人不喜欢的东西或者方式招待别人。
——雷原(北京大学历史学系博士后)
如今是个崇尚张扬的时代,也是一个强调自尊心的时代。从工作到生活,每个人都在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更拉风点,让自己更有个性、更与众不同些。应该承认,这至少比自我束缚要好。然而,谁又能否认,低调做人也是一种风度呢?
低调的人未必高尚,张扬的人也未必恶劣。我们不能以一个人是低调还是张扬来界定其人格。历史上的很多贤士都个性张扬,有些是天性如此,有些则是出于对现实的愤怒,关于此类张扬,我们不仅不能贬损,还应该顶礼膜拜。不过历史也一再地提醒我们,不管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张扬绝不是好事。张扬的人招人烦、招人嫌、招人妒、甚至招来无妄之灾。所以先哲告诫我们:“佼佼者易折,娆娆者易污。”
《三国演义》中的杨修是大家熟悉的例子。在《三国演义》中,杨修表现得就好像曹操肚子里的蛔虫,就连曹操本人也非常佩服。然而这种聪明最终引起了曹操的烦恶,最终将其斩首。这固然证明曹操心胸之狭窄,但同时也可反证杨修的聪明并没有用在正地方——你很难说他在急领导所急、想领导所想。
人如此,动物也如此。
《庄子》中有一个寓言:某夏天,吴王渡过长江,率领众大臣登上猕猴聚居的山岭去打猎。猴子们见有人来了,转眼间吓得四处奔逃,躲进了树林深处。唯有一只猴子例外,它从容不迫地跃上树枝,跳来跳去,像是免费表演,又像是在挑衅吴王。吴王见它不怕自己,非常生气,当即张弓搭箭,想把它射死。谁知这只猴子居然是个“武林高手”,它一把接住了飞速射来的利箭。这下吴王更恼怒了,他命左右随从一起射它,猴子躲避不及,被人们射成了个大刺猬。吴王回身对大家说:“这只猴子夸耀它的灵巧,仗势它的便捷而蔑视于我,以至受到这样的惩罚而死去!要以此为戒啊!”
如果故事中的猴子不是在吴王面前炫耀,而是在它的猴群中展示自己的实力,那么它的结局可能不是这么悲惨,而是赢得一些母猴的青睐。当然,就像所有弱肉强食的族群一样,类似它这样功夫较强的个体,也一定会比普通个体活得更滋润些。
然而它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尽管它称得上很有能力,能够接住射来的飞箭,但它挡不住乱箭齐发。然而它又不是死于自己的功夫不到家,而是像吴王所说的那样——这只猴子夸耀它的灵巧,仗势它的便捷而蔑视于我。
我们有理由相信,吴王这句话是有深意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训猴之意不在猴,是在以巧妙的方式警示那些随行的大臣,或者其中的某一位:别在我面前充老大,我才是老大!
吴王算不上一个好领导,尽管他比曹操稍好些。然而这样的领导在生活中又比比皆是,我们也不可能活在一个没有领导的世界里,因此,不管你愿不愿意,唯一的办法就是学会做个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下属。
著名作家王小波曾经写过一篇著名的散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文中的“猪兄”与众不同,它像山羊一样敏捷,不仅能跳过猪栏,还能跳上猪圈顶。这样的猪自然是关不住的,它吃饱喝足之后总是到处闲逛,闲来无事就模仿各种声音,会学汽车声、拖拉机声,后来还学会了汽笛声。这项技能给它招来了杀身之祸,因为附近有座糖厂,厂里设有汽笛,用以号令职工们中午下班,但这只猪总是十点左右就大声模仿汽笛声,干活的人们自然乐意提前下班,这就影响了厂领导的管理和厂里的效益,于是厂领导专门为此召开了会议,最后决定将这只猪杀掉。由于以往在对付这只猪时屡次失利,所以这次厂领导发动了几十个人,调来了手枪和火枪,还牵来了十几条狗。然而这头猪实在聪明,它居然懂得利用人们不敢随便开枪以免伤及战友的空子,巧妙地兜圈子,最后还潇洒之极地跑出了包围圈!
王小波写这个故事的深意究竟是什么,我们不便妄议。但我们至少知道两点:第一,这样的猪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存在的。别说它是猪,就算它是金刚,人类想让它死,它也只有死路一条。第二,这头猪犯了与杨修一样的错误,它的才华不是用在给领导减轻负担上面,而是一再地给领导找麻烦。这只猪虽然逃了,但若它不知悔改的话,哪里都不是它的安身之地。这就好比一个很有才华的员工,尽管他通过自己的智慧成功化解了四面八方的“子弹”,但他离开那个伤心之地也往往是必然的。而正常情况下,谁愿意如此呢?更何况很多人并不是真的有多大才华,而是拿着无知当个性,并不知道自己是在暴露自己的浅薄。
我们无意为那些应该批评的领导开脱,但我们的主题从来都没有局限在领导与下属之间。一个人过于把自己当回事,在哪里都难以吃得开、行得通。著名表演艺术家英若诚曾讲过一个小故事:
小时候,我家是个大家庭,每次吃饭时都是几十人一起,非常热闹。有一次,我突发奇想,决定跟大家开个玩笑。吃饭前,我故意钻进饭厅中一个不显眼的柜子里,想等到大家遍寻不着时再跳出来,给他们一个惊喜。可是从一开始,根本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的缺席。酒足饭饱之后,大家都离去了,我才自己走出来,吃了些残羹剩饭。从那以后,我就告诉自己:“永远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否则就会大失所望。”
人应该自重,但不能把自己看得比所有人都重,否则不是被俗世的“乱箭”射中,就是被自己的虚荣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