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吴师入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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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南有乔木

明媚的阳光投射进来,洒在身上,一层一层地渗着暖意。阵阵微风也掀开薄薄的竹叶挤了进来。凉凉的,有点干涩。这个季节,空气已没了湿度。子缨端坐在亭子中,府中有一座大大的荷花池,一缕微风吹拂荷花,接天连叶间,总能给人一种超凡的宁静。他很喜欢这样的境界。这样的清晨,细细思考事情。一杯绿茶,水雾氤氲,静静蔓延,一切都是从容淡定,悄无声息。

子缨对担任前锋副将并没有多大不满,自己虽屡立战功,但论资质,论年龄自己确实不如夫概,况且夫概作战勇猛,擅长催坚拔锐,的确是先锋的最佳人选,从大局出发,子缨必须服从决定。

他对这次出征抱有极大的期待,孙武,伍子胥,夫概悉数领军,大王亲征,若能战胜楚国,吴国便能争霸中原,这是五代吴王心中的梦想啊。想想心中的热血便在胸膛里沸腾燃烧奔涌。

可不知道怎么,心中总有股不详的预感,从未有过的感觉,左右思想不过。也罢,希望自己多想了。正要穿上盔甲,侍卫来报:晨曦姑娘来了。子缨挥了挥手:让她进来吧。不一会一位少女盈盈踏步走来,这是一位清丽的少女,五官清秀,肤色白皙,身材纤瘦修长,目光深邃、清澈。气质斯文儒雅,带着淡淡的书卷气。用一种让人心中温暖的眼神凝视着子缨。腰间佩着吴剑,吴越女子皆以舞剑为美,她自然也不例外。

子缨抬头望了望少女清澈的眼睛,缓缓说道:乔木你来了,好久没有见你,你又变漂亮了。

乔木之意出于《诗经》的《汉广》,意为美丽的少女,用于此女之名倒是恰当其中。

晨曦很不满意问:你只会说这些吗?

子缨笑了笑,洋洋吟唱: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嘴贫,还有吗?”

“还说就是大王命我为前锋副将,即可出征。”

“我不想听这些,难道不知道前锋很危险?。”

“是我自己要求的,此战过后我再回来看你。”

“你上次出征前也这么说,结果刚打完仗回来,又去练兵,你想躲我到什麽时候?”

子缨沉默了,不知道怎样回答,每次与乔木说完几句话他就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肩负着家族的责任与荣耀,他必须建功立业,来捍卫公族的尊严。作为公室子弟,拥有崇高的地位,却也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吴国公室子弟出征很平常,就连历代吴王也要领兵作战,自己的父亲吴王余祭就是战死沙场。为了吴国强盛,为了这个梦想,子缨只为此而活,纵万死而不悔,可这些话能给这个单纯美丽的姑娘说吗?

持久的清冷------

她流泪了,有着凄惶,有着落寞,有着灰暗,低着头,默默流泪,没有一点声息,只见眼泪一滴滴坠落在地上。满心欢喜的等待换来的总是冷漠。自己是喜欢他,他也知道,可他为什麽这样对待自己?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佼人何苦为子缨而愁啊。

“你出征时我一直等你,可每次都要等你好长时间。你真的讨厌我吗?”

“不,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等待我回来,等待一个人,太痛苦了。”

“为什麽?”

子缨指了指剑架上的宝剑,说:“那把佩剑沾染着我母亲的鲜血,每次我父王出征前,母亲都会细心的把它系到父亲的腰间,然后耐心等待我父王归来,她总是捧着装有父王头发的荷包虔诚祈祷。祈求神灵保佑他。终于有一天,他得到消息,父王战死了,她很坚强,没有哭。在看到父王的遗体时,她扑倒在父王的遗体上,拔出父王的佩剑,自刎而死,手里还握着荷包,丈夫征途日,家妻相思时。我不想你像我母亲那样整日忧愁。”

乔木愣住了,在她的心中,这位十二岁便从军打仗的王子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总是为吴国带来一个又一个胜利,连一向高傲的父亲都称赞他心志高远,足智多谋,深沉睿智。

第一次感受到他的酸楚。她靠近子缨,轻笑的面容,说不出的温柔多情,眼神充满柔软,纤长洁白地手指握住他的双手,说:“印象中的你:温文儒雅,风度翩翩,见识惊人,总是希望把我捧手掌心上,和我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每天过那种不食人间烟火逍遥自在地日子。对不起,累了吧,我太任性了。

子缨笑着说:七尺昂藏男儿,生于天地间。自当提吴钩,纵横天下,肃清宇内鬼魅,以报国恩。我为吴国而战,战死沙场,是我的无上荣耀。

乔木从身后抱住他:男儿生而立于世,当有所作为。这是你的理想,乔木敬你。可我,如果可以,我想一辈子都让你听我弹琴……像小时候那样,我弹琴,你吹萧,青梅竹马,好不快活啊。

“你追求的好简单,告诉我你想要什麽?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我能给你的,也只有我自己。”

子缨正要说话,突然一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侍卫在门外来报:大王急招公子到王城议事。

子缨慢慢松开了她的手,握起佩剑,头盔夹在肋下说“人生短暂,子缨只愿用有限的生命追寻先祖的梦,虽斧钺加身亦九死而不悔。

就像夸父逐日,纵然轰然倒下,亦无憾也!保重。”

乔木点了点头,“保重。”

子缨出门踏出几步,该给这个女子一个交代了,突然转向,一把抱起乔木,良久才松开。子缨低声说道:此战过后我娶你,等我平安归来。

乔木哭泣说:哪怕离开一小会儿,我都会牵挂,更何况你要和我离别,如果这是最后一天,就让我死在你的怀里,如果这就是结局,让我,陪你,到最后。

“不,答应我,我若不在,你为自己而活。”

“……”

乔木没有说话,只是呆呆望着子缨炙热的目光,直到他离去才清醒过来,赶紧追出去,望着他的越来越模糊的身影,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子缨,你不会失去我,我也不会失去你。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就算你战死沙场,我也随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