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见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胡见蓝心想,同是骑马的女子,同样的纵马疾奔,刚才这个黑衣女子的态度却比昨日那个白衣少女要和气良善的多了。
那红衣少女手中抓着线轴子,一边在胡见蓝的指导下一收一放的操纵着风筝,开心得大呼小叫。
“小屁孩,你是谁教你放风筝的呀?”红衣少女一边奔跑一边说道,粉脸红扑扑的。
胡见蓝跟着奔跑,说道:“这是我小时候父亲教我的。”
“是吗?那你父亲可真好,还会跟你一起放风筝玩。”红衣少女说道。
胡见蓝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可惜他现在不知道在哪..”
“啊?你父亲怎么了?”
“不知道..”
跑着跑着,少女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竟然忘了要收放手中的线了,一阵大风出来,那风筝的细线由于被拽得太紧,又被大风一吹,竟然崩断了,那只蝴蝶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在风中挣扎着向远方飘走,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后来渐渐看不见了。
“哎呀!”红衣少女跺了跺脚,惋惜无比的嚷道:“可恶!真是可恶!”
胡见蓝也觉得很可惜,这么漂亮的风筝,才放了这么一会,就消失不见了,未免太扫兴。也许,美丽的事物都总是不会长久吧!就像昙花,绽放的时候,艳惊四座,可惜,却只是匆匆一显。
“是啊,太可惜了!”胡见蓝惋惜的说道:“姑娘,那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要进城。”
“好吧!那..后会有期了,你这个人还不错,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红衣少女颔了颔首说道。
“后会有期。”胡见蓝别过少女,心里却满是空落落的感觉。后会还会有期吗?胡见蓝自嘲的微微摇头。只怕是从此便和那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了无踪迹。
胡见蓝走了几十丈远,忽然好像隐隐听见红衣少女在和人说话,于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一个青衫男子正在和红衣少女说着话,样子似乎还挺恭敬。只是胡见蓝离得远了,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隐隐觉得红衣少女似乎有点不大乐意的样子。
这个红衣少女是谁啊?怎么那个人对她那么恭敬的呢?哎,人家说不定是什么名门千金呢!出门有个把几个下人跟随的有什么稀奇。胡见蓝自嘲的想道。
酷城,是清甘府的第二大城。东门城楼高大巍峨,全由青砖条石垒砌而成,显得恢弘大气,气势无伦。自东门而入,街道两边商铺林立,饭馆酒肆,茶楼女闾,酒客们大声谈笑,把酒临风,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行人往来交错,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清甘府治下民风虽然淳朴,然却也颇为尚武,街头酒肆之中,随处可见或扶剑而行,或坐而论道的少年人或者剑客,即便是读书人,也往往喜欢在腰上悬挂一柄长剑,以彰显自己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
转过两条街道,再向左拐,前行大约三百来步,就是酷城有名的食街。食街长约两百丈,两旁的酒馆食肆鳞次栉比,酒旗幡子随风飘扬,到处飘来一阵阵的肉香与酒香,从街头到街尾,酒徒食客络绎不绝。
在街东头一隅,有一间茶楼颇负盛名,那便是舒心茶楼。
舒心茶楼从何时开始出现,没有人清楚,仿佛它生来就在食街一般。舒心茶楼的老板是谁,也没有人说得清楚。有人说是一个叫馨语的女子创办的,亦有人说舒心茶楼的老板其实就是默月。不过也有人传说舒心茶楼的老板实际上是一个叫作邪火的神秘男人,只不过他向来不愿示人,所以,谁也没有见过舒心茶楼的幕后老板,这也让舒心茶楼更增添了一份神秘感。
舒心茶楼的出名不在于它如何高大巍峨,气派堂皇,也不在于它的点心如何好吃,茶品如何名贵,而是在于一个人。
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叫作默月,舒心茶楼的支柱人物。似乎自从有舒心茶楼的那一天起,默月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了。
但却没有人知道,默月在舒心茶楼是个什么身份。她仿佛什么都做,但细想起来,其实却又没有做什么。每天茶楼一开门,人们便可看见她穿着水红的纱衣犹如穿花蝴蝶一般,在茶楼里来去翩翩。有时,兴之所至,默月会在茶楼大堂里翩翩起舞,或者轻抚古琴,为客人助兴,她的舞姿与琴艺也常常引得舒心茶楼食客无数,座无虚席乃是常有的事,多少人其实并不是为了品茶饮酒才来舒心茶楼的。有时见了新客人进门,默月便热情的迎上去,招呼落座,脸上笑容犹如三月春风,即便是故意装酷的少爷公子,也在瞬间融化。
但如果说默月只是一个舞姬或者咨客,却也不恰当,因为从未见人指派她干这干那的,即使是舒心茶楼的掌柜肥佬也没有。而且,她也不会因为哪位客人要她跳舞她就跳舞,一切全凭自己心意。
不过,舒心茶楼的客人大都是在食街附近的常客了,许多人也老早就和默月混得很熟稔了。这不,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年人走了进来,将头上的豹纹毡帽摘下来,大声说道:“娘的,昨夜又输了老子两百五十吊钱!真是晦气!默月姐,给哥几个来一段脱衣舞提提神,赶赶晦气吧?嘿嘿嘿..”
默月袖口轻拂了一下,啐了他一口,道:“你个二百五!回家叫你婆娘跳给你看去。”
那青年找了张台坐下,笑道:“默月姐,我家那母老虎你就别提了,她要是一跳,能把我肠子都吐出来!哪有默月姐你好看。”
“去去去,少在这里给老娘口花花。谁不知道你烂泥是食街有名的花花公子啊!你的话要是能信,公猪都能怀孕!”默月笑道。
“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默月姐,小的冤枉啊!”那青年夸张的叫道。
“行了行了,要是让你家婆娘知道你这样说她,你就等着回家跪搓衣板去吧你!”
“哈哈哈哈..”众人笑得更加放肆了。
那青年见众人哄笑,也不着恼,只是自顾自叫了一壶铁观音,几样点心,环视了一下众人,说道:“笑,笑,你们笑毛啊!晚上可把你家婆娘看好了,嘿嘿..”
默月也不再跟他瞎扯,自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午后,舒心茶楼的客人三三两两的都吃完离开了,店里顿时冷清了下来。
伙计阿牛正在收拾桌子,忽然门帘一挑,四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阿牛连忙上前招呼道:“几位客官快里面请坐。”
当先一人身高七尺,生得是虎背熊腰,面方口阔,古铜色的皮肤让他看起来略显沧桑。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随手把左手的一把钢刀放在门边一侧的桌子上,坐了下来,说了声:“伙计,给来壶碧螺春。”
阿牛忙点头道:“好咧!几位是一起..”抬起头来却有些愣住了。
说来也奇,那四人分明是一齐走进店里来的,此刻却分别坐在四张桌子上,互不认识似的。阿牛愣怔了一下,随即又去问第二张桌子的客人:“客官,您要点什么呢?”
第二张桌子上的客人是个二十七八岁上下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锦衣,手里拿着一把长剑,身量不算很高,但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似乎总是充满笑意,令人倍觉亲切,他和蔼的笑了笑,扭头对那方面阔口的大汉说道:“我说老哥,你就只来一壶碧螺春不觉得单调了点么?要不这样,今儿个小弟做东,请几位喝一杯如何?反正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不用,怎好意思要你破费。”大汉不冷不淡的回了句,脸上是一副懒洋洋的表情。
“老哥说哪里话来,小子平素久闻几位哥哥英雄无匹,今日得与几位哥哥相聚一处喝酒,那不也是缘分么!来来来,小二,给我们每人来几样可口的点心,听说你们这里的点心还不错,另外泡几壶最好的茶上来。喏,这多的银子是赏你的。”说着递过去一大锭银子。
阿牛接过银子连声道谢:“谢谢公子!谢谢公子!”然后紧走几步奔后堂去了。
大汉淡淡的说了声:“谢了。”便不再说话。
锦衣公子点头示意。其他两人却一直不发一言。其中一个身穿紫色长衫的瘦高个脸上一直毫无表情,自从一进来,眼睛就始终没有瞟过别的地方,微微低垂着,仿如老僧入定。
另外一个则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一身青衫,左手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敲击着桌子边缘,眼睛却一直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什么。令人觉得惊奇的是他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大拇指齐根不见了。
后院二楼,右侧角落一间房间里面,默月皱着眉头,在房里来回踱了几步,低声问道:“你确定是他吗?消息是否属实?”
“千真万确!弟兄们追踪了八年,终于找到了他的线索,绝不会有错!”默月身后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恨声道。
默月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她缓缓的说道:“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吧!”
中年男子点点头,说了声:“是。”
默月又说道:“肥佬,记住,这件事一定要办妥!绝不能出什么差池,无论如何也要找出他的下落!”
“是!”
中年男子出去后,默月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语道:“十八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