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见蓝拽着水牛上路了。
他要去酷城。
昨晚,当钟秀儿听完胡见蓝讲述去鹰愁涧采摘仙魂草的惊险过程,吓得脸色苍白的她连忙一把把胡见蓝紧紧的搂在怀里,用手摩挲着他的头说道:“孩子,我的好孩子!听娘的话,咳咳..以后不许再去鹰愁涧了!知道吗?万一你要是有个咳咳,咳..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叫娘一个人怎么活啊?”
其实,胡见蓝还隐瞒了遇见十多具尸体的事情和跌落山崖的那段,只说自己被野兽吓到了,然后和野兽搏斗中受的伤,结果还是让野兽跑了。他怕母亲知道自己跌落山崖后会更加担心难过。
胡见蓝摇摇头,说道:“娘,我没事的,我这不是出来了吗?明天我想再进一次..”
“不行!蓝儿,娘再警告你一次,咳咳..以后绝对不许你再去鹰愁涧了!听明白没有?”钟秀儿有点发怒的大声训道,丈夫生死不明,这个儿子可是她现在唯一的念想和依靠了,她不能让他再去冒险。
“可是,娘,那您的病怎么办啊?您都咳了这么久了,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胡见蓝难过的说道,即使父亲在时,他和母亲的感情也要好过和父亲,父亲平时话不多,在胡见蓝眼里,父亲比母亲要严厉刻板多了。现在他见母亲病重难愈,如何不心急如焚。
钟秀儿咳了两声,也不说话了,她也知道自己的病如果不尽快请医延药,只怕是再难好转了。两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中。
良久,钟秀儿抬起头来,说道:“蓝儿,明天你去把咱家的牛卖了吧!换了钱也给你抓点药,看你,都流鼻涕了。”说着,她拿出一方手帕来,帮胡见蓝擦掉。
胡见蓝急道:“可是,娘,把咱家的牛卖了,今年的田地怎么办啊?眼看就要开春了..”这牛是胡见蓝母子去年用辛苦多年才攒下的积蓄买来的,还不到半年,原打算今年有了牛就可以多种点田了,好积点存粮,来年给胡见蓝娶个媳妇儿,这都快十七岁了,在有钱人家早都当爹了。
“蓝儿啊,都是娘不好,要不是娘得了这病,咳咳、咳、来年蓝儿都能娶上媳妇儿了,可是..唉。”钟秀儿忍不住长嗟短叹,她们母子孤苦无依,乡亲们也都是贫寒之家,能借的胡见蓝都去借过了,可是哪家也拿不出多余的钱来帮他请大夫。
“娘您别难过,蓝儿不娶媳妇也照样能照顾您。”胡见蓝安慰母亲道。
钟秀儿笑了,说道:“傻孩子,给你娶媳妇可不是为了照顾娘..”
第二天一早,胡见蓝吃了点稀饭,拿了他的竹笛就赶着水牛上路了。酷城离柳林村有好几十里地呢,得早去早回。在这方圆百八十里地,只有酷城才有像样的大集市,到了那儿,水牛才能卖个好价钱。
走了大半天,终于远远的看见了酷城的轮廓了,红墙绿瓦,一片花红柳绿掩映其中。
胡见蓝没有来过酷城,他到过最远的地方,也只不过是离柳林村不到三十里的辛晴固庄。
这时胡见蓝见了高大恢弘的酷城东城门和附近的城廓,不由得心里充满艳羡,心想这城里人就是好,每天都住在这么漂亮的楼阁里,那得多舒坦啊!再看看自己家的小茅屋,顿时觉得真是天壤之别。
胡见蓝暗暗发誓,将来自己也一定要让母亲住在高大漂亮的房子里面,一家人过着幸福的小日子。
酷城东城门外是一片开阔的坡地,这时正是早春,坡地上长满了嫩绿可爱的小草芽儿。走过了一片小树林,那水牛见了这嫩绿的小草芽,贪婪的低头去啃。
胡见蓝正要驱赶水牛进城,忽然见到另一边的山坡上,有几个人正在放风筝,一只只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风筝高高低低的飞上天空,互相嬉戏着,追逐着,一片欢笑声随风传来。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让人倍觉舒畅。
胡见蓝看了一会儿,有点不舍的继续赶路。他也是玩过风筝的,但他是穷人家的孩子,没有钱买那么漂亮的风筝,只是有时候拿父亲写过字的废纸自己动手糊的最简陋的风筝,但他一样玩得很高兴。不过后来父亲离开后,他也逐渐长大,有时间便帮母亲干农活,已经很少玩这些杂耍了。
那放风筝的是几个少年人,有男有女。其中一个身穿红色衣裙的少女,可能是经验不足,手中的风筝总是放不上天,只见她牵着长长的细线,拽着一只漂亮的大风筝在山坡上轻快的奔跑着,可风筝就是不上天。
少女跑累了,干脆停下来,扶着一棵小樟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胡见蓝正好赶着水牛走到这里,他见那少女生得明艳姣好,又是独自一人跑到这边,连忙别过脸去加紧赶路,不敢看那少女,怕生出什么是非来。
那少女看见胡见蓝赶着水牛经过,心念一动,于是俏声叫道:“哎!那小屁孩,喂,说你呢!对,就你,过来一下。”
胡见蓝惊讶的看着那少女,一脸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见那少女点了点头,确定是在叫自己,于是慢吞吞的赶着水牛走到那少女面前。
那少女打量了胡见蓝几眼,脆生生的说道:“哎,小屁孩,你会放风筝吗?”
胡见蓝平常很少和女孩接触,以前是父亲管教严厉,后来又总是要帮家里做各种活计,也就没怎么和别的同龄人接触,更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孩打交道,故此,他在过来的时候一直低着头。这时见那少女大方的和他说话,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了她几眼,嘴里应道:“谁是小屁孩了,我都..”
胡见蓝看清了那少女的容貌,一颗心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只见那少女年约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穿一身嫣红间夹粉红色的纱衣,肩上披着浅绿色轻纱,微风吹过,给人一种清灵跳脱的感觉。一头青丝散散披在双肩上,略显柔美,未施一丝粉黛,整张嫩白的脸蛋因为刚刚的奔跑而稍显艳红,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颗初熟未久的草莓。最让胡见蓝心神慌乱的却是她的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双目大而圆亮,眸子漆黑灵动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为之魂牵梦绕。
而她那双嫩藕般的小手,温润的有如羊脂白玉般散发出一种不言的光辉,春葱似的纤纤十指正执着一只美丽的蝴蝶风筝,此刻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胡见蓝心里有些窘迫,说道:“我都比你大多了!”
“切!”少女轻笑了一下,有股说不出的动人味道。“我问你呢,你会放风筝吗?”
“会啊!我打小就会玩这个。”胡见蓝说道。
少女嗤笑道:“好像你现在多大似的。行了,你帮我一起放风筝吧!教教我怎么放的。拿着。”说着,不由分说的把风筝塞到胡见蓝手里。
“不是,我..”胡见蓝想要拒绝,他还要进城卖牛抓药给母亲治病呢,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接过风筝傻愣愣的站着。
少女白了他一眼,说道:“快走啊!小屁孩,你傻站着干嘛呀?”
“跟你说了我不是小屁孩..”胡见蓝半天冒出这么一句,点了点头,鬼使神差的跟着那少女一起往山坡上跑去。
“切!小屁孩..”
“..”
来到山坡上,胡见蓝抓住线轴子,把风筝递给少女,说道:“放风筝最好要有两个人一起放,这样,你拿着这风筝,我在前面跑,你在后面慢慢的跟着,等一下我说放,你就放开手,风筝就能飞起来了。”
“真的吗?”少女半信半疑的问道。
“那当然了,我从不骗人..”胡见蓝一边小跑着往前跑去,一边说道。
少女在他背后吐了吐舌头。
跑了一会,胡见蓝看看时机已经合适,于是回头大叫道:“放!”
少女依言放开双手,那风筝晃了一下,颤颤悠悠的慢慢飘了上去,随风摇摆着,一上一下的扑棱着,过了一会,终于颤颤巍巍的飞上了天空,在风中翱翔着,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大蝴蝶。
“哇耶!我的蝴蝶终于飞了!”少女开心的大笑大叫,跑到胡见蓝的身边,说道:“小屁孩,你真有办法呀!”
胡见蓝随着风筝奔跑,时而收紧手中的线,时而又放一下。他边跑边说道:“那当然啊,我小的时候常常玩的..你怎么不叫他们帮你放啊?”
“那几个讨厌鬼!”少女气呼呼的说道:“他们都可以自己一个人放飞风筝,就只顾着自己玩儿了!”
“哦!原来是这样..”
“哇!好高啊!给我玩玩给我玩玩..”
得得得..
忽然,一匹白马自东边急驰而来,马上骑士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
几好个乡人赶着几十只羊朝酷城走去,看样子是要进城去卖,走到这里,也许是受了那白马狂奔的惊吓,竟一下子慌乱起来,不听乡人的驱赶。
那黑衣骑士马速甚快,眼看几十只羊堵在路中央乱做一团,若是不勒马肯定会迎头撞上,踏死撞伤,甚至连那几个乡人也会受伤,那骑士急忙猛的一勒马头,那白马前腿登时腾空,人立而起,总算是没有撞到。
胡见蓝刚好跑到这边,见状连忙帮着那些乡人收拢羊群,以免跑散。
那黑衣骑士头上斗笠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下子掉了下来,滚落到胡见蓝的身前不远处,胡见蓝急忙弯身捡起斗笠,上前递给那骑士。却见那骑士是个美貌女子,肤色如玉,一身风尘仆仆,却似乎让人看不透她的年纪。
“谢谢!”那女子接过胡见蓝手上的斗笠,道了声谢,戴好斗笠随即拨马绕过羊群,朝西边奔了过去。
胡见蓝有些腼腆,尚未来得及答话,那女子已策马上路,随即作罢。
那红衣少女跑了过来,说道:“小屁孩别再看啦,人家走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