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央听罢,点了点头,接着问:“宫中有山有水,奇花异草也不少,长些小动物也是正常的,只是这些与你半夜摇铃有什么关系?”
扁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在小奴家乡这种小罗刹因为长年呆在地下,性情又凶猛异常,所以……有很多关于它们的传说,有人说住在深山里一些异能术士,专门养育这种小罗刹,还教它们……”
饮绿听着,生怕扁担说出什么犯忌讳的话,赶忙在旁边咳嗽了两声。
扁担一听,马上意识到自己扯得太远了,赶紧说:“上次小奴在库房里看到崇善寺的净尘大师送来一些辟邪的铜铃,小奴就讨了一个挂在身上,巡夜时壮壮胆。没想到惊扰到了娘娘。”
“原来是这么回事。”允央舒了口气:“你看,把话说开了多好。如果什么都不说请楚就离开,那关于这个小罗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要被传得面目全非了。”
饮绿听了,在旁屈膝行礼道:“奴婢刚才冒失了,还请娘娘恕罪。”
允央轻按了按她的手臂道:“本宫知道你办事认真,并无怪罪你们的意思。这会儿夜也深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饮绿和扁担离开后,允央回到书案前,看着敛兮的手卷,有点静不下心来:“刚才扁担提到净尘,说起来我也有许久都没有见到净尘了。”、
“听说,在我早产后净尘曾给淇奥宫送来一些开过光镇宅辟邪的法器,扁担戴的铜铃大概就是这里面的。按理说,我应该找机会去崇善寺回礼的,只是当时我很消沉,再加上崇善寺因为地下河的冒出的事,还在修缮……”
突然,允央心里像是照进了一道光,将她前方的迷雾一扫而光:“线,长条,柔软,能动,在玉带山与洛阳城都有,不就是珠丝密布,无处不在,又不引人注意的水吗?”
想到这里,她赶紧翻看敛兮的手卷,果然,在每一处有提及玉带山的附近,都附有洛阳城周围的水系图、河流封冻日期,汛期来临的时间等信息。
允央越看越觉得紧张,越看越觉得害怕:“如果传言属实,洛阳城下存在着巨大又复杂的地下水系,这些水系的流动非常活跃。”
“离洛阳城不远的玉带山内金矿被大量开采,那么玉带山的重量就会减轻,地面的受力就会发生变化。”
“这样一来,本就丰沛活跃的地下水所处的平衡环境就被打破了。上次只是地下水的一个小支流冲出地面就让方圆十里的崇善寺毁于一旦,如果因为受力情况的变化而改变流向的地下水大量冲出地面,那洛阳城中百姓的伤亡情况将难以估计。”
“更可怕的是,这一切都发生在地下,没有人能提前预计地下水冒出的地点、时间和威力……当今天下有能力预知这一切的,恐怕就只有精于地脉研究的隐遁派了……”
“难道,这就是隐遁派知道金矿一千多年却从来都不着手开采,甚至在被周天子夺走天下时,都没有考虑使用这部分黄金的原因?因为他们知道,一但开采玉带山上的金矿将会引起山崩地裂的天灾……”
“可是敛兮在手卷中透露出的态度却与她的前辈不同,她没有明确反对隐遁派使用这处金矿,而是一直告诫他们要等待时机。”
“并且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努力在计算着金矿的体积,重量之类的数据,似乎在通过推算开采矿石的数量来精确引发洛阳城水灾的时间……”
此时,已有冷汗从允央的鼻尖上冒了出来。她双手撑着书案,眉毛几乎拧成了疙瘩:“如果我的推测是正确的话,那么,崇善寺中旋波公主与净尘的遇险则是隐遁派演的一出好戏。”
“他们让皇上最信任的人在一个看似意外的情况下进入了一个千年都未开发的隐密之地,又经历了九死一生带出了一个藏有秘密的玉璧,而这个玉璧中还录有传说中的周天子宝藏的地点。”
“这样一来,皇上纵然是再机敏也猜不出这是一个圈套,还高高兴兴地诏告天下。可是他却不知,他的行为正在一步一步将洛阳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洛阳的陷落,会让大齐国的精英损失殆尽,而在这个时候,隐遁派就可以大摇大摆地从暗处走出来,堂而皇之地接手他们处心积虑谋划以久的战利品——大齐的万里江山!”
想到这里,允央已有些站立不住了,她把身体蜷在官帽椅上,尽力平静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心:“可是这一切都是由我指出的。无论是玉璧上的地图,还是现在作为证据的敛兮手卷,都只有我一个人能看懂。”
“我很想把自己关于这件事情的担心全部告诉皇上,可是一但说了出来,皇上会怎么想,他还会像以前那样无条件的信任我吗?毕竟……我们之间的有些事情已不复从前了。”
“他会不会认为我之前就一直在撒谎骗他,在一块什么都没有玉璧上胡乱编出一个地图。这一切都只是我为了引起皇上的注意而使用的争宠心机。”
“在我得到了贵妃的封号和皇上的厚赏之后,在大齐国正式开采金矿之前,我自知种种行为终将隐瞒不住,所以就又拿出一卷什么都没有白绢,说是敛兮公主写的手札。用这个手札上的信息,来证明所谓的周天子宝藏其实只是一个巨大阴谋,这个阴谋的目的是在一夜之间让洛阳城从人们眼前消失。大齐的江山终将落入他人之手……”
“先不说,我能看出狮虎白这件事,有几个人能相信,就说这金矿之事,最先提出的就是我。现在我又找到另一个证据,把之前自己的观点全部推翻……谁能相信?怎么相信?就算是我自己,见到这样的情况,还能毫无芥蒂的接受吗?”
允央无奈地摇了摇头,喟然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