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无声,只有羞赧的月亮一把抓住从身边悄悄溜过的薄云遮住身体,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向下挥洒着半亮的光辉。
就在这种带有极度浪漫情调的月光下,我、老赵、慧通三人围着一个被铐在树上的老鬼,趁着四下无人正刑讯逼供着。
在我们仨的虎视眈眈之下,这个老帮菜絮絮叨叨地说明了自己的来历:
他本是伪清末年的皇族,名字叫做博尔济吉特·瑞星,是博尔济吉特·琦善的远房族孙,正儿八经的满洲正黄旗,所谓的天潢贵胄。
而周铁城两口子真是他上辈子的家人,宋丽是他上辈子的媳妇儿叫做钮钴禄·迈科菲,周铁城是他上辈子的儿子,叫博尔济吉特·挪顿。
至于这个老棺材瓤子,活着的时候无恶不作,抽大烟,逛妓院,将祖上留下来的家产败了个水干窑净。
听到这儿,老赵接口道:“你爹当初怎么想的?为啥给你起了个杀毒软件的名字?”
我接话道:“别插嘴,他一家子都是杀毒软件,这个能怪人家爹吗?”
有句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杀毒软件,可不就是一家人么!又有句话说得好,同行是冤家——您瞧,这辈子可不就成了冤家了么!
老杀毒软件接着说道:“当年也怪我自己不争气,逼得媳妇儿带着儿子远走他乡,当初为了能继续抽下去,我就变卖家产,只剩下了最后一件东西。”
说着,老东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造型古朴的铜镜,也不知怎么回事儿,镜面上向外渗透着丝丝冷气,将我们仨的脸冻得生疼,就好像老鬼拿出的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块千年寒冰一般。
老赵一把将铜镜抢过,递到我手里。
铜镜一入手,我立即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阴气!
阴镜!道门七宝中的阴镜!
太吓人了简直。
没错,的确是太吓人了,谁能想到出来打个鬼也能爆出道门七宝之一的极品道具?
这就好比你上大街去买一种中奖率超高的饮料,打开盖子以后发现上面印的不是“再来一瓶”,而是“恭喜您中奖一千万人民币”,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好不好?
而且,除了土胆根在天师道一派手中之外,我压根儿就不知道阴阳二镜在哪儿,原本想着等到集齐五行之物以后依靠上面的五行之气来推断二镜的去处,想不到眼前的老鬼竟然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
我登时拽住老鬼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你还有没有类似这种镜子的东西?”
老鬼被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茫然反问:“啊?”
啊,啊你大爷啊!
我揪住老鬼的领子,又重复了一遍,老鬼这才听清楚,苦笑着说道:“上哪儿有这么多的宝贝去?就这个还是当年雍正爷赏给我家先祖保存的御品,说是这玩意儿是关系到压制汉人运数的关键之物,无论如何都不能弄丢了..”
我信了。
老鬼说的没错,道门七宝合为一体的时候的确是专门克制旱魃的宝剑,但是分成七个零件的时候也并非一无是处,因为每一个零件都有各自的用处,只不过记录它们的书籍和道门密录已经没有了,因此这些零件的具体用途暂时还不得而知,只好以后慢慢探索。
此时老赵见我望着这块铜镜的表情有点儿不对,就接着问道:“你是怎么得到这面镜子的?”
老鬼哭笑不得:“不是说了吗,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几位爷,要是没事儿您几位能不能放了我?”
慧通立即瞪大了眼睛,用看****的眼神儿看着老鬼:“放了你?闹呢?”
话说慧通也是挺苦逼的,自打被老鼠精用看****的眼神儿视奸了以后,总算是找到了比自己更弱的人了,这才算是找补回来。
老鬼此时蹲在那儿跟个小受似的望着我们仨:“我说几位爷欸,我可是什么都说了,您几位可得守信呐。”
老赵不耐烦地喝道:“哪儿那么多废话?蹲那儿等着!”这架势,活像一个刚刚抓到街头上打架的小流氓的片儿警。
老帮菜也挺配合,真就跟个初进宫的小混混一般把脑袋一抱蹲那儿不动换了。
我一瞅老帮菜这架势,忍不住乐了,心说你要是早这样该有多好?也省得我们哥仨费这半天劲了。
再看看手里的阴镜,又瞅瞅蹲那儿一动不动的老帮菜,我心里直嘬牙花子,眼下我们哥仨面临着三个问题:第一,这个老鬼怎么办,是杀是放还是送入轮回;第二,这个老鬼说没说实话,它是否还知道道门七宝里的其他零件放在哪儿;第三,还是这个老鬼说没说实话,周铁城两口子究竟是不是它上一世的家人?
我首先想到了第一个问题,后来又发现如果不解决第二个问题就没法搞定第一个,于是我又开始思考第二个问题,但是我又发现想要详细地知道第二个问题得答案就得先弄清楚第三个,于是我又带着点儿小崩溃的念头不断揪着自己的头发..
一旁的慧通看见我这幅模样,张口问道:“老霍,你揪头发干啥?想皈依佛门么?当和尚不能自己揪头发,得让大和尚给你剃度..”
我没好气地说道:“边儿去!”
老赵也在一边笑着补刀:“我觉得慧通就不错,法力这么高,要不让他收你当徒弟?”
我艹..
我心说这俩还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你以为搞定一个老帮菜就算革命成功了?万里长征才走完第一步呐同志哥!
于是我就将自己心中的三个问题对慧通和老赵小声地说了一遍,慧通哈哈一乐:“你早说啊,我有办法。”
说着,慧通直接往地上一坐,还没等他进行下一步,老赵伸手拦住他:“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在远处的路灯下,一个提溜着酒瓶子的哥们儿正歪歪斜斜地沿着马路牙子向我们这边的方向走来,这伙计看来是喝醉了酒,走路走得不稳不说,嘴里还引吭高歌,唱的也不知是哪家流派的歌,反正声音听起来跟老帮菜哭的时候有一比。
要说命运这东西确实是挺渗人的,因为它充满了巧合,可是又有一句话说得好,无巧不成书么。
就好比一个土豪怀揣猎艳之梦跑到网上搜寻目标,好容易找准了一个对眼儿的,谈好价钱定好地方,兴致勃勃地赴约,却突然发现对方是自己的老婆,而且这土豪的产业还都来自老丈人的支持..
又好比一个和小三偷偷幽会的土豪,好容易订了宾馆,做足了情调,衣服都脱光就差最后一步了,突然之间土豪的老婆踹门而入,带着一大帮人进来拍照捉奸,而且,同样的,这个土豪的产业都来自老丈人的支持..
反正我现在的心情就和那个土豪差不多,你说现在都十二点多了,怎么还有人没事儿逛大街玩儿呢?
这一刻我是真的慌了,毕竟我们这一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见不得光的行业,想想看,如果你本来对于鬼神之说是半信半疑或者嗤之以鼻的,结果有一天一个满脸流血的鬼突然从你面前冒出来告诉你,它们是真实存在的,你又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这会引起社会恐慌的。而且,自从建国以后,正斧大力倡导科学之风,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封建迷信这一套会影响某些帝党的统治地位,如果这种东西真的曝光于人世之间,那么老赵还好些,他毕竟是个暴力机构的成员,但是我和慧通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加入传说中的“龙组”,当然,人家也不一定叫这个名字,关键问题是就凭我们哥俩的实力人家还未必能瞧得上我们;第二条路就是被正斧以“宣扬封建迷信”的罪名打入大牢,永世不得超生..
第二条路我不想走,第一条路我又走不进去,毕竟实力不够,因此在老赵小声说出“有人来了”这几个字以后,我就好像看到了一个催命符正以七十迈的速度向我笔直飞来。
慧通此时也没了言语,他也没辙,你让他念经捉鬼没问题,可是你要是想让他把一个人凭空变没,在他的眼里跟侮辱佛祖是一样的罪大恶极无法接受,我倒是会一种“幻象符”,关键这玩意儿对捉鬼降妖没什么用,因此也没提前准备,现画肯定是来不及了,以那醉鬼的速度,再有十来秒就能走到我们跟前儿。
而且这会儿再悄悄离开也不可能,这里是城市主干道,空旷无比,又没什么遮挡物,要是那个醉汉看见一个警察带着两个流氓铐走了一个编着辫子的变态老头,估计能直接醒酒,然后吓抽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我和慧通束手无策的时候,老赵再一次出手了。
只见他掏出了枪,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大树,树挺粗的,反正三五个人合抱是围不了一圈,他对我俩说道:“带着老帮菜躲到树后面!”又对老帮菜说道:“敢出声就弄死你!”
我一看他掏枪就知道要不好,心说你老赵也太能拽了吧,为了保守秘密难不成还要把那个醉酒的哥们儿毙了?我们刚躲好还没回过神,老赵就把上好了膛的枪打开保险递给我:“拿着,一会儿看我眼色开枪。”
我心说去你大爷的吧,感情你不敢杀人让我来?我也没有合法屠宰证啊!
老赵见我不接枪,就直接硬塞到我手里,随后自己又后退几步,脸上表情变幻几次,竟然冲着我“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随后双手抱拳不断地哭喊作揖:“大哥,大哥!大哥我错了,大哥!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千万别开枪啊大哥!大哥!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大哥!”
老赵一边哭求一边冲我挤眼睛示意,那意思是想让我朝天开枪,看到这儿我要是再不开枪就不光是反应慢了,而是智障了,透过枝杈我看到那个醉鬼已经停了下来,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跪地求饶的赵东初,笑呵呵的,嘴咧得就跟牛腚似的,大概他心里还在想还有什么人能逼得一个警察下跪求饶吧,估摸着这伙计还一度认为自己喝醉了,这只是他看到的幻象。
事实马上就给了他答案,只听“铛”地一枪,老赵前胸猛地往里一缩,紧接着应声而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大树上栖息的鸟儿们振翅高飞,叽叽喳喳地骂着将他们吵醒之人的八辈儿祖宗。
再看那醉鬼,他彻底愣住了,手中的酒瓶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就见他猛地打了个激灵,转身就跑,嘴里爆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妈呀!警察杀人啦!不是!警察被人杀啦!杀警察啦!”
老赵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土:“走,回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