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插班生,马泰是幸运的,因为他逃过了半年的折磨,但作为一个只受过半年明朝基础教育的马泰,同时他又是可怜的,四书五经勉强凑合,但毛笔字贴,硬生生的难住了马泰。也不是每个人的字达到了艺术水平,但至少工整,马泰的字弄得教授书法的学正就是想放水,也找不到理由。第三天马泰的手肿的老高;第四天马泰刚到练字房就晕了;第五天马泰本来已经晕倒了,正巧碰到监承“巡街”一盆凉水过去,他竟奇迹般的站起来还能继续习字了。
数星星盼月亮,马泰艰难的迎来了六月十五,“终于放假了,玛德,再这么下去老子这个手非得废了。”马泰看着自己已经结痂的左手,回头对前天刚从老家赶回来的王福说道:“你去看看,吴景那家伙把东单牌楼的店铺盘下来了没有。一会儿,你再去趟方家胡同的仙客居订上三桌酒席,中午我要在那请客。”
王福答了声“是”出去了。马泰继续回着王福捎回来的书信。
王密、王全哥两的信比较简单,就是跟马泰介绍了一下油墨作坊和铅活字的生产情况,王密在信上说,今年他准备动员蓟州城周边的百姓多种些蓖麻,并且他还发现蓖麻油除了可以用在油墨上,这种东西还有很好的润滑作用。马泰在给王密回信上还请他考虑一下蓖麻油作为内服、外敷药的药用价值,另外是不是还可以作为洗衣皂、油漆、涂料的原料。而王全则在信上同意了马泰在北京开设印务馆的决定,并保证能够满足北京这边近期开馆对铅活字的需求,同时他还告诉马泰石门夜校非常受欢迎,几个大匠争着和他签延长聘用期限的契约。马泰在给王全的回信上,请他多注意学徒工的培养,另外可以请人帮着几位大匠师傅出书立说。
马未长的信上全是家长里短,先是报了平安,又说道自己已经交卸了甲长的差事,现在天天盯在木工作坊里;云儿这小子现在是越来越不喜欢读书天天缠着张大志学拳,家里的玉米长势也好,眼瞧着就要吐了穗;至于马泰提出的建议,他全力支持;最后又嘱咐马泰在北京城别省着钱委屈了自己。学业这事当老爹的倒是没问,不过马泰在回信中还是自己先交代了,说是自己在这生活很好,住的还是小四合院,吃的也不错,就是老师稍微严了些,好在自己还努力。(这句是马泰咬着牙写的)关于和定国公合作开酒店的事马泰也向马未长做了简短汇报,并嘱咐老爹尽量扩大辣椒的种植规模,等酒店开业了,这可是他们致胜的法宝。
等马泰写完回信,已临近了中午,他赶到仙客居。此时已有几位同窗先到,“各位哥哥早啊,小弟刚才有事耽搁了,还望哥哥们恕罪。”
这几位起身跟马泰见了礼,“贤弟你这是说哪的话,我们几个也是闲来无事,早来了一步而已。”
“坐,诸位先坐,趁他们没到,不如我们先点个曲子,消遣一下时间?”马泰问道。
其中年龄最大的那位说道:“今天已经叨扰贤弟,怎么好再让贤弟破费。”
“就是,不用了。”另一个人说道。
“无妨无妨,楼下的那爷孙两个也是挺可怜的,每天就靠着在此地卖唱为生,咱们点个曲子就算是帮帮他们吧。”马泰说完叫来店小二,让他将楼下的爷孙俩请上楼来,给在座的诸位唱个曲。
趁小二下去叫那卖唱的爷孙时,又陆续的来了几个人,大家见礼分桌坐下。不一会从楼梯口上来一位六旬左右的老者,旁边带着一个十三四的丫头。这小丫头先扶着老者坐到楼梯口旁的椅子上,然后操着一口陕西方言问道:“各位大爷要点个什么曲?”
“就唱一个你最拿手的吧。”一个监生说道。
闻言,当爷爷的从怀里摸出个枣木梆子,朝孙女点点头,恍恍两声就开了场。小丫头接着开了腔,当爷爷时而还要附和一句,那悠扬高亢的声音在大堂里荡开来,众人都静静的听着。涉及到方言,马泰好些地方不知道这祖孙俩唱的是啥,但并不阻碍他对这种唱腔韵律的喜欢,待小丫头中间停顿时,他和众人一起忍不住叫了声好。
可故事发展到这时,往往都会出现一个长得油头面粉穿着绫罗绸缎的纨绔带着一帮狗腿打手欺男霸女、逼良为娼、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接着男猪脚虎躯一震,大喝一声吓退来人,再温柔的对被救女子说一声“你没事吧?”
被救女子从此以后便不计名分死死的跟着男猪脚。不过这个故事前期确实如此,先是楼下传来一个男人沙哑声音,“谁叫你们在这卖唱了,不知道这归爷我管吗?”接着楼梯口上来一个体大腰圆一色黑色箭衣,头上戴着圆顶直脚幞头,一把扇子别在后衣领上的家伙,最主要的是这位大圆脸盘子上竟长着一颗明显的臭虫痣。看着这个人的长相打扮,马泰差点笑出来,心说:“大哥你这是抢了哪家的戏班子,把人家的戏服穿出来了。”
正在唱曲的爷孙俩见了这人,忙跪下说道:“齐大爷,小老儿也是没办法呀,我们爷孙俩在这城里无亲无故的,又干不了重活,只能靠着卖个唱,混口饭吃。”
这齐姓恶汉坐在椅子上,看了周围一眼,“呸,我还以为是些什么人在这摆排场,原来是群酸臭的儒生。”接着对跪在地上的老者说道,“老东西,我昨个怎么跟你说的来着,要么把你孙女许了我,我大鱼大肉的养着你,要么卷铺盖滚蛋。这一宿你想好了吗?”
卖唱老者梆梆的边磕着头,边哀求道:“齐大爷,您就高抬贵手饶了小的爷孙俩吧。女子(女孩)还小,不懂事得罪了您,我替她给您赔不是了。再说,昨个俺们也赔了您二两银子的衣裳钱。今儿您就放过俺们吧。”
旁边的丫头也顾不上擦眼泪,只是一个劲的去扶爷爷。等听到爷爷说那二两银子钱时,小丫头抬起头朝着姓齐的说道:“齐大爷,昨个俺们已经赔了您银子,而且我听旁人说,那钱也足够您再制备一套新衣裳了。今个您又来干什么?”
“呦呦呦,这小娘子一哭我怎么瞧着这么心疼啊。来,快来,让哥哥给你擦擦。”姓齐的大汉色眯眯盯着小丫头。
马泰这伙此时有人实在看不过去了,高声喊道:“光天化日,竟敢调戏良家妇女,难道不怕王法吗?”
“对。你这市井无赖,快快退出堂去。不然……”没等第二位说完。
齐姓恶汉腾的站了起来,“不然怎样?告诉你们,在这北城我就是王法。怎么着,哪个想冒尖出个头,来咱们练练。”
马泰这伙虽人多,但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闻此言竟谁也不敢再动。此时马泰这心里也是倍受煎熬,“是仗义执言,还是随了大众?按理说,我是猪脚这时候就应该挺身而出,先和他们讲一番道理,然后这帮孙子猛然醒悟,然后励志要痛改前非,去边疆站岗放哨保卫祖国..”
“我说那个长的最磕碜,就说你呢,笑啥呢?瞎看啥,就说你呢,再不出来信不信我削你。出来!”齐姓恶汉指着马泰吼道。
马泰从人群里挪了出来,先作了揖,然后不情愿的说道:“大哥,我对你刚才的话很不赞同。第一,我长的一点都不磕碜,第二我刚才没有笑。”
齐姓恶汉眼睛一瞪说道:“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多话,我说你磕碜就是磕碜,凡是长的比我白的都磕碜,跟吊死鬼似的。你小子是这帮子人里带头的?赶紧的都给我散了。”听了这话,监生这边有人就要走。
“呸,一群没用的孬货。”齐姓恶汉扭头吐了一口,他身后几个跟班也哈哈笑了起来。
“少年之人在戒躁”平时马泰也是经常提醒自己,可这回却全然忘了,怒吼道:“孙子你说什么呢?”
“孙子说你们一群都是孬种。”齐姓恶汉听刚才那小子忽的长了脾气,他也不甘示弱大声喊道。
他刚说完,这群监生哄然大笑。
姓齐的不明所以,转身问身后的跟班:“他们笑什么呢?”
这位小声说道:“大哥,他们好像占你便宜了。”
齐姓恶汉一听,顿时怒火中烧,也不打招呼抢先一拳冲着马泰面门就来。
马泰大喝一声“来的好”紧接着,左脚向前需探一步,右腿下弯,两臂微向前,做了个手挥琵琶。说时迟那时快,眼见着齐姓壮汉的拳头就到了眼前,马泰忙侧头,右脚踏地,扭腰,将重心转到左腿上,同时右手封对方拳头,左手抓住对方上臂,顺着对方的来势,右脚尖稍稍上抬,借力用力就要将齐姓大汉甩出去。
齐姓大汉此时发现马泰用了功夫,心里不敢托大,见自己右臂被对方抓住,连忙俯下身子,然后双脚发力身子一弹,整个身子向马泰贴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