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明德望着那扇紧锁的门,叹了口气。
少爷每次工作起来便没日没夜,彻底忘掉了时间,更遑论饥饿、疲倦等东西。于是,每次当那扇锁着的门打开时,站在明德眼前的都像是另外一个人。这次……恐怕也好不了多少。至少等他自己出来吃饭是完全不用指望了……
哎,真是让人担心的少爷啊……
虽然从小就非常优秀,但在自己眼中看来,他却永远像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
忽然,门铃“叮”一声响了,明德不由一怔:谁会到这里来?老爷或夫人的话……现在应该都在本邸才是……
疑惑中打开了门,却又是一怔。
饶是他在何家工作数十年,见惯了上流社会的贵族小姐,却也从来没见过这样明丽照人的容颜,更遑论那双坦荡明澈的眼眸。只是,这个完全陌生的少女,又是从何而来?
“爷爷好,我是楚天,何远浩的同学。”
咦?少爷的朋友?
楚天诡异地发现眼前这个西装笔挺,白发皓然的老人在自己自报家门的一瞬露出了见鬼般的神情,直如看着一只血牙暴龙一样惊奇。但下一秒,一切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见明德恭敬地打开门,用最标准的礼节将楚天迎了进来,低声道:
“礼数不周,请小姐见谅。”
“……嗯,谢谢……请问,可以让何远浩出来一下么?我有很急的事要找他。”楚天的目光早已在屋内搜索了数圈,却丝毫不见人影,不由暗暗着急,暗道,该不会那个扑克脸恰好不在吧?啊——我的芝士披萨抹茶蛋糕红酒蜗牛啊——
一闻此言,明德却为难起来。若不传话,怠慢少爷的——恐怕是唯一的——朋友太失礼了;若传,少爷却早已吩咐过不许打扰他……
思前想后,终于还是让何远浩暂时休息顺便进餐的念头占了上风。他领着楚天走至书房门前。门内,隐隐传来急风骤雨般的敲键盘声。明德轻轻敲了敲门。
毫无反应。
加大力度,又敲了一次。
依然如故。
“爷爷,您怎么这么温柔啊……”楚天听得郁闷,一步跨上来重重擂了一下门。突然之间,屋内的键盘敲击声停止了。下一秒,面前那扇门缓缓打开一条缝,屋内近乎漆黑一片,唯有电脑屏幕幽幽的蓝光如鬼火般摇晃着。
“明德——我不是说过——”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魔王般让人毛骨悚然。“呃?”楚天不由退了一步,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那门忽然停了一下,蓦的,门“哗”一声被拉开了,但见一个头发散乱眼眶深陷眼圈青黑的人站在门里,衬衣领凌乱地散开露出清晰的锁骨和苍白的皮肤。“女人——”这个疑似何远浩的人哼了一声,语气听上去极其不满:“你来干什么?”
……这算什么称呼……
楚天再三确认眼前这个生物的确是白天穿着一丝不苟的制服神容清峻面无波澜仿佛冰山王子般的某人后,觉得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她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假装镇静道:
“……嗯……来拿我的书。”
“我要用。”
扔下这么一句话,何远浩回身重新走进了屋内坐回唯一亮着的电脑前,楚天毫不客气地跟了进去,两手重重拍在了他肩上,俯身咬着耳朵轻轻道:
“第一,我也要用;第二,这本书是我的!你看怎么办吧!”
“当然是给我用。”
“为什么?”
“否则我后天就交不出游戏软体,交不出软体就没有钱,没有钱后果会很严重。你回家吧。”
楚天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两分,触手处,尽是单薄得让人担心的清瘦骨感。她不由暗叹一口气,松开手,冷静道:“如果你不把这本书给我,我后天就交不出稿,交不出稿就没有钱,没有钱后果会很严重——相反,你随便把你们家的瓷砖敲下来一块都可以去卖钱——综上所述,你这个扑克脸快把书还给我!”
嗯?瓷砖?原来……她也知道……那……
何远浩满是程序结构的大脑里模糊地闪过了这个概念,却转瞬就消失了。他终于从电脑前移开了目光,拿起那本书,瞥了瞥封面,道:“《毒药辞典》,对你有意义吗?除非你想策划一起谋杀案。”
“假如你策划过就会知道,这很有趣。”
“某种程度上,的确如此。”何远浩低声道:“不断遇到挑战,然后用尽全力去克服难题……思考,碰壁,推翻前论,重新假设……无数次的死循环,疲倦得几乎要死掉,大脑却越来越兴奋……终于攻破一切壁垒,实现逻辑完美的流动——开发游戏程序与策划谋杀案本来就是一样……你是么?”
他忽然抬头,数息前眼里异常明亮的光彩霎时敛成了无与伦比的冷静。楚天轻盈地转了半圈,悠然道:“我只写推理小说,本格推理。只是解谜游戏,却异常沉迷。这是你的意思么?”
不待何远浩回答,她已懒懒倒在了另一张电脑前的椅子上,道:“不过,我觉得推理小说的稿费也很让人沉迷就是了。既然我们都要用那本书,今晚我就住在你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