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不可以自作主张!天儿——”
白启的目光渐渐冰冷,发下分明的轮廓线条坚硬如刀削,“——对不起,我母亲说了过分的话。”
“啊,原来还可以选择。”楚天笑了起来,但眼里嘲讽之色却愈浓。“那么,如果我不愿意呢?”
白启微微一震,却终于没有抬头。
白夫人淡淡一笑:“我自然不能怎样。难道还能派人把你绑来我们家不成?”
“那太好了。”
楚天一推桌子,站了起来,下颔微抬:“再坐下去大家都很不爽,就不用假惺惺地拘泥些虚礼了。我走了,感谢您的招待,再见。”言罢随手拎起书包,就这样径直走出了大门,只留下桌边刹那间凝结的死寂。
白夫人端起茶杯悠悠啜了一口,目光朝旁一瞥,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掠过眼底:
“儿子,你还站着干什么?”
一直低头默然的白启一动未动。良久,忽深深吸了一口气,霍的推开椅子,看也没看母亲一眼,大步追了出去。
“哎,真是让人操心的孩子……”
白夫人终于松了口气,笑容轻绽:
“若不推他一把,天儿可就要被何家的公子抢走了……是吧,炎?”她抬头看向刚从餐厅另一头踱过来的男人,叹道:“本来我说我一个人过来就好,你却非说要来看看小启的眼光……呀,我答应过他绝不告诉你的!老公~”她撒娇地微微嘟起了嘴,软糯的声音简直要把空气都融化了。
“我不告诉他就好了。唉,真受不了你。”
身材挺拔的男人随手一抛把外套扔在椅背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啪”一声金属轻响,淡淡轻烟已袅袅升起,飘过男人轮廓坚定却胡子拉渣的脸,飘过他高挺的鼻梁,锐利却带着三分睥睨的褐眸,最终淹没在了绝不驯服的海胆头里。只看他外表,远不及白启继承自母亲的英朗帅气,但成熟男人的深沉韵味与他独有的桀骜气质却如有魔力一般,使他只是这样大马金刀地坐在桌边已自让人瞩目。
“那,”白夫人目光一转,神容渐肃,“那个女孩,你怎么看?”
白炎轻哼一声,掸了掸烟灰,冷冷道:“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言行无礼,极度放肆……白启那臭小子,越来越不长进了!”
白夫人没有露出半分意外神色,托腮若有所思道:“这么说,你果然很钟意她咯?我也觉得呀,若有一个这样的儿媳,生活应该会很有意思呢~”
“所以,要不是答应了你,我真想把那小子痛扁一顿!”白炎剑眉倒竖,鹰眼微眯:“当断不断,让人火大,一点我当年的风范都没有——”他的目光不由在白夫人身上停了下来,一瞬间竟露出了与他外表极不相符的温柔神色。
白夫人笑着打断了他:“好,好,我知道,我都知道。不过啊——”她摇了摇头,无奈道:“一切还是要看小启自己啊……我们做父母的,能做的事情——”
目光转向了落地玻璃外繁华而熙攘的街道。夜幕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向何处去。
“——毕竟是有限的。”
“天儿,天儿!”
白启连跑过数条街,终于寻到了少女悠悠行走的窈窕背影,不由加快了脚步,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膀——
“不要说道歉的话。”
楚天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不是的,”白启的手一分分握紧了,掌心那样清瘦的骨感让他莫名心疼,“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责任。要是我早点……”
他停下了,略显凌厉的晚风拂过他发梢,却如此静穆。
“不过,现在还不算晚。”他突然伸手握住了她另一边的肩膀,不由分说将她扳过来正对着自己。褐眸垂落,生平第一次,这么近地凝视着,这让自己刻骨铭心的人。
那样黑似点漆,不染尘杂的眼睛,那样永远淡淡讪笑,似讥似讽的神气,那样随意散落肩头,任风摆舞的发,那样张狂无击的笑泪与言语……总是,总是啊,让自己一再的,一再的——
“天儿——”
终于开口,声音遥远得似不属于自己,但却有着不需言说的坚定:
“我——”
唇忽一凉,那些深埋太久,眼见便要冲口而出的心绪已被一根食指轻轻挡在了唇齿间。
“不要说。”
明澈黑瞳泛起了剧烈的波纹,而那抵在他唇上的指更已在轻轻颤抖。楚天移开了目光,再无法面对那张不驯如狼的狂野面庞。“不要说……好么?其实……我……”血色一分分褪去,愈来愈苍白的脸让白启无由一惊,但心中似有一只嘶吼不休的魔兽,怒吼着绝不能就此停下——
“我一定要说!天儿,我就是喜——”
“我绝对不听!”
楚天蓦的挣脱了他的掌握,连退两步,大声道:“我根本就没有那么勇敢!你什么都不许说!”静默一秒,陡然回头疾奔而去,不待白启反应过来已消失在了纷纷好奇驻足的熙攘人群中。
路灯明亮而温柔,远远广场上传来淡淡的弦乐声,还有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新烤面包香。这明明,是一个如此美好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