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很苦,从嘴里灌进身体,体内都仿佛被苦药榨成了汁。父亲还是老样子,拿着凳子坐在大门口,抽着劣质的烟。他久久都是一声不吭,不时回头瞥了我一眼,见我把药喝完,才慢慢开口:“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余中玲说的对,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说不定哪时我就不在了。”阳光斜斜的照在他面上,照出他眼里的波光盈盈。
我坐在凳子上,只是安静。
他狠狠抽了口烟,“你妈妈在你小时候,不是外出挣过钱。就是在外出的那一年,她认识了别的男人,回来的时候,她跟我坦白,说要离婚。那时,我脾气也燥,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她以前也跟那男人在一起,甚至在想,你也是野……”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停了停,改口,“你也是她跟别人生的。”
我拼命捏着指甲,依然缄默。
他慢慢地吸了口气,将手里的烟掐灭,“年轻的时候,都是管不住自己。她求了我几个月,我觉的这日子没法再过下去,一时冲动,只好同意离婚。离婚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把你留给我,她以后不准再见你。”
我极力地吸了凉气,依旧没搭话。
他忽然凄凉一笑:“你越大,长的和她越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我真的很怕,害怕见到一样的脸……所以才会打你,不停的,发脾气就打你。”他双手突然抱住自己的头,十指铮铮的,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说:“每次打了你,我就后悔,我就害怕。害怕哪天你一走了知,也不再理我。后来,你真的走了,你甚至跟好朋友的未婚夫结婚,你那样的,只是想要报复我……”
他顿了顿,声音哽咽,“我不知道要怎么对自己的女儿,我不知道要怎么教。我不是个好父亲,一直一直,我都不是……”
那药汁还是留在心里,苦的钻心。
“离婚以后,她每个月都有寄生活费来。”他忽然站起身,从外套口袋里颤巍魏的掏出一份血红邮政存折,他走到我面前,却一直不敢看我。他将存折轻轻放到我手里,说:“我以你的名字存下,没有用过一分。我说的话,不管你信不信,就算你现在走,我都轻松了。因为就算我明天死了,你也算是知道了真相,也会偶尔去坟前拜拜我。只要拜拜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眼泪遂不及防就涌了出来,震动地盯着他,一动不动。
原来,这才是真相。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真相,原来这才是事实。
原来,感觉真的可以掩盖真相。
我突兀站起身,眼泪漱漱往下掉,我伸出手指,五指轻轻的,只是轻轻的,如同小时候那样,抚平他紧蹙的眉心。我在流泪:“不要紧。”我咧开嘴微笑,“我相信你。”
他终于对上我的目光。
我眼泪披了满脸,“对不起。”我突然死力地抱住他,哭着叫了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