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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向首长要功

我决定去找八号首长汇报一下我自己的思想情况(军长、政委称一、二号首长,政治部主任称为六号,副主任被称为八号)。

我知道这样做会很冒昧,不说一个战士越过副处长、处长直接找上级领导,组织程序不对,没准,什么目的没达到,却让首长看穿了,留个不好的印象,后果不堪设想。可我总得为自己的前程做点什么吧,我一个大头兵,不提干能配得上枫吗?上次枫的父亲还有层没点明的意思,只有提了干,当一名职业军人,才有和枫在一起的可能。为了枫,这个险我愿意冒。

当然,促成我冒这个险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军区新闻处的一位“老新闻”来电话,我们两人聊了很久。他上次来我们军是我陪了他几天,留的印象很好。他说:“在部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在军报上发了头版头条,一般是可以立二等功的,这样的话,对你提干会帮助很大。再说今年军区给每个军都有一名新闻骨干提干的名额,要抓住机会。”我一听就急了,怎么从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这些,包括樊,谁不想立功提干?这是一个战士梦寐以求的。他说:“你可以找找具体管你们的副主任,不过,方法上要策略些……”

我在四楼的走道里徘徊了很久,一见有人来,就忙进了盥洗室,瞅准一个空子,再次来到门口敲一下门,喊了声“报告”,里面传出很威严的一声:“进来”。

里面还有政治部的几位处长在等着副主任签文件,见了我有些诧异,不过都没说什么,包括那位平时一见面不把我的手握得哧牙咧嘴不罢休的保卫处长。是啊,一个集团军的八号首长办公室是你一个小兵能来的吗?

他们一个个走了后,八号才摘下眼镜打量着我,不发一语。八号是正师职干部,应该是大校的衔,可能年限不够,暂时还挂着上校的衔,和樊一样。在部队呆久了,我也看出了一些道道,一般说来,这职务和军衔大体上是相当的,有很多的衔必须是要职务上去了才能授,像八号这样高职低衔的在部队是最有发展潜力最有优势的,反过来说,如果是高衔低职,那肯定不是出问题受到处理就是得不到重用了。

虽然平时经常见着,拘谨、紧张是一回事,但现在是说自己的事,话很难出口,我使劲掐了下左手的虎口,都火辣辣地痛了,八号先发话了:“小波,你找我有事?”我急急巴巴地说:“八号,你现在有空了,我想,想找你汇报一下思想……”主任的脸上有了点笑容:“好啊,你想说什么呢?”我忙站起来把手中准备好的一个剪贴本递过去,上面是我到集团军一年多时间在各大报刊上发表的稿件,还特意把军报的那篇头条放在最前面。我小心翼翼地说:“我到军宣传处一年来,共在军地各级媒体上发表作品150余篇,其中在军报、人民日报、新华社、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解放军生活上发表50篇以上,军报的头版头条一个,中央台的报摘一个(按部队算法,也和军报的头条相当),请八号看看。”他看得很细,边翻边说:“不错,是不错,一个小兵能在短短时间发表这么多作品,很不容易了,现在军长和政委都知道了你,小波,你更要好好干。看来我们政治部这个环境是很锻炼人的嘛。”我连说是,是,还要继续努力。这时,我终于端出了此行来的目的:“八号,我听说部队有过一个规定,就是战士报道员在军报上发了头条,可以立二等功,我够不够这个条件?”一听这话,八号脸上的笑意顿时全消失了,站起来在房里踱来踱去,看的出他心里很不平静,这话一出口我就开始后悔了,现在看副主任不表态,更是脸红得要死,头也不敢抬起来,死盯着自己脚上那双洗得发白的解放鞋。这时的屋里,只能听见墙上挂钟在“咔嚓、咔嚓”地响着。

“小波,这一段时间你的工作成绩是很突出,可应该把这归功于政治部的环境好,领导的方法好。”八号很语重心长地说,“搞新闻的要立二等功,这可能在其他军有,而据我所知,我们军是从来没有过的,如果给你搞文字的立了功,那搞电视新闻的呢?录像办的小庞就很不错,今年已经在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连播中发了好几条,光在“人民子弟兵”专栏里专题就发了3个,他的兵龄还比你老。”

其实,八号说的小庞是个志愿兵,我认识。不仅认识,还经常见面,他是辽宁锦州人,听说是从副主任还是团政委时就一直跟着,也算是转战南北了。录像办和宣传处在一层楼,但是他们占了这层楼的一半以上,中间用大铁门隔断,整天门关的死死的,怪神秘。录像办名义是归宣传处管,可在我们军是按副团的架子配的,录相办主任也是个上校,宣传处基本管不了。再加上八号专门给他们配了两台车,经费充足,首长上哪都带上,一阵长炮短炮的扫射,不说在我们军自己的闭路电视里露露面,运气好,上上中央电视台也是可能的,让领导很受用。领导一受用,就很重视,甚至出现过录像办的人没到,会先不忙开的怪事。所以录像办的人个个都牛哄哄的,真以为自己是大爷,眼中除了带号的首长,谁都不在话下。那小庞就更是鼻孔朝天,平时在走道上遇到,我是恭恭敬敬叫声“班长”,他一般情况下是爱理不理,特殊情况才点点头,很有首长的派。

这时,八号的话中透出了冷竣:“再说了,伸手向组织要功是什么性质的行为?”领导就是领导,几句话就把我给打得落花流水,懵懂中我都不知道是自己是怎样出了他的门。

两年后的冬天,我从延边到春城,再到沈阳专门去告别,在军区新闻处见到了当初给我出主意的“老新闻”。他正为转业联系工作的事闹心,听说我要走了,非要请我喝酒。

一大碗猪肉炖粉条,一盆小鸡炖蘑菇,10个二两装的“二锅头”。酒中,他听了我的故事后,气的拍案而起:“小波,你他妈真是个**,我让你去找领导,是让你去他办公室吗?你不知道上他家里去?!”我听了,只有使劲拍自己脑门的份了,为什么我当初就这样实在?在办公室当然只能谈工作,公事公办,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而到了家,那肯定不一样,可以说点家常什么的,再说了,谁会空着手去见领导?

喝着,喝着,老新闻的眼睛都红了,盯着我大声说:“小波,记住我的话,部队不能不呆,不能久呆。你这个年龄回地方什么都还来得及开始,对你来说,没提上干说不定还是件好事……”,他都已过了四十五,职务上不去,确定转业,联系了多家新闻单位,都说法一样:如果是来当记者,我们欢迎,当领导说职务嘛,就不好办了。想想一个在部队多年的副团职军官回地方还要和二十多岁的才从学校毕业的小年轻一块抢新闻,不辛酸才怪。当然,不能全怪地方,地方也有难处,一个萝卜一个坑,好多的坑里萝卜还没拔出来,就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了,还轮得上你来?再说你在部队搞了多年新闻,你对地方的经济工作熟悉吗?能当一个记者已经很不错了。

那次老新闻来春城,我陪他去电影城玩(说是城,其实就是春城电影制片厂,就像汽车城就是第一汽车制造厂一样),看完了整个拍电影的流程后,参观了什么外景街、仿养生殿、摄影棚、录音室,看了360度的环幕电影,出来后就大呼上当,一个字:假!原来电影里面那么多的让人激动、热血沸腾感动的东西就是这样被流水生产线很冷静地如做罐头般制造出来的?第一个感受就是今后不想再看电影了。

大家就挤在摄影棚外一条仿三十年代建筑的小街前,等着摄影留念,一个大摊上摆满了各色、各式、各个年代的服装,等着人花钱来租。这时,一个身穿日本军服,腰挂指挥刀的大个子,与旁边一位身着国民党中将军服的男子为了最佳的照相位置发生了冲突,那“皇军”把那**中将往旁边一推:“去,去,过去一点,别挡着老子!”那“中将”也不服:“操!,就你牛b?!你想照谁不想照?”说来东北人就是梗直,话音刚落,两人已经拳脚相加了。“皇军”人高马大,手脚挥舞的很开,**“中将”渐渐不支,脸上中了一拳,鼻血给打出来,我正想要不要上去拉架,已看到“老新闻”冲上去了,他过去冲那个“日本皇军”腿弯就是一脚,嘴里还捣咕着:“看你欺负人!看你欺负人!”那皇军一下倒在地上,抬头一看,怎么是一位怒气冲天的解放军中校军官,就嚷开了:“你解放军怎么还要打人?”老新闻脱口而出:“打的就是你这个小鬼子,怎么样?要不要起来再试试?”围观的人群顿时轰然一笑,还噼啪响起了掌声,这不成了国共合作打小日本吗?那个假“皇军”见势不妙,爬起来就跑了。

气氛很沉闷,也很伤感,我不知道怎样安慰他,就说起了在春城电影城的这件事,他眼睛一亮,立马就像换了一个人,端起了杯:“来,走一个!我这人平生最见不得有人被欺负,那天我不穿军装的话,更便宜不了那小子。”我说:“我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喝废了”,他哈哈一笑:“废什么?只要脑袋不废就行了!”

说到痛快处,两人又是大碗喝酒,击掌而歌,当喝到最后一个“二锅头”时,两人一起倒在了小店。还是店主打电话通知新闻处来人把我们给送回去。

“老新闻”,辽宁锦州人(和小庞是老乡,可是人与人相比真有天壤之别的不同),据说电影《大决战》中的首部《辽沈战役》就在他家门口拍摄的,毛主席批示全军学习东野某部渴死不吃果园一个苹果的事就发生在他们村。爽朗、梗直、血性,有着当年东北野战军的风采,一提起他,小波现在都对他充满了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