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山地势复杂,素有五岭九崖十三沟之称。其中,地势最雄险的就要数燕子岭了。
燕子岭高八百七十丈,三面临崖,独有一条弯曲的山间小道,通向峰顶,那里便是史小个子的营寨了。
每到春天,野菜花吐黄的季节来临时,便会有数不清的燕子从南方飞来,在燕子岭的断崖上筑巢落脚,燕子岭也因此而得名。
燕子岭上不仅有燕子,而且还生长着一味名贵的中草药:天麻,当地人又称之为定风草。过去,每到春、冬两季,便会有大批药农上山采麻。他们挖出天麻的根茎后,洗去泥土,擦去粗皮,然后放入白矾水中浸泡上一天,再用沸水煮透、晾干,便可以卖给药材铺子或者药材贩子了。但是,自从前些年史小个子拉了一竿子人马盘踞燕子岭以后,这里便成了禁地,再也没有药农敢上山采麻了。
夜路难行,许唯民带着六个跟班,骑着骡子在深山里一步一滑地走着,一直到了天色麻麻亮之际,这才爬上了燕子岭。许唯民进山寨的时候,史小个子还没有起床。他是听了手下喽罗的通报后,这才睡眼朦胧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草草洗了把脸,便快步到聚义堂去迎接许唯民。
“许老三,你这是闹的哪门子妖儿?这一大早儿的,怎么跑过来了,有什么急事儿吗?”史小个子身高虽然只有一米五六,但却是个天生的大嗓门,声音又尖又高,人还没进聚义堂,声音便先传了进来。
“史司令,好久不见了,”许唯民见史小个子进来,忙抱拳施礼说,“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了司令的清梦,不过,兄弟这趟确实是有件急事。”
“什么事?”史小个子此时已经跨进了聚义堂,满脸堆笑地朝许唯民抱了抱拳,一边让着座,一边说。
“昨天晚上,舍妹遭人绑架了。”许唯民开门见山。
“什么?”史小个子一愣,“谁干的?这是那路人马竟然敢在咱爷们儿头上动土?”
“到底是谁干的还没查清,不过,在他们的内应家里倒搜出这么个物件来。”许唯民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枣木令牌,递向史小个子。
看到这个东西,史小个子的脸色一下变得更加难看了。
“许老三,你闹得这是什么妖儿?莫非你怀疑是我老史的人干的?”史小个子说道。
“我要真怀疑是司令干的,今儿我就不来这一趟了,”许唯民不动声色地说,“临来之前,家父交待了,你我两家素来交好,这件事定然不会是司令派人干的,不能排除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给司令,不知司令最近可惹没惹过什么厉害的仇家?”
史小个子听了许唯民的话,在大厅里挠着头皮踱了几个来回,最后两手一摊说:“你要说惹什么仇家,我老史真是想不起来,你也知道,我老史跟道上的各路朋友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虽然跟大家没什么交情,但也不至于有仇怨。”
“那……那会不会是司令手下之人,背着司令干的呢?”许唯民继续不动声色地说。
“你什么意思?”史小个子瞪大了眼珠子,一张黑脸憋得通红,说道,“莫不成你认为我手下的兄弟背叛我?”
“史司令别生气,我本来不该这么怀疑,”许唯民犹豫了一下,说,“但是,最近发生的事情也太过巧合了,司令有所不知,就在前些天,有人到我们许家矿上捣乱,现场也留下了一块司令的令牌,只不过当时家父坚持认为这事绝对与司令无关,所以我们才没来找过司令,可是昨天晚上又发生了舍妹被绑架的事情,这两件事的现场都留下了一块司令的令牌,这矛头分明是指向了司令您,这里面必定会有蹊跷。”
“哦,你的意思是?……”史小个子拧紧了眉头问。
“本来我跟家父都在怀疑,是不是司令最近惹了仇家,人家来栽赃嫁祸,但是听司令一讲,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许唯民凑过脑袋,压低了声音说,“所以我就想,是不是司令手下有人窥视着您这个位子,所以才故意挑起事端,想引起你我两家火拼,他好趁机渔翁得利,只不过他第一次带人来我家矿上捣乱,见我们没什么动静,这才生出第二计,绑架了舍妹,从而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奶奶个雄,要是被我查出这是谁在背地里闹得妖儿,我老史非亲手掐死他个王八羔子不可。”史小个子阴深着脸说。
“司令说的好,现在的关键问题就是怎么样找出这个背地里闹妖儿的人。”许唯民认真地说。
“许老三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把兄弟们全召集起来,我挨个审问,我就不信他能在我老史眼皮子底下玩儿出什么花招来。”史小个子气咻咻地一拍大腿,扭头便要朝门外走去。
“司令留步,”许唯民赶紧拦住了史小个子,说道,“这么做恐怕不太妥当吧?除了打草惊蛇之外,恐怕不会有什么收获。”
“那你说怎么办?”史小个子别看个子个,但是脾气却不小。
“要我说,你手下这些人除了燕子岭,也没有别的什么巢穴,他们绑架了舍妹,定然会藏匿在这燕子岭下,只要咱们四处去搜一搜,没准儿就能发现线索出来。”许唯民说。
“好,就依你的,我这就传令下去,让全山寨的龟儿子们老老实实呆在自己洞里,一个都不许随便走动,咱们就给他来个瓮中捉鳖。”史小个子眼神里掠过一抹兴奋之色,说。
随着史小个子一声令下,搜山的行动开始了。
史小个子的山寨与别的山寨有所不同,最主要的不同就在于称呼上。乌云山中别的山寨,大都是以大当家、二当家或者大哥、二哥相称,但是在史小个子的山寨,一切称呼全都如正规军一般无二。史小个子自封司令,下面还设有三个团,团里的土匪小头目全称团长、团副,团下面还设有连和班。史小个子的副手姓严,叫严凤武,精轻功和暗器,并且枪法如神,江湖人称严鹞子。不过在山寨里,大家都叫他严参谋长。
这个严参谋长从史小个子刚拉竿子上山之时便投奔了过来,追随司令多年,替山寨立过不少大功,可以说是史小个子的心腹亲信之人。现在,史小个子和许唯民坐阵聚义堂,由严参谋长一马当先,带着许府的六个随从,在寨子里每一孔山洞中仔细地搜索起来。
燕子岭上有三百三十三孔洞穴,这些洞穴位置隐蔽,里面冬暖夏凉,山寨里的人平素便住在这些洞穴里。搜索进行到中午的时候,山上的洞穴已经基本搜完,但却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到了此时,许唯民的心里隐约也有些失望和不安了。失望的是正如他和父亲原先判断的那样,这件事也许真的与史小个子无关,只不过是有人从中嫁祸,所以在这里根本就找不到什么线索。不安的是时间不等人,可慧还身陷险境、下落不明,而自己又全无线索,这般拖下去,真不知还将要发生些什么事情出来。
许唯民焦虑地搓着手,在聚义堂里神色不安地一会儿站起,一会坐下,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些不祥的画面。他仿佛看到,妹妹被人高高地吊到了一棵粗大的柳树上,一个面目模糊的粗壮男子正高高扬气手中的皮鞭,一下一下地朝着妹妹身上抽去。妹妹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救我,救救我。”
许唯民拼命甩了甩头,想把那些不祥的画面从脑海里甩出来。不过就在此时,他便看到自己府上的随从与严参谋长一路争执着,走了过来。
“怎么了,有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你们吵什么?”许唯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迎了上去问。
“少爷,咱们到处都搜过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还有一个地方没搜到,”说话的是许府长枪队里的一位小头目陈大脑壳儿,“后山还有一座小院,外边有好几个站岗的,咱们搜到那里时,这位爷就不让咱们进去了。”陈大脑壳儿说着,朝严鹞子指了指。
许唯民锁紧了眉头,朝严鹞子瞟了一眼。这个严鹞子看模样有四十多岁,脸色苍白,透着一股子阴鸷之气,一看便是位狠角色。
“那里是咱们藏宝的地方,除了司令发话,谁也不可能随意出入。”严鹞子冷冷地盯着许唯民,不动声色地说。
许唯民看了一眼严鹞子,又把目光转向了史小个子。他没有说话,但是目光里的含义却是让人一看便知。
“三掌柜,我们严参谋长说的没错,”史小个子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挠了挠头皮说,“后山那个小院确实是个禁地,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能有人能进得去。”
“司令,倒不是我成心想破坏寨子里的规矩,也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司令您就发句话,实在不行,别人谁也别进,就我跟司令两个人进去看一眼,”许唯民斟字酌句地说,“我许家虽然算不上大富之家,但至少还不会把发财的算盘打到司令您头上,所以,司令您不必担心。”
许唯民说这话时,史小个子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怪异了,他犹豫半天,才说:“那里面真的没有什么好看的,我老史敢用脑袋保证,那里面绝对不会有你要找的人。”
许唯民见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史小个子是铁了心不让自己的人进后山小院,于是也有些无可奈何,只好说:“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