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唯民重回客厅时,酒宴已经进入了**。马庭方与许尽纯挽着袖管,瞪着眼珠子,脸红脖子粗地在划拳。马庭方的嗓门浑厚,许尽纯的声音尖锐,两种声音此起彼伏地夹杂在一处,甚是热闹。马庭方是东北人,他老家不流行划拳,马庭方也是到了乌云山以后才学会的,所以猜拳行令并非他的强项,几个回合下来,便输的是一塌糊涂。不过,这位马团长性子倒也倔强,一边连战连败,一边连败连战,真可谓是输酒不输架子。
只是如此一来,没过多久,马庭方便喝高了。划拳输的酒,加上先前大家敬的酒,一顿饭下来,光杜康就灌进肚里两斤多,没个不醉的。
许尽孝看在眼里,他不希望见到马庭方第一次登门,便被灌个烂醉如泥、出乖露丑,于是便出声劝阻说:“尽纯啊,这拳就不要再划了,庭方是东北人,要论划拳他可不是行家里手。”
马庭方听了许尽孝这话,还不大服气,一边去解脖子下的风纪扣,一边大着舌头说:“没事儿的老爷子,划拳不就是比手指头吗?这也没什么难的,我就不信赢不了他一次。”
到了此时,许尽纯也已看出马庭方确实是喝多了,便笑呵呵地挂起了免战牌,不与马庭方再比试下去。
划完拳之后,几个人吃了几口饭菜,又闲聊了一阵子,夜色渐深。许唯民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瞧向许尽孝,说:“爹,今儿也不知大家喝尽兴了没有,但是天也晚了,是不是该……?”
一听许唯民说这话,许尽纯、冯守信忙抢着说:“尽兴了,尽兴了,但不知马团长喝好了没有?”
这两人说话时,马庭方已经浑然不知了,靠在椅子背上摇摇晃晃,勉力支撑着,这才不至于摔到桌子下。
此时,许尽孝看了一眼喝高了的马庭方,便说:“嗯,只要大家都尽兴了就好,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今日先到此为止,咱们改日再坐。”说罢,停了一会儿,又冲许唯民说,“你去吩咐许贵,备两顶轿子,将许镇长和冯队长送回家,再给马团长收拾好房间,安排马团长住下。”
“我不用送,我骑马来了,今儿我到矿上值班,不回家。”冯守信忙说。
于是,许唯民开始出去张罗桥子,送客人出门。不大一会儿工夫,客人散去,大厅里重归宁静。
送走了客人,许唯民回到前院,见父亲尚未回屋休息,突然想起刚才许可慧对这门亲事极是反感,便想探探父亲是什么意思。于是,许唯民又返回大厅,跟许尽孝试探着说:“爹,妹妹好像对马庭方不是很中意呀!”
许尽孝说:“她又没见过,有什么中意不中意的?”
许唯民有心想替妹妹说句话,便说:“马庭方这个人,长相倒是不错,不过,你看今天第一次上咱们家来,便喝了个酩酊大醉,好没教养。”
“你懂什么?”许尽孝不高兴地说,“这说明,马团长这孩子憨厚、实诚。”
看来,第一次见面,许尽孝对马庭方这个未来女婿还算是趁心如意。许唯民探出了父亲的态度之后,便不敢再多说什么,况且此时他也早已经困得极了,便告退回房歇息去了。
许尽孝还不想这么早就回房休息,今天夜里,他还打算到大夫人程英芳的屋子里走一趟。虽然可慧不是程英芳的亲生女儿,但毕竟程英芳是这座宅子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给可慧选婿的事情,怎么着也该给程英芳说一声。
事实上,许尽孝已经好久没有去过程英芳的屋子了。当然,这也不能完全责怪许尽孝薄情寡意,主要原因还是程英芳自己犯浑。自从经历了二儿子许唯先在船上遭火灾身亡这桩变故之后,大夫人程英芳便开始吃斋念佛了。程英芳跟许尽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咱们许家连着好几辈儿,一直飞黄腾达,造下的孽瘴已实在太多了,打今儿起,我便吃斋念佛,给咱许家积点善缘吧!免得让后世子孙遭报应。”
程英芳刚开始这样说时,许尽孝没有答应,劝她说:“你别整天胡思乱想,先儿的死,纯属意外。”
可是,程英芳的性子极是固执,根本不听许尽孝的劝阻,私自便吩咐下人,在后院收拾出一间空房,从此整日介关在屋里,守着孤灯香火带发修行起来。许尽孝劝过两回,可全无效果。弄到后来,许尽孝见夫人执意如此,便索性由着她去了。从此以后,宅院里的事情,程英芳是不管不问了,全都推给了二夫人陈蔓娘。
大宅门里事情多,千头万绪,幸亏陈蔓娘极是干练,倒也把宅子里的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于是时间一长,许尽孝便觉得,身边只要有蔓娘在就足够了,反倒把后院里的原配夫人给遗忘了一般,平时连去都很少去看一眼了。
许尽孝原先打算,喝完了酒再去程英芳房中,但是没想到这场酒宴一喝起来,宾主言欢,闹腾的时间有点长了。现在,夜已深,恐怕程英芳已经歇息了,去了也是白去。
许尽孝坐在大厅里犹豫了一会儿,便喊来许贵。许尽孝跟许贵说:“你到后院看看**奶歇着了没有,若是睡了,那就算了,若是没睡,便告诉她等我一会儿,我有点事情想去跟她说一下。”
许贵答应一声,便提着一盏八角灯笼往后院去了。过了一会子,许贵回来,说:“老爷,**奶还没睡,您这就过去吗?”
许尽孝嗯了一声,便站起身来,拿起手杖,往外走去。许贵急忙挑着灯笼,走在前面给许尽孝照路。